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阴月祭故事】命运之音

“屏蔽自己的思想和情绪是魔法师的必修课。你如果太紧张于这一点，很可能会反过来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情绪所影响。”
阿罗的声音虽然轻柔悦耳，贾斯帕却明显震动了一下——就在他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一种强烈到近乎绝望的悲伤，这种情绪来得突然而迅猛，让他觉得窒息。幸好只有一瞬，随即就消失无踪。阿罗转过身来，微笑道：“就像刚才那样——当魔法师的情绪波动极大时，不但会令他们的防御魔法盾变得不稳定，甚至会无意识地使用某些法术。所以，在集中精神的同时也别过分紧张，不然很容易受到爆发的情绪冲击而出现反制现象，那就不妙了。”
贾斯帕默默点头表示了解。拉米娅心里却涌上一层担忧——显然，刚才一定是纳凡特大人暂时撤开了一下魔法盾，只看贾斯帕的反应就知道那些情绪是何等令人痛苦，但更痛苦的只怕是非但无人可以倾诉，还必须尽力在人前掩饰——纳凡特大人，这三千年的岁月，您到底是如何度过？
“拉米娅，我想苏小姐该到了，可以麻烦你出去迎接她么？”也不知道阿罗是真的感应到了苏芸的气息，还是发现拉米娅的心情有点异常，才故意支开她。
“是，纳凡特大人。”拉米娅应了一声，走出地下室。
应该说，这是苏芸练习空间瞬移以来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不过她们还是没能如最初所设想的那样直接出现在卡伦家的客厅里，而是移动到了距离屋子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尽管有误差存在，爱丽丝还是又新奇又兴奋：“太棒了！你怎么做到的？”
“这只能算小把戏了，可惜没起到预想的效果……”苏芸显得很遗憾。一面说话，她一面观察着周围，“这房子附近好像布过精灵族的防御法阵，看来护之七族已经先到了……”
果然，她话音未落，拉米娅已经出现在房门口：“苏小姐，纳凡特大人和卡伦先生在地下治疗室等您。”
“纳凡特大人？”爱丽丝疑惑地看向苏芸，“不是德克拉公爵么？”
苏芸摇摇头，向她解释道：“安吉鲁•纳凡特，是在魔法史上以光明魔法著称的法师，不过，作为吸血鬼的他，有个你更加熟悉的名字——阿罗•沃尔图里。”
“啊？！”爱丽丝吃惊地看着她，“你没开玩笑吧？”
苏芸耸耸肩，“很讽刺是吧——我也希望这是个玩笑。”说着她转向拉米娅，“我们进去吧，我倒是有点好奇，主治医生更换之后，治疗计划会有些什么样的变动。”
看到地下治疗室那台结构极为复杂的机器时，苏芸明显愣了下：“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像大型CT机之类的东西，但是，自己用得着这玩意么？
“所有魔法都可以看做是能量的变化，这台仪器可以用来测试能量的流动与强弱变化。苏小姐，如果方便的话，能请你先过来测一下基础数据么？”卡莱尔解释道。
“哦，好，没问题。还有，能不能别叫我苏小姐？这称呼听起来很别扭——像塞勒斯那样叫我小芸好了，我可也没打算一本正经的称您为卡伦先生。”苏芸露出顽皮的微笑，护之七族一直叫她苏小姐，无论她和塞勒斯怎么抗议，这群精灵就是不肯改口，她可不希望卡伦家的人也这样，那实在显得太疏远了。
卡莱尔眨了眨他金蜜色的眼睛，“好的，小芸。先过来做个全身检查吧。”
苏芸坐进那台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机器，卡莱尔启动程序，大概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一大堆数据打了出来，他轻轻拧了下眉，“比我预想的复杂很多。”说着他转向阿罗，“你要先看下么？”
阿罗接过那一叠资料，翻了两页，“和原本的推测出入很大，看来我们要调整计划。卡莱尔，如果方便的话，让他们都上去吧，顺便也让贾斯帕适应一下苏小姐的魔法盾。”
苏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表示对这个称谓的抗议。阿罗视如不见，卡莱尔则笑了笑，“贾斯帕，带她们上去吧。”
贾斯帕点点头，对苏芸和拉米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表情稍微有点僵硬——苏芸身上的气味，诱惑程度远超过一般人类。
拉米娅有些犹豫地看向阿罗，“纳凡特大人，作为您的近身护卫，我……”
“苏小姐一个人在上面恐怕会有点冷，你在场会比较好。”阿罗微微一笑，“别太担心，我和卡莱尔不会很久的。”
拉米娅行了一礼，跟着苏芸走了上去。到了客厅里，苏芸长长吁了口，“谢天谢地，这里可比下面舒服多了。”
“你没事吧。”爱丽丝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下面的确有点……压抑。”贾斯帕低声道。
“没事，不过再待下去就难说了。”苏芸做了个鬼脸，“真不知道塞勒斯在想什么……”
听到他们的话，拉米娅微微露出难过的表情，转身走到一边。
“拉米娅，别这样，我们无意冒犯什么，但是……你得承认，沃尔图里家族对所有吸血鬼而言都是很有压迫感的存在。”爱丽丝试图解释。
“我没事，只是……”拉米娅的声音里带着缕缕忧伤，“在我眼里纳凡特大人一直都是那么温柔高贵……他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拉米娅，他不是安吉鲁•纳凡特，至少，不再是那个为了光明与信仰而生的魔法师。”苏芸轻轻叹了气，“三千年的岁月，可以改变太多事。”
“真正的信仰，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褪色。苏小姐，请您不要轻易质疑纳凡特大人对于信仰的虔诚！”拉米娅的表情已不只是忧伤，甚至隐隐带了些不快。
苏芸苦笑，“拉米娅，我知道，在你眼里，安吉鲁是和塞勒斯一样不容冒渎的存在，可是……”
拉米娅打断了她的话，“苏小姐，我去让吉尔姆他们加强法阵的防御，以便您可以撤除魔法盾——我想贾斯帕先生需要些时间来适应您的情绪变化。”
苏芸摊摊手，“好吧。”她看着拉米娅轻巧无声地走入森林，无奈地摇摇头，有些时候，精灵可真是固执的生物。


的确是苏芸，不过是比一枕黄粱早的时间线……

沃特拉城，钟楼顶层。
塞勒斯站在平台的中央，静静享受风声。
“嘿，现在似乎是晚饭时间，你怎么在这里？”风中传来黛丝的笑声。
“我对那种‘食物’没有兴趣。”塞勒斯淡淡地答道。
“拜托，血族本来就是以血为生，像你这样喝营养液的才是异类……”
“我觉得这样很好——鲜血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到第二次。”在三千年前，当他犯下那个无可挽回的错误之后，塞勒斯便发誓这一生都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尝试——无论是为了安吉鲁，还是他自己。
“别太特立独行了，塞勒斯，这是很容易被孤立的哦。”虽然是谈笑的口气，却流露出关心——出身魔族皇室的黛丝自然明白，过分的与众不同意味着什么。
“我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这一点，伊尔你不应该今天才知道。”塞勒斯显然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让步。
“好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黛丝无奈地甩甩头。
“你来，不会只是要和我讨论食谱问题吧。”
“姐姐离开她的领地了。”黛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我想，你大概会对她的行踪感兴趣，所以我派人偷偷跟踪了她。”
“有什么发现？”卡琳•伊斯特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她一定有特殊的目的——塞勒斯觉得一阵不安。
“她和精灵族的柯米莉在一起。”
“柯米莉？”塞勒斯皱起眉，“精灵公主，也是精灵族的唯一王储……金色律动是不是在她身上？”
“这个就不清楚——她们都不是易于之辈，我的手下不敢太靠近。”
