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ti吧 关注：14,646贴子：890,732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序。
微细的尘埃逐渐爬满了灯罩。同时亦缠紧了郑秀妍的胸口。
不再凌厉的目光失焦地停留在电邮里的句子，任由濡湿的长睫抬了又垂。郑秀妍伸手紧捏著鼻梁，用力将周遭安静的空气吸进鼓噪得灼热的胸口。然后郑秀妍嗤笑自己的回不了头，不管对黄美英还是Tiffany。
郑秀妍来到浴室将水桶装满，把手上的毛巾压进桶里，然后彻底拧乾了水。握著毛巾的手掌像是抓住了谁的胳膊，郑秀妍注意到泛白的指骨正在用力的颤抖。她屏住呼吸转了身，想要假装看不见镜面中间，眼前那块块突兀的花痕。而惨白的毛巾却随即被挤到那面前狠狠地拭擦。擦拭的声音尖亢，却无力，恰如当刻的郑秀妍。
顷刻，郑秀妍发觉镜子里的花痕怎样也擦不走，就像电邮里那句平淡的字句，平淡却让她煎熬。扔下棉线被勾坏的毛巾，抬高了指腹沿著深刻的坑纹挤压，连同针扎般的记忆，眼前的焰红将郑秀妍驱赶到她世界的尽头，想要消失又不被允许。
郑秀妍的失措回荡於整所公寓，歇斯底里得她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郑秀妍不相信那是自己喉咙所发出的声音，正如她不相信坑纹的主人将字符刻上镜面的同时，亦彻底地刻进了她的心。
让人窒息的霉雨覆盖了街道，覆盖了楼宇，覆盖了郑秀妍的傲气。
1。
郑秀妍曾经以为自己没有那麼在意黄美英。那个彷似天生下来就注定成为她的世界的黄美英。在还没遇上黄美英之前，郑秀妍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大，却无聊。庸碌无味的生活里头，可以肆恣挥霍每一分钟，反正每个人都一样，无人在乎。
但当黄美英走进自己世界那一刻，郑秀妍突然感觉她的世界原来太小，小得只能容下黄美英一个人，但郑秀妍觉得完美。从此郑秀妍拥有著甜美的生活，她几乎不愿意浪费能够珍惜黄美英的每一秒。
郑秀妍曾经这样告诉过自己，从此她郑秀妍的世界只为黄美英而转。
「笑什麼？」
黄美英的眼睛睁得澄澈，并且毫无涟漪，郑秀妍甚至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出神的倒影。郑秀妍摇了头，好看的弧度也划得更深。在黄美英没有打算追问出答案，提起洁棉准备继续替郑秀妍整理乾净的时候，郑秀妍伸手拉下了黄美英的手，也不管沾著泡沫就往黄美英的下巴啄了下去。当然随即换来了黄美英的大叫和跺脚，干净的手掌连忙擦过泡沫揉回郑秀妍的嘴上。郑秀妍乐得看著喜爱，她眼前这个黄美英，总让她尝尽生活的甜味，而忽略其他。
「郑秀妍，下次再乱动的话就自己弄去。」
然后妆粉卸好了，郑秀妍昂著脸让黄美英帮她擦抹好，才没有听进去黄美英刚才说甚麼，轻哼了声应了是了。她半眯著眼仔细地鉴赏起来，黄美英替自己擦脸时认真的模样。郑秀妍眼里的黄美英是最贴近完美的存在，美丽的棕发，精致的脸庞，轻软的嗓音，温柔坚强的个性，以及出现在郑秀妍的世界。而最后一点是郑秀妍心底暗暗最满意的。
黄美英把毛巾放到洗脸盆，抱起双臂直盯著坐在浴缸边沿傻愣的郑秀妍，心想这傻瓜下一句会蹦出甚麼傻话来。不料郑秀妍只是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著自己，而后不急不缓的说了句。没有了郑秀妍我可怎麼办。
如果不是郑秀妍顶著自己的膝盖，黄美英大概腿一软直接栽进了浴缸。黄美英纤细的五指捂住了鼻唇，没有一句说话能推出嘴巴。黄美英恨极了郑秀妍的声音，她从来没能抵抗。在认识郑秀妍的第一天，她就觉得郑秀妍很可怕，并且必须退开。那生怕不能让人著魔的声线，那生怕不能勾人灵魂的目光。往后黄美英自己却沉溺在这种万劫不复的可怕之中。
