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蓝天，白云，阳光，青草地。
孩子们在一大片的绿色中嬉戏、打闹。
哪个孩子会不喜欢这样一个晴朗悠闲的下午呢？
特别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
或许除了小雨吧。
她坐在阳台上，双腿从护栏的间隙中伸出去，晃晃荡荡。
一群跟她同龄的孩子们在楼下的花园里玩耍，笑声不时传来。
小雨含着手上的棒棒糖，没有一点要加入他们的意思。
什么时候太阳才会下山呢？
因为只有等太阳下山，叶叔叔才会出现。
这个房子真的很大。
一楼的花园与外面没有隔开，路人甚至可以走累了就往草坪上随意一躺。
不过这种情况不多，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外人来。
房子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很宽敞、明亮。
可这样偌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三个人。
小雨，保姆张妈。
还有叶之辰，这里的主人。
从小雨记事起，她就住在这里。
张妈说叶叔叔很忙，白天整天都要去工作。
所以白天都是张妈带着小雨。
张妈曾让小雨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
几个稚嫩的孩子聚在一起，都在说爸爸怎么怎么样，妈妈怎么怎么样。
“爸爸是什么？妈妈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的，小雨你没有吗？”
小雨摇摇头。
她从来只叫他叶叔叔，没有叫过他“爸爸”。
“没有爸爸妈妈，那你是怎么来的？”
“哈哈，我知道了。小雨你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童言无忌。
“哈哈，小雨是垃圾堆里来的……”所有的孩子都笑着起哄。
那天晚上小雨哭着去找叶之辰。
“叶叔叔，我是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吗？”
叶之辰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用纸巾抹干净她脸蛋上的泪水鼻涕。
“不是的。”
“那爸爸妈妈是不要小雨了吗？”
“不是的。他们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叶之辰不由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夜晚，“小雨，你有一个很爱很爱你的妈妈。”
“是吗？”
“是的。”
“那叶叔叔呢？也很爱很爱小雨吗？”
“是的。”他的语气肯定。
小雨破涕为笑。
“那不要妈妈了。小雨不贪心，小雨只要叶叔叔就好了。”
小雨撒娇似地抱住了他。
叶之辰怔了一怔，然后也轻柔地拥住了小雨。

小雨刚来这里的那天晚上，叶之辰考虑过，要不要让她以后叫他的爸爸。
然后他笑了。
难道让她慢慢地长大，然后发现“爸爸”却永远不会变老？
难道要等到她比他还苍老的时候，还让她喊自己“爸爸”？
就叫“叔叔”吧。
等她长大了，哪一天她要离开他，去过正常人类的生活时，就没有什么牵绊了。
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做过别人的爸爸。
他的外表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面容有些苍白，但十分俊朗，身形颀长矫健。
这么多年来，很多女性都曾被他吸引，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
然后呢？
难道一个吸血鬼能有一段稳定的婚姻？
难道一个吸血鬼还能传宗接代？
他们是被上帝诅咒的族群，是匍匐在撒旦脚下的子民。
他们要延续血缘，只有通过“初拥”这一种方式。
也就是说，必须吸尽一名人类的鲜血，然后给他反喂食自己的血液，这名人类才可变成新生的血族。
这个过程是一种剧烈的苦痛，但又夹杂着惊恐与狂喜的情绪。
就如同当年的他一样。

改正一下：“其他人类的孩子在五岁时还在唱着儿歌吧。”
改成：“其他人类的孩子在六岁时还在唱着儿歌吧。”
囧，记错了年龄。

渐渐地，小雨开始在白天时睡觉，从日出一直睡到日落，生物钟倒得跟他一模一样。
不太出门，她的兴趣却是越来越多。
她爱上了看书。文学的，艺术的，哲学的……都拿来翻一翻，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
也会缠着叶之辰要出门了，不过却是去市里逛书店，或者是去街角那家甜品店吃冰淇淋。
一天的早晨，太阳就要展露它的光芒了，小雨在床上躺好就要睡觉了。
张妈放下了厚厚的窗帘，替小雨掖好被子，刚想在她额上一吻，祝她好梦，小雨忽然问了一句：“张妈。你知道什么是吸血鬼吗？”
张妈惊诧：“你这小鬼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个词的？”
“哦，我在书上看到的。”
张妈慌忙敷衍她：“世上哪有什么鬼？都是编出来吓唬小孩的。好了，别想这个了，好好睡吧。”
然后她继续了刚才那个被打断的吻，离开房间。
“这个世界上是有吸血鬼的。”小雨喃喃道。
他们有着苍白而高贵的面孔，嫣红如血的双唇。
他们害怕阳光，会被烧灼而化为灰烬，因而只能在夜间出没。
他们只饮用血液，没人见过他们进食人类的食物。
就像，叶叔叔一样。
在某些晚上，偶尔会有叶之辰的一些朋友来访。
他们跟叶之辰一样有着同样的肤色和唇色，有的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健壮。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叶叔叔好看。
比较过后，小雨总会在心里这么觉得。
他们中还来过几个美艳大胆的女性，会毫不羞涩地向他索要一个见面之吻。
叶之辰只是微笑。
他应付异性的投怀送抱早已经验老道。
“恐怕我的这位小姑娘会吃醋的，”他摸了摸身旁小雨的头发，“真是抱歉。”
小雨回他甜甜一笑。
不过叶之辰不会让小雨跟他们有太多接触，通常只是出来打个招呼，就让张妈领她下去。