“看来我要提醒安吉鲁小心……”塞勒斯的双眉拧在了一起，卡琳和柯米莉，按理说，她们该是敌人才对，现在怎么会在一起？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协议？这让他很自然地担心起安吉鲁……
“听到这话让我有点后悔。”黛丝半开玩笑地道。
“谢谢你，伊尔。”塞勒斯认真地看着她。
“好了，别那么严肃，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卡伦家的地下治疗室。
阿罗仔细地看完所有数据，微微拧起眉，“三重诅咒，果然是卡琳•伊斯特的杰作……我和塞勒斯都低估她了。”
“我不太懂魔法，所以更担心另一件事——苏小姐，她似乎很抗拒你。”卡莱尔的表情看来也不轻松，他不是魔法师，却是个极有经验的医生——如果病人对医生有抗拒心理，将会给治疗带来负面影响。
“抗拒？或许称为厌恶更贴切……”阿罗淡淡地道，“这会给后面的治疗带来麻烦，我们需要考虑调整计划。”
“也许这只是诅咒的副作用，贾斯帕的能力可以改善这种情况……”经过之前几乎整整一个晚上的商量，卡莱尔已经很明白阿罗说的调整计划是什么意思，但他显然不认为那是个好提议。
阿罗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时间对我们不利。卡莱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吧，你是主治医生，治疗方案由你确定。”卡莱尔无可奈何地道。阿罗一旦做出了决定，没人可以改变，这点他很清楚——德克拉公爵事前恐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别这么说，卡莱尔，苏小姐如果听到，会更抗拒我的——你才是专业的医生，但我对光明魔法的理解会更深刻些……”阿罗笑了笑，“我们上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苏芸一看到阿罗就觉得非常的不自在，她知道这很没道理，因此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把目光移向窗外。屋外的森林里，清晨的阳光洒落林间，交织成一幅明媚的图案，这似乎让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只要当那个人不存在，一切就都很好，苏芸这样想。但偏偏耳边却传来阿罗温文优雅的声音：“苏小姐，能请您跟我来一下么？”
苏芸皱了下眉，满心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一副你想怎样的表情。但阿罗明显无视于她的不满，“我们恐怕要走远一点——这里不适合使用救赎。”
什么，他要使用救赎？！听到这句话，苏芸差点没跳起来，“你疯了？别忘记，你现在不是人类！”吸血鬼是属于黑暗的生物，因此，对吸血鬼法师而言，使用光明法术，将极容易发生反噬，并且法术的等级越高，反噬的危险也越大——上次塞勒斯勉强使用神谕之后差点因为反噬而失控的情景，她可是印象深刻。即使安吉鲁曾被视作魔法史上最伟大的光明法师，但他现在吸血鬼的身份却是不容逃避的事实，苏芸都不敢想象如果他使用被称作光明系终极法术之一的救赎，那会发生什么情况。


阿罗淡淡一笑，“不用担心，只是很短的一个过程。”
苏芸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死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过程长短的问题——作为光明系的终极法术，救赎并不是单纯的治愈法术，它同时包含着驱逐黑暗的力量。身为吸血鬼而使用这种含有强大净化力量的法术，苏芸真要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你确信自己有比塞勒斯更强的驾驭魔法能力么？就我所知，他使用神谕都很勉强。”苏芸用恼怒地语气提醒阿罗。
“德克拉公爵杰出的魔法天赋毋庸置疑，但我想，我比他更了解光明魔法和吸血鬼的体质。希望苏小姐能给予我信任。”阿罗依旧淡淡微笑着，彬彬有礼地打开屋门，对苏芸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那随你的便！”苏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在森林里的小块空地上，看着阿罗布置光明法阵，苏芸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莫名烦躁的情绪——她并没有忘记塞勒斯的嘱托。“你没必要冒这种险。”
“别担心，我会掌握分寸的。”
苏芸叹气，“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把你当做谁——安吉鲁•纳凡特还是阿罗•沃尔图里？”
“这有区别么？”
“当然，起码我不认为阿罗•沃尔图里会做这么冒险的事——尽管对他没有太多好感，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极善于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人物，否则，沃尔图里家族也不会在血族中拥有今天的地位。”
阿罗笑笑，“我到不认为这有多冒险，但苏小姐如果坚持的话，此刻不妨当我是安吉鲁——只要这样能让您对我有基本的信任。”
苏芸苦笑，“我也很希望能像塞勒斯那样，将你当做安吉鲁•纳凡特来信任，但是……抱歉，我不想说什么令人不快的话，可我的确无法接受安吉鲁•纳凡特会有这样的改变……”不是不知道这些话说来很伤人，然而她偏偏无法控制自己。
苏芸看到阿罗的眼里掠过一丝伤感，但很快就变得波澜不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依然带着微笑用温和的声音道：“请别为这种事烦恼了。现在我需要您站到魔法阵的中央，集中精神。”
苏芸耸耸肩，按他的吩咐走到了光明法阵的中心。刚刚站定，温暖的金色光芒就包围了她，令她感到由心而发的平静，所有阴暗的情绪，都在那一刻远离自己——这就是救赎之光么？可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咒语……偷袭呀，苏芸恍然大悟般地向阿罗瞪了一眼，但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那样庄严而宁静的表情，让她无法否认，眼前的人，是安吉鲁•纳凡特，是有着纯洁理想与坚贞信仰的光明祭司——也许，拉米娅说的没错，真正的信仰不会因岁月而褪色，即使这三千年的时光的确改变了许多事，但至少，有些东西不曾变化……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发现，反而令她感到不安……


“你看到了吧，那是救赎之光。”金发的精灵族少女带着胜利的笑容向身边的红发魔族女子宣布道，“安吉鲁和从前一样棒。”
“柯米莉，你别高兴的太早——他现在毕竟是吸血鬼，使用救赎这种法术，会很够他受的。”红发女子冷冷地道。
“卡琳，别否认了，你根本是在嫉妒。你我都知道，救赎的要义，不在于强大的魔法力量，而在于信仰——没有虔诚不屈的信念，就无法接受光明之神所赐予的辉煌。那是你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哼，所以，柯米莉，你觉得你是胜利者？”
“那当然。”
“别忘记，他始终是吸血鬼，是比魔族更加阴暗而充满罪恶的生物。”
“才不是呢！在我眼里安吉鲁是代表光明和信仰的英雄，而且，我会让他成为完整的自己，绝不会让他永远沉沦于黑暗。”柯米莉用充满骄傲和信任的口吻反驳道。
“不惜以放弃你的永生为代价？”卡琳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她是真的不明白——她可以算计甚至利用这种感情，却无法真正了解它。
“我会很高兴这样做，所以我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咒语——雷格娜姐姐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柯米莉的笑容让人无法怀疑她的真诚。