当郑秀妍抬头对上黄美英再问她一次怎麼办的时候，黄美英给了一个郑秀妍这辈子看过最灿烂的笑容。
-TBC
2。
这天黄美英盘著腿，在阳台边淋浴著她最喜爱的日光。今天的太阳不愠不火，毫无底线般奉献著自己的温暖，迅速地撩拨著黄美英的每一个细胞。修长的手指挡在被刺得半眯的眼前，缓缓的圈起，握紧了，再不愿割舍似的轻轻放开。然后黄美英别开了脸，看上去放松的眉心却让人感觉绷紧。这太阳真像郑秀妍，黄美英心想。
跟郑秀妍一起的日子，就像住在一所廿四小时都阳光耀眼的房间，黄美英几乎连世界还有其他模样亦看不见。郑秀妍的温暖像阳光，总可轻易令自己停下急於赶在世界前头的脚步，就只为贪图享受的时光。郑秀妍的魅力像钥匙，在黄美英的体内擅自嚣张的同时又静悄地把外面的门锁了，从此把黄美英留在她的世界寸步不移。
黄美英有时候会觉得郑秀妍对自己太好，甚至觉得自己苦了郑秀妍。郑秀妍从来没有向自己求过甚麼，而只懂向郑秀妍任意索取的黄美英，是凭甚麼呢。偶尔黄美英会警觉到和郑秀妍的关系太美好，美好得虚幻，美好得轻浮，像蓝天上的日光那样捉不紧抓不住。黄美英曾经想像过最完整的关系会是甚麼样子，但身旁膨胀的空气总令她苦无头绪，而后索性埋首在郑秀妍温暖的拥抱里去，心甘情愿的忽略那几颗洒於心脏的微小盐分。
「在想什麼呢？」
摸鼻而来都是郑秀妍的味道，一种让黄美英恣意放任的麻醉味道。黄美英没有反应，漆黑的瞳孔赤裸地在郑秀妍的眼里放大。郑秀妍知道黄美英又再次掉到自己制造的漩涡里浮沉。跟著郑秀妍没有说话，她倾过头凑上黄美英脆弱的嘴唇。
郑秀妍身边的黄美英多变，偶然调皮爱玩，偶然沉默安静；偶尔会笑得耀灿夺目，偶尔会闷得生人勿近。如养在怀里的小狮子，郑秀妍视黄美英的小脾气为她的色彩，无穷无尽地包容。却不怀疑小狮子会有长大的一天，毫无防备的郑秀妍不怀疑她的世界原来早已不能自己主导。
郑秀妍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黄美英，只是偶而黄美英做的小事情亦会让郑秀妍思路卡带。
例如有时候黄美英会突然拉著郑秀妍胳膊就这样原地绕圈转个不停。每一次郑秀妍总会因为周遭的事物旋走得太快而晕眩，而每一次她面前的黄美英却都笑得日落星坠。后来有一次郑秀妍禁不住好奇问了黄美英，结果黄美英的答案令郑秀妍掉魂了好几天。
黄美英说，这样郑秀妍就只能看见她。
-TBC
3。
音响的唱盘被退了出来，没注意又突然吞了回去。握住腾空著的唱片盒，站在音响前的郑秀妍明显烦躁。直接连续按了几下开关，任由冰冷的唱盘独自反覆地进退。急速膨胀的心跳声愈演愈烈，郑秀妍的手掌无力地覆上了右眼，每一下血肉撞碰的声音都沉得似要亲自将她震碎。
郑秀妍没有想去思考是黄美英太容易被看透还是她太过明了黄美英这个人，她只想知道从哪时开始又是甚麼偷偷的从角落开始让她的世界变了味。最近的黄美英跟平日没两样，饭吃得很好，该玩的时候玩，看电视的时候依旧很认真。但却让她身边的郑秀妍感觉很悲伤。明明是笑著的黄美英，为什麼表情会有想哭的意思。
零碎的片段像松散却刺骨的雪球一样朝郑秀妍最软弱的胸口掷去，无情地逐渐塞满。
那个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郑秀妍搂得特紧，让郑秀妍整个身板动弹不得，还因为用力过度而止不住发抖，然后让郑秀妍傻傻地误以为暖气不足的黄美英。
那个早上醒来的时候会伏在郑秀妍胸前，用微微发红的耳窝贴紧心脏的位置，拼命地想要记住属於郑秀妍的频率，却被打算起来的郑秀妍以为自己正在懒床的黄美英。
那个说著灯泡坏了要换个新的，在郑秀妍替她换好并重新按下开关以后，会安静昂著头凝望起刚换的灯泡，然后默默地流著令郑秀妍震惊的泪水，接著辩解说是灯光太刺眼的黄美英。
那个一直活在郑秀妍的世界中心的黄美英，那个二话不说便让郑秀妍的世界乱了套的黄美英。
到了盐分终於变苦的一天。
