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我被授命为水神剑侍的那一天。
相对於族人们的喜悦,我显得冷静许多,虽然我明白这个身分是多麼的高贵、多麼的令人兴奋。
但是…对我来说,却总是觉得少了些什麼?
在漫长的几百年岁月中,生来便流著雪女一族中最尊贵的血液,拥有最神秘而不可测的力量;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从小就被赋予成为『水神剑侍』的沉重使命。
但是,有没有人想过,仍然是孩子的我,也需要温暖、也需要关怀,而不是永无止尽的修炼和闭关!
没有,连一个也没有——就连我唯一的出谷机会,也得肩负著开发自己潜能的使命,多麼讽刺。
小心地隐藏起想哭的心情,我在接到水神诏令的那一天便出谷了。
谷外的世界,出乎意料的广阔、迷人,让我终於稍微体悟到了生命的美好——
缓步走在路上,我不必故作衿贵,而是愉悦地和停在枝上的鸟儿对话;提裙步於桥上,我不必提防桥下埋伏著恶禽猛兽,而是随著淙淙水声轻盈走过……
我从来没有如同此刻般的开心,彷佛久旱的乾地终於等到了甘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他——
一头可以和星月争辉的银发帅气的高高束起,垂眸望向溪中的目光透露著主人的霸气,划过双颊的妖纹显示出他完美的妖族血统。
我屏住呼吸,将自己巧妙地缩在一棵粗大的老树后面,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
初出谷的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能够这麼有活力地跳动——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混杂著纷乱、紧张、欣赏的思绪在脑中不断地缭绕,再加上我微微颤抖著的双脚……
忽地,原本正专心看著小溪的他,抬起视线往我这里扫了过来——被他发现了!
后来,他告诉我,原来他是西国犬族的一员,难怪可以凭著敏锐的嗅觉察知当时我偷看他的举动。
总而言之,当时的我压根没有所谓的『害羞』或『矜持』,我只想把握住余下不多的、自由的每一秒,好好地体会一个正常的生活。
於是,在被他发现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想跟著你。」
怕是被我坚定、认真的语气吓到了吧,只见他美丽的金眸一睁,然后带著笑意地挑眉,道:「你想跟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但是我想跟著你。」再次重复了一次我的决心,还不到他肩头的我必须费劲地抬头才能直视那双炯炯的金眸,「让我跟著你吧。」
这样的语气,不像是请求,反而像是命令。
「小妹妹,」似乎是被我逗笑了,他唇边的笑意加深,配合地半蹲下身子,大掌抵住微曲的双膝,笑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随便跟一个陌生的妖怪说这种话很危险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一双小手向前伸出,想试试看那团披在他双肩上的柔软毛皮的触感,「这是什麼?」
「哈哈——」一连串的朗笑声发自他的口中,他一边笑著揉揉我的头,一边站起身;我摸不到他的披肩了,他是以不明显的方式躲著我的碰触吗?
半晌,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他开怀地笑著,偶尔伸出大掌拍拍我的头,然后瞥了我一眼继续笑。
当他的手放到我的头上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期待他能够一直这麼将他厚实的手放在我的头上……
这就是『温暖』的感觉吗?彷佛自己是被人宠著的、被人珍视著的……
终於,总算笑够的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你确定要跟著我?」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
「好!」乾脆地一声应诺,他微笑著解下系於腰间的其中一把配剑,交给了我,「那麼…就请你帮我保管这一把剑吧。」
接下他手中那把有著漆黑乌木制成的刀鞘,以及竹编格纹刀柄的长刀,我忍不住问道:「它是什麼?『破泷』吗?」
「『破泷』?」他看著我的眼神闪了下,轻笑道:「看来你的来历不简单呢…它是『天生牙』,不是『破泷』。」
我垂首仔细地看著这把剑:乌木刀鞘及刀柄依然华光闪烁,看来是刚铸好不久的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