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冷月挂在天边。月光是苍白而朦胧的。
西子湖畔,一道孤影移动着。那是一个女子,长发简单地绾成一个堕马髻,一身红色劲装,英姿飒飒。她的脸色却是如月光般苍白、透明的,眉目间敛着肃杀之气,眼神明澈而坚定。
她叫做红蝎。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是江湖人予她的代称:一身红衣,美丽冷傲,精通毒药与暗器,下手狠辣,如毒蝎一般的女杀手。她在江湖中漂泊多年,行踪不定,放荡桀骜,受重金为酬来杀人,她所杀死的人死状可怖,面目全非,令江湖人闻之胆慑。
夜已深,她会去向何处?又会有何人命丧于她手下?
她的脚步徐缓,却不曾停顿。夜风潇潇,四下皆寂,微渗寒意的夜风中时不时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如婴孩的啼哭,诡异非常。
不远处有几座低矮的丘陵,山包是青黑色的,天幕如一块深黑色的丝绸覆盖其上。天与山交集之处有几户人家,简陋低矮的小木屋里闪着微微跳跃的明黄色火光,似在向过客诉说着粉饰消退的旧梦。那几乎是凄凉之中唯一的一点温暖与生气。
她走上了一座残破的桥。
湖的那头光景已大不一样,那里通向杭州城的中心,喧闹繁华,车水马龙。湖面上正泊着几艘画舫,笙歌袅袅,灯火辉煌,映得湖水泛起了橙红色的光,朦胧暧昧。
红蝎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冷冷的讥笑,点足发力,一个轻盈的旋身,轻灵地落在一艘画舫上。她隐身在右弦的黑暗中,没有人注意。笙歌依旧,婉转的歌声绵绵不休。一曲毕,众宾击掌欢呼、大笑,浑厚的笑声中混杂着歌女柔美的娇笑声。有刀锋般尖锐的笑意掠过红蝎明澈的眸中,她一点足,掠向船头。
构筑华美的大厅中,舞妓身着荷粉色曳地长裙在锦绣薄毯上翩翩起舞,一双水眸朝着高台上频频传意,她妖媚如雨后芍药。
对面高台上的雕花红木榻里半倚半卧着一位老者。他形容枯槁,一张发黄的脸如抽去了水分的果实,打着一道道或浅或深的褶皱。可此时,他的眼中却泛着红,露出亢奋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薄毯上起舞的女子。
这个老人......便是她的目标吗?红蝎的心中不禁翻起了一阵波浪。她受人委托,来杀杭州太守孟璆玉。此人曾经官至二品,手中掌握着很大的权利,可他却暗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残害忠良,鱼肉百姓,许多人恨他入骨。晚年他一时翻船,被贬至杭州做太守。这些不过是听人叙说,她并没有料到现在她眼前这个容色憔悴,如困于笼中奄奄一息却又垂涎着眼前食物的老人便是她要杀的人。她心中不禁怆然......并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突然感觉到人生如戏,同一出戏轮番上演,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曾经主宰过多少人的生死,而现在的他在自己面前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只要自己一抬手就能了了他的残生。
但这样的凄凉之意不过是一个浪头,转瞬便湮灭了。她毕竟是红蝎,是残忍无情的杀手。 她的手指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在她的指间夹了一根银针,针尖闪动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是淬了毒的。她取人性命向来是无声无息的,或用淬了毒的暗器,或是暗中下毒。
她紧贴着一根朱柱隐藏在黑暗中,偏过头来小心地盯着高台上那个脸泛潮红的老者。忽地,她一闪身,靠着墙的遮掩绕到了离高台很近的位置。那里是个死角,有朱柱、座椅、帷幔的遮蔽。她是谨慎的,即使是面对一个看起来衰败的老者。
她抬起手,将力凝于腕和指上。只见帷幔轻轻一晃,却并未看见她是如何出手的,淬了毒的银针已不在她的指间。
蓦地,红蝎脸色一变,侧身一跃欲离开。
她未能逃离一步便惊觉右肩上有大力传来,她慌忙躲闪,侧身之际,见帷幔已被撕成了两半,高台上的老人竟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虬髯大汉正在她的左前方。方才那一掌分明是他打出了。她感到右臂酸麻提不起劲儿。她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卧在红木榻上的孟璆玉必是这个虬髯大汉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