这天郑秀妍感觉神奇的平静。吃过了黄美英做的早餐，郑秀妍倚著窗台吮饮著热巧克力，凝望著马路上堵塞的车龙。突然一双熟悉的手掌从后捂住了郑秀妍的眼睛，跟著黄美英特别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喊了声，Jessi。
然后郑秀妍被带来到浴室，黄美英放开了手。原来洁净平滑的镜子变得让人不能忽视。上面被人用刀片划了一个方框，郑秀妍站在前面，方框没有偏倚的落在她胸口的位置。而方框里有一句句子。上面写著，黄美英在这里。
郑秀妍扭头看向枕在她肩上的黄美英，黄美英面无表情望著镜子里面的郑秀妍，白晢的手指擦过了郑秀妍的倒像抚上了中间的方框，倏地黄美英的声音轻得让人晕眩。
「这是郑秀妍的框框，而黄美英……在这里。」
然后郑秀妍和黄美英浸沈在一个很长时间的亲吻。里面掺杂了可可和眼泪的味道。
-TBC
4。
「美英啊。」
手边的木匙停住了翻搅，鲜红的酱料在锅里慢慢变得黏稠。墙上的挂历标记著这天换郑秀妍做饭。总是让黄美英做饭太累了，於是很早以前郑秀妍便提议了分工。她做饭的日子，黄美英就负责洗碗筷，本来不怎麼做饭的郑秀妍觉得这样子也很轻松。
郑秀妍熟练地将意大利面分到盘子里，再细心浇好酱料。摆妥餐具以后，来到房间的郑秀妍温柔地喊了黄美英的名字。她迟疑地眨动著眼睫，最后只有钟摆低坠的声响刺耳地回应，告知她房间内空无一人。郑秀妍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连带脚步都在轻微地晃动。 忘了呢。美英经已不在了。
郑秀妍总是忘了，自那天绵长的亲吻以后，黄美英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被视为主轴的黄美英离开了她的位置，郑秀妍一度认为自己会被彻底灵毁。但是结果还好，郑秀妍觉得还好。
而后寒退蝉来，郑秀妍熬过了思念的辗压，习惯了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周末，一个人喜怒哀乐。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没有黄美英。只是郑秀妍偶尔还会觉得原来养成习惯容易但要戒掉却很难，特别在黄美英的名字总会脱口而出的时候。
郑秀妍告诉自己只要能够从拥有黄美英的虚荣里挣脱就没关系。只要不停下来就没关系。只要习惯好了就没关系。
只要不是那麼爱黄美英，就没关系。
这天郑秀妍约了权侑莉喝酒。权侑莉接到电话的时候声线显得很错愕，郑秀妍问她怎麼了她才回神答应说好。过后权侑莉关掉了手机屏幕，她记起今天是黄美英的生日。郑秀妍……真的没关系吗？
权侑莉有时候的感觉抱歉又复杂。她是第一个知道郑秀妍和黄美英分开的人。记得那天元旦，坐在餐厅里的权侑莉正奇怪为何只有郑秀妍一个应约。岂料刚坐下的郑秀妍连开场白都省了，就直接独白说自己和黄美英已经再也走不下去。刹那权侑莉觉得自己突然一句话都接不上，就那样看著对座的郑秀妍表情平静唇瓣却颤得夸张的喝著白开水。
权侑莉没有可能了解郑秀妍和黄美英之间的爱情走到了那里。只是走在她们身边的权侑莉，亲眼看过郑秀妍眼里对黄美英的怜爱和坚定，亲耳听过黄美英提起郑秀妍时的甜蜜和雀跃。这两个人不是随便就走在一起，更不可能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够将她们分开。权侑莉想到在那之前有阵子黄美英找过她，那次通话黄美英的声音把她闷得以为自己快要窒息。黄美英在电话的另一边哭得无声，那种气来不及换的抽喘，让权侑莉难以想像黄美英到底压抑到什麼地步。权侑莉那边安静的一直待著，直到黄美英平稳下来。最后挂线的时候黄美英才哽咽著说了一句我不想失去郑秀妍。