张妈心细如发，那日小雨不过一句问话，她立即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叶之辰。
小雨聪敏如此，叶之辰本来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瞒她太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知她已经猜出了多少？
这关系到他对这次谈话分寸的拿捏。
叶之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小雨趴在书桌上，小小身躯下压着一本有些厚度的书。
“在看什么？”
小雨翻到了书的封面，那里写着书的名字是《格林童话全集》。
“小雨，你觉得，这书上写的东西都是真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
“你觉得哪些是，哪些不是呢？”
小雨忽然不出声了。
“怎么了？”
她抬头一笑，问：“叶叔叔，是不是张妈也问你关于吸血鬼的问题了？”
叶之辰一怔，他真怀疑这小家伙有比血族还厉害的特异功能，比如读心术。
“我相信书上写的都是真的，真的有吸血鬼。”
叶之辰只是看着她，听她说下去。
小雨也用小鹿似的眼睛盯着他看，好像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注视过他。
“叶叔叔，你是吸血鬼，对不对？”
“是的。”
她问得直接，他答得坦然。
“不过我们都自称血族。”
她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兴致盎然：“那你也有尖尖的牙齿吗？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叶之辰一笑，蹲下了到跟她平视的高度，张开嘴，把平视藏好的獠牙展示给她看。
小雨好奇地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抚摸。
第一次，有人类敢碰他这最锋利的武器，还是像抚摸宠物一样。
“害怕吗？”
小雨摇摇头。
“书上说，吸血鬼不会死也不会老，你也一样吗？”
叶之辰点头。
小雨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叶叔叔，你一定要等我长大。”
他有点纳闷她忽然说这个。
“你不会老，我却会慢慢长大。”小雨像是陶醉在自己美好的未来计划里，“等我长到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就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叶之辰笑着摸摸她的头，不置可否：“人小鬼大。”
真是个傻孩子。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她或许就会发现，外面那个充满阳光的缤纷世界，要比他有吸引力得多。


二、
五岁的小雨，已经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胚子。
在她十三岁这一年，更是出落得清丽非凡。
因为长年极少照晒阳光的缘故，白肌胜雪。她的嘴唇薄薄的，红艳娇嫩，嘴角不笑时也会微微翘起来，如果笑起来就像两道小括号。
有时叶之辰的一些朋友看见她，都很惊讶，说如果不是她身上还有人类的气息，不然也会一不小心错认为她是血族中的一员。
小雨长大了，长高了。
她一直没有去上学。叶之辰不是没有尝试过送她去学校，但没几天她就不愿意了，从学校逃回来，说傻傻地坐在下面听别人在台上滔滔不绝一些自己早就知道的东西，无趣到了极点。
叶之辰也就任她去了。
小雨不用像其他孩子一样穿校服，而且她也很快穿不下所有的童装了。一会儿便嫌小，衣物穿三两个月便不合身，很明显开始发育。
她长得太快了。
身高很快就超过了张妈，只比叶之辰矮不到一个头，每次和他夜晚上街，挽着他的手臂，路人们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这天，叶之辰想跟小雨谈谈，他觉得她应该跟其他人类的孩子一样去上学。
小雨拗不过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我上学？”
“小雨，我知道你是很聪明的女孩。但上学不一定是要去学东西，重要的是，你会遇见很多人。在他们之中，有的人你或许喜欢，有的或许非常不喜欢。你无须强迫自己喜欢他们，也无须被他们喜欢。但有一点是你要学会的，就是和他们共处。”
“我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和他们共处？”
叶之辰叹口气：“小雨，总有一天，你要融入到人类的社会里面的。而这个社会，总是有很多无奈的。”
“那我不去了好不好？我每天弹琴给你听，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如果有一天，你告诉我白天去了哪些地方，认识了哪些人，玩得开不开心，也许，我会更高兴。你知道，我看不到那个充满白昼的世界。”叶之辰走过来，隔一段距离看住她的眼睛，“小雨，你愿意做我的另一双眼睛，替我去看看另一个世界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他对视，小雨都会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半晌，小雨终于点点头：“好。只要能让你高兴。”

