贺兰玫的脸上出现了极度痛苦的神色,她来不及说什么便倒下了,宽大的衣裙铺满了随风飘落的桃花,她不停的流着血,她的生命也随之淡去,太平惊恐的看着他,尽管她七窍流血,尽管她已死去,但她仍然如桃花般艳丽,太平默默的坐了下来,就坐在那满地的桃花上,她再不能忘记贺兰玫临死前的神色,还有那些分外妖娆、分外美丽的桃花。
她就那样呆呆的坐着,直到贺兰敏之抱起她,将她搂在怀里,“太平,别害怕,玫儿去找弘了,她离不开弘,弘走了,她的生命也随着而去,太平,别害怕,她永不会伤害你的。”
太平仰头看着他英俊、苍白的脸颊,心里仍然害怕得发抖,但这恐惧却不是对贺兰玫的害怕,而是对武则天的,也许弘真的是被她杀死的,也许是真的吧。
贺兰敏之呆呆的站立在锦绣宫门外,任暴雨不停的倾洒在他向上,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关在门外了,他咬牙忍住这样的屈辱,说到底是为了爱她,曾经他们那样的接近,她依偎在他怀里,看着漫天的桃花,他愿意用死来证实他对太平的感情,可没人理解。
他是谁?天后的侄子,西台侍郎,洛阳城里不少女人的情人,他衣履风流、四处留情,他少年得志、春风得意,他是天后唯一的武姓亲人,这一切的光辉掩盖了一个真相,他是一个可怜的,依附于他人的寄生者,他内心有着极深的自卑和恐惧,他想爱而不敢爱,当他真正爱上时,偏偏又是那般绝望,他年轻,他非常年轻,可有什么用,生命这样的漫长,如果没有她的陪伴,再漫长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暴雨越下越大,他麻木的站着,门开了,武则天的侍女递出一把伞,“贺兰大人,天后请您回府,天后要奴婢送大人一把伞。”他接过伞,门又关紧,他紧紧的握着伞,慢慢的走回住处,慢慢的撑开伞,才发现伞里有张纸,寥寥数语,“赠君慧剑斩情丝。”他苦笑,斩情丝?好,就让别的女子来替我斩断这千丝万缕的情丝。
他换了衣服,又是年少风流的贺兰公子,呼朋聚友,既然生命于他而言无太多意义,把它轻掷了又有何妨,将心底那个影子抹去,虽然辛苦,虽然抹得出血,终不致为她而游戏人间吧,她只是心底深处一个不知深浅的影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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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晌,笑道:“太平,哀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太平的眼睛被兴奋点燃了,“什么好消息?”武则天道:“太平,哀家特旨准许你八月十五可以出宫游玩。”太平欣喜异常,“真的吗?谢谢天后。”
武则天淡然一笑,“但哀家已命敏之陪伴着你,你太古灵精怪,得需要人陪伴。”太平的脸阴沉下来,“为什么是他?”武则天暗暗叹了口气,“别问了,太平,你也会做母亲,到时你会明白的。”太平低头想了想,“让可儿也陪我去吧。”武则天摇了摇头,“不行,太平,可儿现在已经是太子妃,她有身份,不能再如从前般守着你,陪着你,哀家想一想,让旦和窦氏陪你一起去,窦氏是旦新纳的妃子,听说是一个绝世美人,旦宠爱得不得了,哀家让你也看看。”
太平点头应允,武则天看着全神贯注于刺绣上的太平,脸上的微笑渐渐淡了,她所爱的,慢慢的在流走,弘、贤、太平,他们长大了,挣脱了她的怀抱,慢慢的、不露痕迹的把她从他们的世界中抹去,只有贺兰敏之,这个朝中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指望,她最心爱的男子,最英俊的孩子一直陪着她,温暖她孤独的心,他是多么惹人怜爱,尽管他若事生非、尽管他放荡成性,但他对她的忠心是无人可比的,他那样的诚恳的为她服务,为她效犬马之劳,没有任何怨言,武则天想感谢他,她太了解他了,他爱太平,尽管他刻意的不在乎她,可是只要她一出现,他就会神采飞扬,他就会异常出色,他总在期盼她对他的注视,那么就让太平陪陪他吧,在他永远失去她之前陪伴他,哪怕只有一个晚上让他们漫步在洛阳繁华的街市,哪怕只有一个时辰让他们放步在洛阳的灯火之中,也能让他留下永久不忘的记忆吧。
她柔声对太平说:“太平,你答应哀家好好的侍敏之一晚好吗?至少你不要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太平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然后徐徐的展开笑容,那明媚的笑容让武则天沉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