“那祝你好运。”有时候真的羡慕这个精灵族的女孩，可以如此简单地决定一件事，可以如此轻易地托付自己的命运，并且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是为了别人的幸福。仰慕与信任，身为魔族公主的她，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也不需要……
在月光林地，精灵湖中心的静谧小岛上，是精灵族最高信仰，月神殿的所在。雷格娜•希尔，月神的大祭司，精灵女王，站在神殿的玉阶上，遥望着远方天际那一道明亮的光华，不知为何，在日光之下，月神大祭司的面容竟是如此苍白。在她身后，银发男子谦卑地躬身：“陛下，纳凡特大人已经证明了他的信仰从未改变，您是否可以考虑外臣的提议？”
“敏特大人，要说服元老议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洛克林长老不在，外臣可以为陛下分忧。”
雷格娜转过身，她的表情已经变得从容而宁静，“那么，就让我看看‘银狐’的手腕吧，两个时点之后，洛克林长老将启程离开月光森林。”
“谢陛下。我相信，明天日出前，元老会一定能够给您满意的答复。”
“塞勒斯，那是，救赎之光？”黛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光明之神的救赎，代表神迹的终极魔法……”塞勒斯的声音里似乎蕴着伤感——安吉鲁，你到底还是做了决定。
“他居然可以做到……可是，这样不就意味着对所有黑暗法师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黛丝轻轻皱眉，姐姐不会轻易放过安吉鲁，还有伊利亚的那些魔法贵族，都不会放过这个带给魔族最大屈辱的敌人，可塞勒斯……自己该怎么办？
“恐怕安吉鲁原本也没打算隐藏……伊尔，卡琳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姐姐一定已经知道了——塞勒斯，你要去阻止她么？”
“伊尔，对不起，我必须去……”塞勒斯歉疚地看着黛丝，他知道这令黛丝为难，可他没有选择。
黛丝咬了咬嘴唇，“好吧，我们一起。”


卡伦家的地下治疗室。
苏芸坐在那台机器里，卡莱尔控制着机器运转。阿罗坐在一旁，他看上去似乎很疲惫——救赎是对精神力和体能消耗都极大的法术，吸血鬼虽然通常不需要休息，却不代表他们不会感到疲倦。何况方才他虽然控制的很巧妙，但终究无法完全避免反噬。
拉米娅担心地开口道：“纳凡特大人，您还好么？”
“我没事。”阿罗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拉米娅，去请贾斯帕下来，苏小姐的情绪好像有点不稳定。”
“你这叫没事？别以为我当时没看见，你的眼睛变过一次色！”要不是因为在做身体检查，苏芸恐怕已经跳起来了。
“小芸，我建议我们晚一点重测数据。”卡莱尔有些无奈——她的情绪那么容易波动，根本测不出基准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芸从机器里出来，歉疚地望着卡莱尔。
“不要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拉米娅，麻烦你去叫贾斯帕下来吧；而小芸，你最好先解决下其他的问题。”卡莱尔意有所指。
拉米娅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苏芸叹了口气，看向阿罗，“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你最好还是去捕猎，否则刚才救赎之光对你的伤害没法恢复。”
“不需要。”阿罗淡淡地道，“那样做会影响我驾驭光明魔法的能力。”
“你可以暂时不用那玩意，精灵族的守护魔法足够防御一般的读心术和预测术了。至于卡琳或者雷格娜的探察法术，你现在的状况也未必能防得住。”
“我指的不是这些——在本质上，吸血鬼的身体和光明魔法的力量不相容，所以，反噬虽然会造成伤害，却也在同时加强了我的光明魔法——救赎仅仅只是净化你身上的黑暗力量，但并没有解除诅咒。”
“你开什么玩笑？！用这种方式来加强光明魔法——你会失控的！”苏芸生气地嚷道。
“别担心，生命指环可以帮助我控制吸血鬼的本能。”阿罗依然淡淡微笑着，“而且，我想时间不会太久。”
“你……”苏芸真是被他气到无语，她就没见过那么固执的人，呃，不，应该是吸血鬼，“别以为有生命指环你就可以乱来！”
“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阿罗轻轻抬手，对苏芸释放了一个安抚法术，“苏小姐，尝试着控制你的情绪，否则，我们真的在白费力气了。”
苏芸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实情——自己要是再这样放任情绪，恐怕事情会更加不可收拾。
“小芸，我们重新开始测试吧。”卡莱尔适时地开口解围。
苏芸坐进机器，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时候，贾斯帕跟着拉米娅走了进来，他大概也发觉了苏芸的情况不稳定，立刻开始设法控制她的情绪保持平静。这样过了一个来小时，整个测试总算结束。
“用金色律动的生命能量来侵蚀混沌之力构成的封印，真是高明的设计——即使不能完全破坏封印，过分强烈的生命能量也足以让人的情绪轻易失控，魔族的意念控制法术就可以乘虚而入。”看着新测出来的数据，阿罗不能不佩服卡琳在这个诅咒上下的功夫——善于控制人心、束缚灵魂的黑暗女神大祭司，还真是他的劲敌。
“有没有办法抑制金色律动的能量？”苏芸急切地问道，她可不想这样一直喜怒无常下去，就算其他人可以容忍，她自己也受不了。
“这是精灵族的圣物所产生的生命能量，无法用其他魔法来抑制。不过，这种力量对你其实无害，所以需要的只是疏导——将生命能量完全引导向你的封印，就可以避免它过分影响你的情绪。”
“不行，那样封印会被打破……”苏芸紧张地打断了他。
“即使封印被打破，也只是释放原本属于你的力量而已。”阿罗的表情似乎有点困惑，“难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总之，封印不能被打破，否则，我……”苏芸露出了很痛苦的神色，“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下。”说完，也不等旁人反应，就冲了出去。
苏芸漫无目的地在森林里走着，很想告诉自己，就算封印打破了又怎样？那是属于自己的力量，是获得天地承认的标志，她该为这强大的力量自豪，而非一味的逃避——可她真的害怕，害怕过去的事会重演，害怕她会再一次伤害到不想伤害的人……或许就像玲珑说的，她缺少的，从来都不是作为神祗的力量，而是身为神祗的心态。


皎洁的月色下，精灵族的少女坐在树冠顶端，轻轻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你又偷跑出来——这样子雷格娜会很担心的。”
听到这温柔而熟悉的声音，柯米莉抬起头，毫无意外地见到了那淡淡却温和的笑容，一如三千年前。“安吉鲁，太好了……”柯米莉兴奋地跳起来，三千年了，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三千年不见，安吉鲁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除了……头发，从前浅金栗色的头发，现在变成了如夜般深沉的墨色，映衬着他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肤色，有一种近似水晶的质感，精致而脆弱。
柯米莉歪歪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你不介意我碰一下吧……”说着她伸出手去，试图触摸他的脸庞，指尖却在接触的那一霎因为冰冷的触感微微颤抖。
阿罗退开一步，低声道：“很冷吧，抱歉。”他的眼中划过疼惜的神色。
“安吉鲁，你不需要为这种事道歉。”柯米莉露出顽皮的表情，“我想，如果是夏天，一定很舒服……”
“柯米莉，你和从前一样淘气……”阿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三千年了，她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噢，纳凡特大人，严格说来，我比你年长呢。”柯米莉半开玩笑地佯嗔道。