这件事权侑莉一直未有告诉郑秀妍。权侑莉一直苦无机会。每次郑秀妍约她出去喝酒，郑秀妍她总只是一脸平常的喝著无酒精饮料。权侑莉多遍给郑秀妍叫了酒，郑秀妍都只是笑著说，我没关系，你喝吧。渐渐权侑莉看著郑秀妍平静得过份的表情，愈来愈感觉自己根本不会找到空隙开口。权侑莉为这个朋友内心担忧得要命。郑秀妍，你至於麼。
-TBC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5。
按在瓶身的拇指无意识地擦抹附在上面的水珠。郑秀妍刚搁下了酒瓶，抬头就迎来了权侑莉。
权侑莉可以想像郑秀妍来了多久，看到几乎堆满圆桌的空瓶，复杂地望了郑秀妍一眼，然后坐到她旁边。
「秀妍。」权侑莉皱起了眉，伸手按住了正欲提起的酒瓶。
绕著腿的郑秀妍就真装像个没事人那样说了句没事，弯低腰拨开了权侑莉的手，把瓶里剩下的苦涩都灌进了喉咙。咽进的冰冻有点刺喉，镇住了郑秀妍滚烫的食道，但镇不住那在旁跳动的闷躁。
「别再喝了。」权侑莉垂下了脸，接著招来了个待应著他收拾。
「怎麼了？我还能喝。」脸色薰红的郑秀妍朝权侑莉抛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扬手又叫了一圈酒。
郑秀妍早就醉了，权侑莉知道。只是郑秀妍的眼神清醒得太痛苦，令权侑莉头一次不由自主放任她买醉。
看著冒泡的瓶子一枝接一枝被逐渐饮光，突如其来一个疑问在权侑莉的脑海闪过，回过神来又拖著椅子坐近了一些。
「秀妍啊，你已经喝很多了…」
「我也正奇怪喝了这麼多……」
郑秀妍抬起手指戳著桌沿比了个圈，而后落下一个让权侑莉心里发疼的笑容:「怎麼就喝不醉呢。」
对於黄美英的离开郑秀妍从没有问过一句为什麼。谁会知道要爱到哪个程度，才可以死咬著牙折腾自己假装没关系。谁又知道要爱到哪个程度，才能够痛得死去活来也不吭一声。这样的爱太过义无反顾，太可怜。权侑莉看著眼前沈默的郑秀妍，突然觉得眼睛很酸。
是夜郑秀妍的眸里幽暗无光，死寂的湍流淹没了整轮皎月，吞噬了绵尽星苗。
八月一号，郑秀妍支撑著的世界没有了天空。
郑秀妍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公寓。她只依稀记得权侑莉说要送，自己则东倒西歪的嚷著我没事径自上了计程车，连后来怎样下车也记不起来。但郑秀妍觉得无关紧要，因为她更在意那个过於真实的梦。黄美英出现的梦。
郑秀妍回忆梦里自己正坐在沙发上吃力地眨著那双乾涩的眼睛，难以置信般凝视著毫无预警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的黄美英。黄美英一声不响，回望郑秀妍的目光陌生挟带著怜悯。郑秀妍觉得自己好虚弱，嘴巴张开张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些日子下来郑秀妍藏了太多话想要对黄美英说，她想跟黄美英说我很想你，她想跟黄美英说她放不下，她想跟黄美英说这路她一个人走得太辛苦，她想跟黄美英说，你回来好不好。
面前的黄美英蹲了下来，那道轻软得让她彷佛的声音说了些甚麼，郑秀妍听不清楚。郑秀妍发现自己听不见周围。
她只听见来自胸口那股猛烈翻涌，然后天崩地裂的声音。接著漫天散落的血肉砸伤了谁。
那双几近步向绝望的眼框瞬间被郑秀妍的爱情溢满，模糊的视线停留在黄美英的脸上，但奈何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郑秀妍感觉自己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快要被黄美英彻底带走。
「美英吗。」郑秀妍的声音嘶哑得叫人难过。
倏地黄美英微颤的双手攀扶住郑秀妍的脸庞，缓缓亲吻著上面繁花的泪线。
最后满地零碎。
全身乏力的郑秀妍调整好心神，疲惫地撑起身，揉了揉酸痛的眼帘。
然后一扭头，骇然发觉自己旁边睡了一个女孩。
郑秀妍甚至怀疑自己还没醒过来。
这个女孩的模样，像极了黄美英。