放学了，刑期结束。
莫里亲自来接小雨回家。
“啊啊啊，他长得好帅啊……”
“他该不是小雨的男朋友吧……”
“瞎说啦，肯定是她哥哥……”
在这一片鼓噪中，小雨也不禁多看了莫里两眼。
一身笔挺整洁的黑西装，加上挺拔的身姿，确实是这群中学少女幻想的那种王子形象。
“莫里，你原来是在叶叔叔手下工作吗？”在车里，小雨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正在开车的莫里。“像你这种年纪，难道不是应该在上大学吗？”
莫里笑笑，她这口气真像他的长辈。
“我家里穷，供不起我上大学，刚满十八岁就出来社会闯荡了。刚遇到叶先生那年，我全身上下只有五十元，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其实说来，叶先生不仅是我的老板，还是我的大恩人。”
“你知道叶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小雨问，“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莫里沉默，隔了半晌说：“既然叶先生没有说，那一定有他的理由。对不起，没有他的允许，我也不能擅自告诉你。”
“哦。”小雨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问下去：“他是不是在他们血族的世界那边工作？”
“小姐，我们到了。”
轿车停在了叶家大宅前。
小雨看了他一眼，知情识趣地走下车。
莫里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不能回答她。


回到家的时候，小雨冷冷的面无表情。
叶之辰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今天第一天上学，开心吗？”
“不开心。”
叶之辰一点也不惊异，就像是意料中事。
“是谁敢惹我美丽可爱的姑娘生气？”
“没人惹我生气。”小雨淡淡地说，“也没人让我开心。”
一阵子沉默。
叶之辰又问：“和莫里的相处还愉快吧？”
小雨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问题。
沉默代表坏脾气。
叶之辰笑笑，走到沙发旁一把拉起她：“今天张妈不做饭了，走，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又是小雨最喜欢的那家甜品餐厅。
小雨一勺一勺地挖着吃完了一碟子黑森林蛋糕。
她吃得很快，但动作却很优雅。
做一个淑女该有的礼仪和姿态，她都懂得，这是从小叶之辰就教会她的。
叶之辰用纸巾替小雨擦干净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抹巧克力，颔首看着她：“还在生气？”
小雨心头一动，他的动作和语气，总在忽然间让她觉得他把她当成人，而且把她当女人。
她也抬眼凝视着他。
这些年来，他都没有老过，自任何角度看过去，都堪称完美。
“你不想吃点？”小雨把桌上的蛋糕往他那边移了移。
“你知道我是不吃人类食物的。”
每次和他一起来这里，都是叶之辰坐在她的对面，轻轻地看着她吃。似乎只是看着她津津有味的样子，便已经满足。
“可我也从没见过你吃别的东西。”小雨慧黠一笑，揶揄他，“难道是因为你直接撕裂别人的喉咙，吃相太难看了，所以不敢让我看见？”
不错，还会调侃他，就说明已经不生气了。
叶之辰笑笑：“血族有生产一种用动物血合成的人造血浆，口味跟活人的血液差不多。”
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极力避免自己再有失控的情况，也再没对任何一名人类展开杀戮。
“原来血液还有不同的味道，”小雨喃喃道，“不知我的血会是什么味道。”
“好了，”叶之辰听不下去，打断了她。他不想跟一个年轻鲜活的人类谈论这个话题，特别还是她。

“小雨，关于你在学校的生活……”
“挺好的。”这次换小雨有些不耐地打断。
这就是他所希望的，不是吗。
叶之辰叹一口气：“有一个词语，叫‘海纳百川’，意思是说，你不能保证每一滴水都是干净的，但是你要有豁达的胸怀让它流出来。你不能保证别的什么，也不能要求别的什么，只能保证自己是干净的，是好的，就可以了。”
“我明白的。”小雨声音有些落寞，“‘海纳百川’，就是说我的世界以后除了你之外，还要容纳更多的人。”
但是她其实不想。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她，也很好。
“小雨，我一直尽量不让你跟我们血族的世界接触，你应该是知道的。”
“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到人类的社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正常地生活……”叶之辰顿了顿，神色黯然，
“告诉我，我……会放手。”
听到这句话，小雨只觉心头一震。五脏六腑像是纠缠到一起了一般难受。
“‘放手’是什么意思？是指赶我走吗？”
“不是。”叶之辰见她误会，立刻解释：“我不是指和你断绝关系……”
关系？她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甚至跟他不是同一个姓。
小雨突然觉得下腹一阵剧烈的疼痛。
“对不起，我上一下洗手间。”