“那么，请您适当拿出点年长者的样子来。”阿罗眨了眨眼，那意思彷佛在说，看看你的表现，实在和年长这个词没有任何联系。
“噢，不，月神作证，我才不要变得像洛克林长老那样，永远都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的让人不敢接近。”想到洛克林长老脸上那副经年不变的神情，柯米莉忍不住大声笑起来，真好，从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三千年来，她已很少再与人这样放肆的说笑，只因那个可以温柔包容她所有任性妄为的人业已不在……可如今安吉鲁就站在她面前，三千年来的一切似乎不过一场噩梦，这真是太好了。
“安吉鲁，你和从前一样呢，除了，这个……”柯米莉用手指轻轻卷绕着他漆黑的长发，“虽然我比较喜欢你以前的发色，不过现在的颜色更适合你，看起来那么完美无瑕，甚至超过路西•蒙斯——你会让天神嫉妒的。”
路西•蒙斯，精灵族古老传说中的月神之子，他是完美的化身，也是所有精灵少女的梦中情人。阿罗叹息一声，“柯米莉，把吸血鬼和传说中的月神之子相提并论可是对月之女神的大不敬……”
“才不是呢。”柯米莉噘了噘嘴，“在我看来，你就是姐姐的路西•蒙斯，她唯一的爱人——仁慈的月神会恩赐给她所有的子民幸福。”柯米莉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安吉鲁，如果你介意血族的身份，我有办法让你恢复为人类……”
“不，柯米莉，如果你这样做，雷格娜会很伤心的。”
“怎么可能？姐姐会很高兴的……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多爱你？”
“柯米莉，月神祝福可能会耗尽你的生命……你觉得雷格娜会愿意失去你么？”
“你怎么会知道？”柯米莉惊讶地叫起来，这明明应该是只有她和卡琳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阿罗轻声道：“读心术——你刚才碰到我了。”
“血族的天赋？噢，我居然忘记了这点，真是糟糕……”柯米莉的表情很沮丧，但她没打算就这样放弃，“可是，安吉鲁，你知道么，我有多希望你和姐姐可以幸福，有多希望可以叫你一声姐夫？你知道么，从三千年前，姐姐失去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见她笑过——她需要你，而不是我这个只会给她添乱的麻烦妹妹。”她几乎要哭出来，自己怎么总是这样，明明希望能帮上忙，却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别胡说，柯米莉，对雷格娜而言，你是她最亲爱的妹妹，是唯一能够与她互相扶持的亲人，绝对不是什么麻烦！”阿罗轻轻揽住她的双肩，正视着她的眼睛，“柯米莉，我明白你的好意，也很感激……可是，你如果那样做了，将是对我最大惩罚——那会比地狱更让人痛苦。”他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听话，别再胡思乱想，也别再做让我和你姐姐担心的事，好么？”


“可是……”
“听话，别再胡闹了。”阿罗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严厉的意味。
“唔……那至少别现在就赶我走。”柯米莉嘟起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安吉鲁好像真的生气了，先拖延下时间再想办法吧……
“好，今天我陪你等日出。”阿罗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的小孩儿脾性，可也正是这一份天真单纯，让她能够轻易将快乐的心情感染给周围的人，叫人忍不住想要疼惜爱护，就好像，三千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
“日出？太棒了。”柯米莉兴奋地嚷着，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三千年前，在月光森林，在精灵湖畔，在光明神殿，甚至，在战火纷飞的莫巴洛城，她不知道多少次半夜拉着安吉鲁一起等待日出——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也只有安吉鲁，才能容忍她这样的任性……咦，等下，日出？血族难道不怕日光么？柯米莉的目光里明显带上了疑惑。
看到她变化丰富的表情，阿罗忍不住在她额角轻轻弹了一记，“小淘气，想什么呢？阳光是无法伤害吸血鬼的，只不过在日光下，他们看来和普通人有些不同罢了——这对你该是常识吧。”
“呜……”被打了，跟以前一样……尽管明明一点也不痛，柯米莉还是很夸张地揉着额角，“你又用读心术，耍赖！”
阿罗无奈地摇摇头，“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还需要读心术么？”
“我不管啦，就算看出来你也要装不知道……”精灵少女性格中刁蛮的一面显露无遗。
护之七族的成员整个晚上都焦虑不安，苏芸看他们这个样子，也没了休息的心情，索性陪着他们一起在树冠上一面看星星一面等待。
“苏小姐，我们就这样等着么？”拉米娅显得很不安，要不是之前苏芸极力阻止，她恐怕一早已经偷偷跟着阿罗了。
“拉米娅，如果安吉鲁不想被人跟踪，他会有很多法子。再说，现在你也根本找不到他。”苏芸叹了口气，安吉鲁•纳凡特也好，阿罗•沃尔图里也好，都属于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的那一类——他说了要一个人去见柯米莉公主，就一定会甩掉“尾巴”。而他那强大的光明魔法盾，会让所有试图探测他位置的人束手无策，除非这帮精灵打算在森林里来一场地毯式搜索……
“可是……”
“别担心了，拉米娅，他只是去见个老朋友而已，我相信，柯米莉公主绝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是雷格娜，苏芸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答应，但柯米莉……她相信那个精灵少女纯真无邪的眼神。
“但公主身上带着圣物，这是不寻常的……”吉尔姆显然也有点不放心，“苏小姐，或许，我们应该去看看，天快亮了。”
“天亮……”苏芸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丝笑意，“恐怕安吉鲁在陪人看日出吧。”
“苏小姐怎么知道公主有这个爱好？”拉米娅有点诧异。
“塞勒斯告诉我的……他告诉过我很多关于魔法时代的事，几乎所有和安吉鲁•纳凡特有关的事——除了，那个最后的结局。”想起第一次在塞勒斯的城堡看到那幅肖像，听他用缅怀的语气说起那些过往的岁月，和那个在那些岁月里与他并肩战斗的挚友。他告诉她关于安吉鲁的所有事，在光明神殿和精灵湖学习魔法，以光明魔法师的身份加入反抗魔族的战斗，以虔诚之心获得光明神的认同，赢得莫巴洛大捷，成为光辉同盟和魔法史上伟大的英雄法师，还有，和两位精灵公主间微妙却深挚的感情……所有一切，无不巨细靡遗，只除了，没有告诉她，那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结局——曾经的光明大祭司，最终变成了吸血鬼。
想到这些，苏芸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拉米娅，如果我没有猜错，转变安吉鲁的人，就是塞勒斯吧……”因为难以面对，所以不愿提起——他给了安吉鲁永生，但却是在地狱之中……
拉米娅低下头，艰涩地应道：“是……如您所料。”
苏芸微微苦笑，果然——难怪安吉鲁•纳凡特和阿罗•沃尔图里会如此不同，难怪三千年来，他试图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试图抹去所有和安吉鲁有关的印记——从最光明的顶端到最黑暗的谷底，这是何其残忍的变化……她甚至无法想象，安吉鲁当初是如何适应这变化的。偏偏带给他这些痛苦的，是他最亲密的挚友——换做别人，还可以憎恨，可是以那个光明法师的性格，要他恨塞勒斯，只怕有所不能……
“苏小姐……”拉米娅满含忧虑的声音打断了苏芸的思绪，“纳凡特大人该不会真的在陪公主看日出吧？”虽然知道日光其实不会对血族造成什么伤害，可是，这样的情景想来就让人觉得诡异……
