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缘
最早和书结下缘分,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购进一批旧书,做起了租书的生意,取名联谊书社。整整齐齐堆叠在泛着古香的书架上面那一册册漫画,成了组装我记忆中美好时光的重要框架。侧身窝在摇摆的躺椅上,饶有兴致地去品味素描在方块纸上的奇侠故事,有时候目光走到动人的情节上面,会狂笑几声,挥舞着手臂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拳乱打一通,嘴里念叨着漫画里的台词,俨然已变身成为爆发小宇宙的圣斗士,在瞬间被赋予了无限的能量。这样来回折腾好几次,直到耍累了,才重新坐下,稍微平复一下激情澎湃的内心,继续后面的章节。那时候,不习惯寂寞的我,却发现独处也可以获得很简单的快乐。
几年后,父母因为工作繁忙,将不太景气的书社盘给了别人,也结束了那段不花钱看书的惬意时光。即使如此,这段时间里培养起的恋书情节,却一直尾随着我的成长历程,未曾丢弃。
初中和高中阶段,是我最嗜书如命的时候。充斥在教科书里的条条框框勾不起我丝毫兴致,反倒是被老师列入黑名单的禁书更和我口味。于是常常在课本下面塞一本小说,提心吊胆却又津津有味地品上四十五分钟,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会结束一段愉快的心理旅程。那段时间,我深深领悟到了清人金圣叹雪夜关门读禁书的快感。
作为一个经常在课上开小差的书虫,必须具备充分地伪装及反侦察的素质。比如将数学课本的书皮撕下来包在唐吉可德上面,当酷似鲁迅的几何老师还在黑板上唠叨三角函数,我却已经醉游在骑士大战风车的跌宕情节中不能自拔了。然而再好的招数也有河边湿鞋的情况发生。高二时的班主任,就特别擅长突击“严打”,最常用的一招是躲在教室后门的小窗户旁向里张望,每每在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课外书的关键时刻,一只大手已悄然地伸到了我的面前,在他的凌厉攻势下,我曾创下过一天被没收5本小说,并外加清查桌洞的纪录。
求学的时光在充满小情趣的“勾心斗角”中悄悄走过,六年的时间练就了我一目十行的本事。建设街中段的华中希望读书社是我最常光顾的地方,办一张会员卡,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畅游在文字里面。最快的时候,我可以用四节课读完一本十几万字的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然后趁中午吃饭的时间偷偷跑来换书,也因此和书店老板成为了莫逆之交。
作别那段青涩的岁月,成长让许多身边的东西变了模样,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拥抱着的人们,已经很难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读完一本纸质图书。人们更多的是从微博、新闻里去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被快餐文化填饱的他们再不会因为从旧书店淘到一本心仪的读物而莫名地激动一整天。每当在回忆中反复温习曾经跟读书有关的旧时光,我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有时路过联谊书社所在的街角,会忍不住停下车走进去,盘下店面的那个老板仍然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生意,流连徘徊在古旧的书架间,偶尔能从一堆旧书中抽出一本曾看过的漫画,虽然页脚已经残缺,但字里行间散发出的书卷气味儿以及捧在手中的那份厚实感,是保存在手机里的电子书,永远不可能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