对着面前空空的座位，叶之辰一下子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回想，也惊诧自己竟然会说出“放手”这样的话。
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家里有小雨的身影，习惯了小雨弹钢琴的琴声，习惯了小雨缠着他叫他“叶叔叔”的声音。
之前的一百多年来，都是行尸走肉。
自从小雨的出现，他的生活中才有了牵挂，有了担心，有了快乐，有了愤怒……似乎又找回了曾经作为人类时才拥有的感情。
他几乎难以想象，没有了她的生活，又将会变成怎样？
快半个小时过去了，小雨还没有回来。
叶之辰不免有些焦虑，请一名女侍应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小雨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眶红红的。
叶之辰一惊，慌忙问道：“怎么了？”
小雨一声不出，只顾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神情踌躇不安。
叶之辰灵敏的嗅觉让他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再看看小雨死死攥住自己的裙子，还是不敢看他。
他恍然大悟。
不禁失笑，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宽大的下摆一直盖到小雨膝上的位置。
叶之辰横抱起她：“我们回家吧。”
车上，小雨靠在他的怀里，吸了吸鼻子，“叶叔叔……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叶之辰笑她的天真，她懂得那么多，却不懂这个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你不会死的，只是……我的小雨终于长大了。”
“那你还会不会不要我？”她还是对他刚才的话耿耿于怀。
“小雨，我的意思是，除非你愿意离开我，否则……我不会放手。”叶之辰把小雨抱得更紧了些，“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看来很多人喜欢吸血鬼啊，嘿嘿
其实我只看过《夜访吸血鬼》和一部美剧《真爱如血》，所以文里用的是《真爱如血》的设定哦，比如吸血鬼只能在夜里出现，人造血浆，初拥等等神马的

回到家时，叶之辰并不在。
张妈说他今晚会晚些回来，让小雨不要等他了，早点睡。
叶家大厅里，布置了一个方形的玻璃大鱼缸，几乎把整面墙都填满了，大得甚至可以养美人鱼。
可是里面只有一条普通的热带鱼。
此刻小雨专心致志地在大厅里喂鱼，隔着鱼缸逗弄它。
夜已经很深了。
她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是叶之辰。
叶之辰脱下外套放到一旁：“不是让你不用等了吗？明天没课？”
小雨只是看着鱼缸里的鱼，没有回头。
“叶叔叔，你说，鱼有被淹死的吗？”
“不知道，也许有吧。”叶之辰松松领口，他今天已经很累。
“我今天听到一首歌，叫《淹死的鱼》。真有意思，是不是如果我把这条鱼放回海里去的话，它也会被淹死呢？”
小雨的眼神黯了下来，又自顾自地说：“那条鱼真傻。既然会死，为什么还要爱上大海？”
跌进了浩瀚的海里，跌进了汹涌的美丽
所以愿意沉溺下去，哪怕万劫不复。
“或许是因为它爱大海，甚于自己的生命吧。”叶之辰笑笑，“小雨，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知道什么是爱，就明白了。”
“是吧。”
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很爱一个人，胜过了我的生命，你相不相信？
小雨看着叶之辰，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转过身来，走到了叶之辰面前。
“叶叔叔，我比你的肩膀还高了。”
“是的，因为你长大了。”
她站得离他那么近，他的嘴唇都已经快要碰到了她的额头。
叶之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她的鼻息，但瞬间发觉不过是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后退了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点。
小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记得吗？我小时候说过，等我长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
叶之辰怔住了。
这句话她以前只说过一次，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
他以为不过是她不经意的童稚之言，没想到竟记了那么久。

三、
叶之辰跟她说过，要海纳百川。
小雨渐渐觉得，叶之辰才是那片海，而自己，不过是一条默默流向大海的小河。
无论怎样曲折，她终于是要流向他的。
但他却不仅仅为她而宽广和浩瀚。
他可以容纳所有流向他的河流。
这是他的天性。
夜已深。
窗外是汽车驶来的声音。
撩开窗帘的一角，从小雨在二楼的房间窗户望下来，可以看到停在门口的车子。
从车里走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一盏路灯温馨的灯光在俩人的面孔上投下阴影。
只见男人轻轻抱住女人的腰，在她鲜红的唇上深深印下一个吻。
窗帘在小雨的手上皱成一团。
她无法移开视线。
因为那个男人，叫叶之辰。
她不在乎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这样来他家过夜的女子，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雨记得很清楚，十三岁那一年她说要做他的新娘，然后第二天晚上他就带了女人回家。
现在她已经十九岁。
六年来这个家来过各种各样的女人，环肥燕瘦，或清秀或艳丽。
他根本不挑。
但是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呆的时间超过一年。
只是，明明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为什么现在心里还是像受刑一样，活生生被剥离。
两人结束了在小雨看来漫长的一个吻，面向大门走来。
小雨立刻放下窗帘，怕他们发现自己。
靠着墙壁，她躲得小心翼翼。
只剩眼睛忽然模糊不清。
身体像是被变成空心了一样。

用这首歌配今天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