“放心。”苏芸微微一笑，“只是看日出而已，就和三千年前一样，别担心……”真正该担心的是，安吉鲁现在做的所有事，都表明，从离开沃特拉那一刻起，他已经做好了放弃永生的准备……苏芸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安吉鲁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到底应不应该去阻止，又是否有能力阻止？


黛丝完全听不出她在哼些什么，可那悲伤的曲调却让她的心随之一阵阵悸动……“你唱的是什么？”
“这是精灵族故老流传的曲子……”柯米莉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感伤，“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月神的大祭司爱上了一位亡灵法师，为了让自己的爱人重归光明的怀抱，她以放弃自己的永生为代价，给予那男子第二次生命。但是，那个男人却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屈服于黑暗的诱惑……从那以后，精灵湖不再允许任何黑暗的生命踏足，爱情也成为月神大祭司的禁忌。”
黛丝挑了挑眉，微微冷笑，“所以说，安吉鲁和雷格娜永远没有机会了，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安吉鲁，但我同样爱雷格娜姐姐——月神祝福可以让安吉鲁恢复人类的身份，可是，他拒绝了我……”柯米莉天真的面庞上写满了忧伤。
“你该感谢他的，至少你现在还活着。”黛丝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柯米莉，“你就不怕他会和传说里的那个男人一样么？”
“安吉鲁才不会那样呢！”柯米莉毫不迟疑地答道。
“他的确不会，但他也一定不会答应你这样做。”另一棵树上传来卡琳•伊斯特冷冷的声音。
“姐姐？”黛丝显然很惊讶。
“卡琳？”柯米莉警惕地站起来。
“别这样，柯米莉，我对你可没什么恶意。”卡琳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来提醒你，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这三千年来，沃特拉城，沃尔图里家族，都是活生生的存在。”
“那又怎样？”
“柯米莉，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阿罗•沃尔图里有无穷尽的时间来忘却安吉鲁•纳凡特的一切，可对于安吉鲁而言，这三千年里所发生的事，将令他无以背负——人类短暂的一生，无法承受那样黑暗而罪恶的记忆。”
“那不是他的错！”
“你真的那么认为么？柯米莉，别忘记，他随时都可以放弃这永生——安吉鲁的光明法术足以杀死任何黑暗生物，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如果不是他选择了成为阿罗•沃尔图里，没有谁可以勉强他。”
“你胡说！安吉鲁，安吉鲁不可能会愿意做这种选择……”
“如果是为了塞勒斯呢？别忘记,普通的吸血鬼根本不可能靠近一位光明大法师，想一想，谁才有机会转变他，让他在地狱中永生。”卡琳的声音冷淡而毫无感情，但是柯米莉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卡琳，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就是为了告诉我，安吉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我的想法么？”柯米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柯米莉，我知道你爱他，也知道你希望雷格娜快乐，那么，请用你的心认真想一想，安吉鲁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如果是雷格娜，又会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柯米莉几乎要哭出来了，天哪，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卡琳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安吉鲁要的，是永远的平静——真正的死亡才是他唯一的解脱。但是我想，柯米莉，你不会希望雷格娜亲自来做这件事……”
这一次不只是柯米莉，甚至连黛丝都觉得通体冰冷，“姐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有人肯定会，会很生气的。”黛丝紧张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全了。
“这是事实。”卡琳用她亮紫色的眼眸望着黛丝，“我亲爱的妹妹，占卜的结果已经出来，下个月月圆的时候，就是你加冕的吉辰。所以，跟我回伊利亚吧，黑暗神殿的祭司们和各地的贵族都等着觐见他们未来的新君。”
“不，我不回去！”黛丝叫起来，“怎么可能是我？！姐姐，你才是伊利亚的长公主，是父亲生前选定的继承人！”这绝不可能的，如果说眼下的伊利亚，有哪一位贵族能够称得上众望所归，可以带上那顶王冠的话，就只有身为黑暗之神大祭司的卡琳姐姐了。
“这是神明的决定，我也无可奈何。”卡琳摊摊手，仿佛想表达她的遗憾，但语气里明显没有任何遗憾的意思。
“我现在没法跟你走。”黛丝忽然想到了塞勒斯设下的虚无法阵，“这个法阵限制了我，我必须等塞勒斯回来。”
“那好吧，我相信他不会阻拦你的。”卡琳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


“血罂粟。”苏芸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感受到奇异力量涌动的塞勒斯回头讶然望着她，“小芸，你怎么来了？你的封印……完全解开了？”
苏芸点点头，望向阿罗，“我想，你是对的，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力量，而如今，我也感觉到，自己需要这力量。”
阿罗也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深思之色，“苏小姐，你方才说的血罂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东方传说中的魔花。生长在极阴之地，受鲜血浇灌而盛开，花色艳丽，香气馥郁，能令所有见到它的人迷失自我。”苏芸低声道，“在东方的传说里，血罂粟是代表着罪恶和诱惑的黑暗之花。”
“代表罪恶和诱惑的黑暗之花……倒是很贴切呢。”阿罗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苏小姐，卡伦一家还好么？”
“他们没事，精灵族的守护阵法及时隔断了黑暗契约召唤。”虽说卡伦一家安然无恙，苏芸的神色却并不轻松，“卡琳的黑暗契约召唤强大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竟然连素食主义的血族都难以抵御……”
“莫巴洛城下可没有出现血族被召唤的情况……看来这三千年里，卡琳对黑暗魔法的掌握更进了一步。”塞勒斯皱着眉，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阿罗也轻轻拧起眉，“她今天是在验证魔法的威力，也是在向我们示威……”
塞勒斯一怔，“安吉鲁，你的意思是，卡琳企图控制血族？”
“恐怕不只是血族……塞勒斯，三千年前的往事在重演——卡琳•伊斯特要的，是整个世界。”
“她休想得逞！”
“你得承认，这是个不错的时机——光明神殿已经徒有其表，你我也失去了阻止她的立场……只剩下精灵这个障碍。”
“安吉鲁，这听起来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塞勒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恼怒，“你难道打算放任不管么？”
阿罗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想要阻止她，我们需要一些计划和准备。塞勒斯，你得立刻回沃特拉，带上护之七族一起——倘若被她控制了沃尔图里，就等于抽掉了我们的底牌。”
塞勒斯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你认为有这种可能？”
“如果那是塔丝雅神的意志，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呢，不和我一起回去么？”塞勒斯的眼里隐隐现出担忧。
“柯米莉也许会碰上麻烦，我要确认一下。而且……”阿罗看了苏芸一眼，“苏小姐的情况没有完全稳定，我还是她的主治医生。”
苏芸耸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塞勒斯沉吟了一会，道：“好吧，我在沃特拉等你——伊尔的加冕典礼，我们只怕不能缺席。”
阿罗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塞勒斯感觉到了他的迟疑，追问道：“你怎么了，安吉鲁？”
“我在想，如果伊斯特公主在加冕典礼上提出婚约，你会同意么？”阿罗说的很慢，仿佛在斟酌字句。
塞勒斯愣住，“这……我不知道……”他似乎有些混乱，“我没有办法想象伊尔成为魔族女王的情形——我看不透那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伊尔……”三千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和那个女子共有永生——即使他们时有争执，即使彼此不能完全了解，然而三千年的岁月，已经让他们成为对方理所当然的一部分，他根本无法想象倘若有一天自己失去了黛丝，会发生什么事，也从未考虑过会有这种可能。可安吉鲁的问题，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危险——如果答允，那背后可能隐藏着无从估测的阴谋；如果拒绝，他将会永远失去挚爱……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尽力用平和地声音道，“安吉鲁，你希望我怎么做？”
阿罗静静看着塞勒斯，他的目光完全不带任何情绪，让人无从度测他的想法，但谁都能感觉到，他在考虑些什么……苏芸看着他们两个，忽然有种很窒息的感觉——如果换了她，根本不知道面对这样两难的问题，能说些什么——你是该让你的朋友掉入陷阱，还是该让他永失所爱？这样的决定，她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有机会去做……


殷红的鲜血从手腕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一点点浸染入脚下的光明魔法阵，少年苍白的脸上，是和他年龄绝不相称的坚定虔诚。
“光明神殿的血之救赎，这虽然是能够获得光明之神指引的法术，但代价也十分高昂——为什么要这样做？”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却十分悦耳的声音。
少年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如呓语般地答道：“因为，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只能在此乞求神明的垂怜。”
“光明之神代表着公平与正义，却未必仁慈——血之救赎的代价，可能是你的生命。”即使叙述的内容如此冷酷，那个声音听来仍然优雅从容，毫无感情的起伏。
虽然没有看到面貌，少年觉得只凭这声音已足以想象身后那个男子的高贵冷漠。他微微仰起头，从树叶间隙洒落的阳光映在他脸上，为他苍白却年轻的面容增添了生气，他略略提高了声音：“虽然我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既然您如此了解血之救赎，想来也该理解，无原则的宽恕，并非祀奉神明的本义——光明神公平正直，拯救无辜者脱离苦难，给予有罪者应有的惩罚。”
“惩罚？”那个声音似乎轻笑了一下，笑声听起来混合着嘲讽和苦涩，但随即，他便以极为温和的语调低声道：“你还不到二十岁吧，以你的年纪，只怕很难想象真正的罪恶与黑暗，是什么样子……”
少年低下了头，“您这样说，是因为不知道我做了多么可怕的事……”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那只是无心之失，能够躲过卡琳•伊斯特的灵魂束缚，已经是你的幸运了。而有勇气到这里来承担后果，也足以证明，你对光明的热忱。”那声音微微叹息着，似乎想要安慰少年。
“谢谢您。”少年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鲜血还在不断从他的手腕上滴落，几乎浸染了整个魔法阵，他低头看了一眼，用有些不确定的声音轻轻道：“您是那位小姐的朋友吧——如果可以，请代我向她致歉——真的是很抱歉让她遭受这样的苦难。”少年的声音带着犹豫、不安和些许的惶恐，但更多的，是真诚的歉意，或许还隐约有一点盼望答复的迫切。
但没有回答，一阵强烈的冲击突然而来，接着是一个女子尖锐而带着恼怒的声音：“安吉鲁，我不许你再这样单独行动！”
少年愕然地转过身，终于看清了他身后的那个男子，如夜色般漆黑的头发，衬着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血红色的眼眸上有一层薄薄的虹膜，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吸血鬼，少年立刻想到了这个词。可是，这个男子如雕塑般精致完美的面容，看来是如此的熟悉——安吉鲁•纳凡特，三千年来，他的画像一直悬挂在光明神殿的圣堂，作为英灵而受到信徒的缅怀与景仰，即使魔法时代已经成为历史的陈迹，但在所有怀着光明信仰的后来者眼中，这个名字，代表了永恒的辉煌与荣耀……“安吉鲁大人……”少年艰难地发出声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叫我阿罗，阿罗•沃尔图里。”阿罗淡淡的微笑着，轻声纠正他。
“不……”少年本能地后退一步，沃尔图里，吸血鬼世界最为庞大可怕的家族，代表了黑暗、嗜血、冷酷，或许，还有权力……但所有这些，都与安吉鲁•纳凡特毫无关联——这怎么可能？
“喂，到底怎么回事？安吉鲁，这小家伙是哪里来的？”苏芸对于这两个人把自己晾在一边很不满意，目光在少年的身上转了几转，忽然惊讶地叫道：“我见过你呢，在光明神殿，你果然是从那里来的。”说着她把目光移到了魔法阵上，“咦，这个不是普通的血之祭祀……好像是，血之救赎？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年转过脸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很高兴您还记得我，小姐。我很抱歉带给您的伤害，那个诅咒……我不敢奢望原谅，只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等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苏芸皱着眉打断了他，“但你最好马上停止这个仪式，否则这会要了你的命。”她并不是真的不明白，她已经隐隐猜到自己身上的诅咒和眼前的少年有关——利用光明神官来传递诅咒，的确是高明的做法，这想必是卡琳的杰作，以她的能力，要蛊惑一个涉世不深的见习神官，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不，这是唯一可以解除诅咒的方法。它由我造成，也该由我来偿还。”少年轻轻摇了下头，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别乱来！我又没什么事，你想我一辈子良心不安么？”苏芸觉得头疼——怎么光明神殿净是些固执的叫人无语的家伙呢？
少年只是摇头。苏芸只好求助地望向阿罗，“安吉鲁，你得阻止他！”
“光明之神洞悉是非，可不会为了无心之失而降下重罚。”阿罗轻轻抬手，一连串的水系魔法已包围住了少年。淡蓝色的光芒里，融合了松弛、宁神和睡眠三个法术，阿罗上前几步，接住了少年因无力和失去意识而软倒的身体，愈合魔法拂过他的手腕，伤口奇迹般地消失。他轻轻将少年平放下，低声道：“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你怎么不早点阻止他？”苏芸不满地嘟囔着。
阿罗没直接回答她，而是走到魔法阵的中心，半蹲下身，伸手触摸着被鲜血浸透的法阵，仿佛自语般地低声道：“这个孩子姓纳凡特呢——但愿这三千年来，维系血缘的纽带并不曾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传承；也但愿，纳凡特家族不会因为我过往的罪恶而拒绝我的请求……”随着他的声音，金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流泻，笼罩整个魔法阵。
“喂，你要干什么？！”苏芸的脸色变了——安吉鲁难道想替那个孩子完成这个仪式么？
“日月的光芒照亮黑暗，光明引领迷途的灵魂……”仍然是意大利语的咒文，但速度却比上次苏芸听到的时候慢了很多——至少，她现在听得清阿罗念得是什么……混沌之力在她掌心跳跃，清晰悠扬的吟唱声分明在鼓励她用强力打断安吉鲁的法术，唯一的顾忌是，她还不能完全控制这巨大的力量来确保不伤到安吉鲁……
“辉煌灿烂的黄金之道，流动不息的生命之泉，神明的意志无所不在，请聆听我虔诚的祈求……”苏芸皱起眉，想要阻止安吉鲁，恐怕只有冒险了……
“苏小姐，请不要阻止他……”精灵少女忧伤而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相信，那是安吉鲁的愿望，请您成全。”
苏芸一怔——柯米莉怎么会突然出现？只这一刻的犹豫，阿罗已经念完了最后的咒语：“血缘的纽带世世传承，愿圣华祝福恩赐降临。安吉鲁•纳凡特，谨以所有向神献祭。”金色的光弧以魔法阵为中心，向四周如涟漪般扩散，光明魔法温暖祥和的气息令人心神愉悦宁静……沐浴在这金色的光芒中，苏芸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不停翻腾——神迹。
“圣华之力能驱散所有黑暗和罪恶，解除诅咒，是光明神给予信徒的恩赐。”柯米莉的语调里浸染着哀伤，“安吉鲁，能不能告诉我三千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柯米莉，请别再追究已成事实的过往——那不过是自寻烦恼。”阿罗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起身，“苏小姐，能帮我把这个孩子送去附近的医院么？他需要充分的休息和适当的医护。”
苏芸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他说的抱起那个昏睡的少年默默离开——三千年前的往事，终究是她无法介入的部分。
柯米莉走到阿罗身后，将右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低声道：“希望我的月神加护能帮上点小忙……”柔和的银色光芒自她指间流泻，如月光般温柔地包围着两人。
“安吉鲁，有些事，我不知该如何诉说……”柯米莉的声音游离不定，“蒙图里多长老带来雷格娜姐姐的口信，她邀请你去精灵湖的月神殿——长老议会同意，先王的约定仍将被继续，你永远是精灵族最尊贵的客人……我不知道姐姐是如何说服长老们允许她打破精灵湖的禁忌，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你去月神殿……安吉鲁，我忽然觉得所有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而无法确定……”
阿罗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脸上是三千年前柯米莉最熟悉的笑容，“别担心，柯米莉，请回去转告雷格娜陛下，能够得到允许再次踏足精灵湖，是我最大的荣幸。”
“安吉鲁……”柯米莉微微低下头，“我……我害怕……”
“别把卡琳•伊斯特的话放在心上——蛊惑人心制造混乱是她的专长。”血红色眼眸上的虹膜虽然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可那温和的笑容却让人无由来地觉得安心。
“或许是我想多了……那么，我在月神殿等你——安吉鲁，精灵湖的日出和三千年前一样美丽。”精灵少女的嘴角泛起一丝顽皮的微笑，目光中流露出憧憬。
看着柯米莉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消失在森林深处，阿罗的眼中划过疼惜和无奈，“你也许无法明白，三千年的岁月足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月色笼罩精灵湖，水面上泛着粼粼微光，玉石雕砌的精巧建筑静静伫立在湖心小岛，幽谧、庄严、神圣，一如三千年前。穿过殿前迂回精致的长廊，阿罗微微苦笑，三千年了，再次踏足月神殿，还真是有点异样的感觉……
月神殿大厅的天顶敞开着，如瀑的月华泄落一地清霜，雷格娜•希尔站在王座的玉阶前，沐浴在清辉中，她穿着月神大祭司的银边长袍，米色的长发用丝带松松挽起，嘴角带着娴雅宁静的微笑，“安吉鲁，我们又见面了。”
“这里和三千年前一样……”阿罗走过大厅的前阶，低声感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永恒——当生命变得永无止境，时间也就几乎静止，对我们而言，三千年和一弹指本无分别。”雷格娜淡淡笑着。
“但我们终究和三千年前不同……”
“你总是那么清醒……”雷格娜的笑意透出了苦涩，她在玉石雕琢的王座上缓缓落座，恢复了精灵女王的高贵矜持“沃尔图里大人，欢迎您光临月神殿。”
“能够得到精灵王的特许，是我的荣幸。”阿罗在王座前的玉阶上站定，微微躬身。
“冒昧请您前来，是有要事相商。”雷格娜上身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盯着阿罗，“想必您已经听闻，黛丝•伊尔公主即将加冕为伊利亚女皇，她和塞勒斯•德克拉公爵的恋情人尽皆知——沃尔图里大人，我想知道，血族对此的态度。”
“三千年的苦恋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这是值得祝福与庆贺的结果。”阿罗淡淡的微笑着，平静地与雷格娜对视。
“我也希望能给予老朋友以祝福，然而，恕我直言，德克拉公爵在感情上的冲动，让人无法寄托信任。”雷格娜仍然用锐利逼人的目光迫视着阿罗，“我不想看到战争，但如果让伊利亚皇朝得到德克拉公爵那强大的虚无魔法，甚至得到整个血族的支持，那么，精灵将别无选择。”
“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平衡中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是沃尔图里家族的一贯目标，也是血族的生存原则。”
雷格娜从王座上站起来，缓步走近阿罗，将左手伸向他，精灵王戒在月光下闪耀，一如她眼中的光芒那样明亮灼人，“我可以将这视作一种保证么？”
“如您所愿。”阿罗上前半步，握住她的左手，低头亲吻那枚王戒，“月神见证，我谨以沃尔图里家族的名义担保，血族会严守中立与自由，直到永远。”
雷格娜用她明亮的眼神望着阿罗，“月神见证，风信花传递精灵的祝福，我谨以精灵王和月神祭司之名，祝愿塞勒斯•德克拉公爵得到他追寻了三千年的幸福，也祝愿沃尔图里家族能长盛不衰。”
仿佛回应他们的誓言，精灵王戒上泛起亮银色的光辉，月神誓约的光华霎时间充斥整个神殿。
“塞勒斯，今晚的月色好像很奇怪。”苏芸斜靠在钟楼天台的栏杆上，“我还是有些担心安吉鲁——雷格娜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他会平安回来——我看到了。”塞勒斯淡淡地道，浅碧色的眼眸中却有异样的情绪流动。
“诶？你用了天赋？”苏芸讶然地看着他。
塞勒斯轻轻点头，“我看到了一个表面上皆大欢喜，其实却暗流汹涌的结局——月神誓约只是一个开始。”
“塞勒斯，你……会娶黛丝•伊尔么？”
长长的沉默之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会，那是三千年来，我唯一的愿望。”
“我相信你不会失去自己，即使只是为了安吉鲁。”苏芸微微一笑，“所以，这未始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塞勒斯深深地叹息一声，没有开口。
当月神誓约的光华消散，目送着阿罗离开月神殿，雷格娜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疚——安吉鲁，原谅我如此任性而自私的请求，原谅我勉强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并不是因为我身为精灵王的责任，而仅仅是因为我不能再一次忍受失去你……
银发男子从后殿的阴影中走出来，对着雷格娜深深行礼：“尊敬的陛下，既然誓约已经订立，外臣也该告辞了。”


雷格娜深深望了他一眼，她看到这个男子谦恭的外表下所隐藏的自信，三千年前，正是这个人说服了先王，同意与人类结盟，对抗魔族，而今天，又是他促使自己和安吉鲁订下这样的盟约——林德曼•敏特，荆原王国曾经的“银狐”宰相，魔法时代最长袖善舞的政治家……三千年过去，他智慧的光芒并未有丝毫褪色，他对人心的度测与利用，只怕尤胜过卡琳•伊斯特。
她缓缓在王座上落座，冷冷地道：“敏特大人，我有时候不禁会怀疑，长老议会给予银狐家族自由出入月神殿这样的特权是否合适。”
“陛下，这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银发男子深深低下头，恭敬地道。然而谦卑的态度并不能隐藏他言辞中的锋锐。
各取所需？雷格娜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得到你的支持，真不知是安吉鲁的幸运抑或不幸。”
“银狐的宿命是追随王者，我既然认定了纳凡特大人作为主君，就会奉献我的忠诚，直到他不再需要……”银发男子仍然维持着一贯的恭谨态度，但血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痛楚，只是那神色极浅、极淡，飞快到让人无法察觉。
“安吉鲁不是费索三世……所以，请好好辅佐他吧，妥善地利用你那让万众惊诧的智谋——我期待着沃尔图里家族的长治久安。”尽管对这个男子并无好感，却不能不承认，他是极为出色的谋臣，有着所有君主都无法忽视的才略。
“这是毫无疑问的。尊贵的陛下，您请放心。”银发男子再度深深行礼，退出了大殿。
湖畔的微风带着舒爽的凉意，看着脚下湖面中那个熟悉的倒影，银发男子的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银狐家族，当人们羡慕嫉妒他们天赋般的智慧时，可曾想到，那其实是诅咒的印记——血族和精灵的后代，注定了无法融入人群，被视作异端的存在而受到憎恨和嫌恶，甚至是被最亲近的人遗弃与背叛……他用力摇摇头，想要让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随风消散，还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却发现那些往事已伴随着痛苦烙印在生命中，即使沉到心底的最深处，在不经意间触动到，疼痛的感觉仍是如此鲜明……
“敏特大人，不，或者我应该称您为凯厄斯大人？”身后响起精灵少女犹豫不安的声音。
银发男子回过头，淡淡地微笑，“公主殿下，如果您愿意，可以叫我林德曼，就像从前那样。”
“你们要离开了么？”
“是的，公主殿下，纳凡特大人在对岸等我。抱歉这次不能让他陪您看日出了。”
“我们，以后，是不是也不会再见面了？”柯米莉的声音带着忧伤和不舍。
凯厄斯微微叹息，难怪安吉鲁提到柯米莉，眼中总是有疼惜的神情划过，她的单纯与天真，是一种让人不忍伤害的美好，可是，有些事，不能再继续了。他用歉疚地声音低低地道：“我很抱歉，恐怕是这样——公主殿下，这对大家都比较好，请您谅解。”
柯米莉低下头，露出难过的表情，但很快又抬起头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您，林德曼大人。”谢谢您三千年来对安吉鲁的帮助，也谢谢您让雷格娜姐姐不必再次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这些话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真诚而感激的眼神却明白无疑地表露了她的心意。
“公主殿下，那只是我分内当为的事。”凯厄斯避开她挚诚的眼神，躬身行礼，“请您多多保重，我告辞了。”


凯厄斯没有回答，仍然静静地在前面领路，迷宫的尽头，是一扇纹饰繁复的雕花木门，推开门，内里有一间类似小型会议室的屋子，他示意塞勒斯进屋，随手关上了木门，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是我疏忽了。”凯厄斯的声音仿佛漂浮在空气中，虚幻不定，“三千年来，他做的如此之好，以至于让我忘记了纳凡特大人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塞勒斯皱起眉，他明白凯厄斯的意思——光明祭司奉献与牺牲的天性，对于君主而言，是一种妨害。“你打算怎么做？”他倚着墙，环抱双臂，看着凯厄斯。
“德克拉公爵，请原谅我的无礼——是否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撼动你娶黛丝•伊尔的决心？”凯厄斯抬起头，他的目光一如他的语气那样平和宁静，仿佛只是与人随意地闲话家常，但问出来的问题却是直接的令人愕然。
塞勒斯轻轻叹一口气，“这在你眼里大概也属于不明智的决定……”他略略沉吟，加上了一句，“如果安吉鲁反对，我会考虑。”
“德克拉公爵，这不公平呢——您将所有的难题都推给了纳凡特大人。”凯厄斯的语气些微流露出抱怨。
塞勒斯不说话，只是仰起头，避开了凯厄斯的目光。
“好吧，我无意勉强您或者纳凡特大人做违背自己本意的事……”凯厄斯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月神誓约恐怕并不是安吉鲁的本意，而是你和雷格娜之间的交易。”塞勒斯尖刻地打断了他。
“德克拉公爵，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否还有效？”凯厄斯抬起头看着塞勒斯，缓缓地问道，平和的目光里第一次蕴上了隐约的锋锐。
塞勒斯沉默不语，半晌才低沉着声音道：“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这一切从来就不是安吉鲁的意愿！”
“德克拉公爵，让我们都坦白一点吧——您真的可以坐视纳凡特大人放弃永生么？”凯厄斯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血红色的眼眸中是了然一切的光芒。
塞勒斯冷冷地看着他，“那么，说说你的想法吧。”
“如果我们约定的原则不曾改变，我希望能代替纳凡特大人出席伊利亚女皇的加冕典礼，甚至出席您的婚礼——他需要时间来恢复冷静，而我必须确保他的安全。”凯厄斯平静地看着塞勒斯，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该由安吉鲁来决定。”
“那是当然，但在向纳凡特大人提出建议之前，我希望能先得到您的允许与配合。”凯厄斯眼中的光芒渐渐褪去，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带着些许谦恭的礼貌。
“我能够拒绝么？银狐阁下。”塞勒斯眼里的神情说不清是讥诮还是无奈。
“非常感谢您。我也该去晋见纳凡特大人了。”凯厄斯站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道：“还有一件事——德克拉公爵，您的那位朋友，苏芸小姐，似乎过于好奇了，这对她没有好处。”
“这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而且，她仅仅是好奇而已，没有任何恶意。”塞勒斯有些头疼地拧起眉——苏芸的脾气他很了解，但凯厄斯一旦将某些事列入危险的范畴，恐怕也很难说服他改变主意。
“看来，我需要和这位苏小姐好好谈谈——不知您是否能够允许？”
塞勒斯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敏特大人，别太小看她了。”这两个人不正面碰撞一次，大概谁也不会死心吧……既然这样，也就不用去做徒劳无益的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