-TBC
6。
坐在餐厅里的郑秀妍想想都觉得自己荒唐。郑秀妍绕著腿，看著眼前吃相随便的女孩，反覆盘问自己到底为什麼没有把她赶走。自己真的是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女孩所说的故事，还是其实自己相信著的终究只是这张脸。端好的眉心不晓得被拧紧了多少遍，郑秀妍再度重重的哼出了鼻息。脑袋辟里啪啦痛得要死。
连坐姿也很随便的女孩飞快瞟了郑秀妍一眼，用筷子的末端搔了搔太阳穴，然后低头继续她的用餐。女孩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宽领衫以及破旧的深色铅笔裤。单薄的身板加上一头墨黑色刚好盖住眼睛的头发，看上去让人感觉很瘦弱。郑秀妍收不住眼底的轻蔑，除了脸蛋，这个人跟黄美英简直天差地远。
事实上早上醒床以后，旁边的人让郑秀妍陷入了震惊之中并且徘徊了一段颇长的时间。强烈的宿醉和眼前的不可思议无间隙地向她袭来。她看著女孩弯著膝盖侧躺在棉被上面，白色的布料没能遮掩住突出的肩骨，过长的浏海披散在轮廓深刻的脸上，剩下乾燥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呼著气。她比黄美英更瘦一点。
在郑秀妍抑压著诧异伸手去把女孩的浏海拨开的同时，郑秀妍感觉自己快要疯掉。原本她并不相信世上可能有外貌如此彻底相似的人。但尽管长得多麼相像，郑秀妍却几乎可以笃定女孩不是黄美英。只有这个郑秀妍比较自信，因为郑秀妍没有可能把别的人错认成黄美英。
没有可能。可是止不住抖震的拇指怎麼没有从女孩的颊上离开。
郑秀妍的否定在之后的时间飙升得更强烈。
女孩告诉郑秀妍，她是来交换旅游(*注)的。昨天晚上女孩依照接待者给予的地址来到郑秀妍的公寓楼下，结果遇上刚下计程车的郑秀妍醉醺醺的向她走来，想著反正她的接待者好像还没回来，于是一个便心帮忙半扛半扶，随著郑秀妍乱指一通好不容易将人送到门口，才发现原来郑秀妍就是她在等的人。
而郑秀妍只是板著脸说自己没听说过甚麼交换旅游，只知道假如不是自己烂醉到快要不省人事，她根本不会让她进屋。接著被郑秀妍紧瞅著的女孩居然"切"了一声，然后从裤袋摸出一张字条，而上面的确是郑秀妍公寓的地址。女孩还带白眼回盯郑秀妍，补上一句，看吧我不是甚麼骗子。
当刻郑秀妍的神经就被挑到了，心想十万个不懂怎麼明明脸长的一样，个性会差这麼多。
「我管你是不是骗子！管你那个地址是不是给错！反正我没有答应过什麼交换旅游！你最好给我从我的床上滚开！！」
「干嘛突然这麼大声！要吓死人吗！脸蛋长这样，怎麼脾气这麼差！」
郑秀妍涨红著脸瞪圆了眼，眼看回嘴的女孩还卷坐床角伸手捂耳朵。活了廿多年，郑秀妍第一次感受到想要发飙是什麼感觉。
后来两个人一个靠著墙一个盘坐在床角协商了很久，说是协商，其实都不过是女孩不断提出意见，然后不断被郑秀妍吼回去。其后女孩真的没有办法，实在没甚麼钱没可能跑去住旅馆，只好按下气势要求郑秀妍让她暂住一天外加借用电脑，好让她连系原本的那个接待者。郑秀妍半咬著牙想想，这个人看来是怎样赶也赶不走，姑且将就一天，於是憋著气才点了头。
(*注：交换旅游指的是不同地方的旅游者结成伙伴关系，当一方到达另一方所在地旅游的时候，另一方给予一定的帮助，例如提供住宿的地方，担当对方的旅游向导，节省费用并且更能体验当地文化。)
帐单来了的时候郑秀妍看女孩一点掏钱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想要开口呛她，但看了看身边的待应急著转身的模样就只好连忙付了钱。还不是骗了我一顿，小骗子。郑秀妍站身起走到了门口，转过头来正想喊女孩快点跟上来，这一转却让郑秀妍看见一个她自己经已无法更熟悉的小动作。
盘坐在座位上的女孩瘦白的手指挡了在绽放得灿烂的笑容前面，有那麼一瞬间郑秀妍有种错觉以为自己看见了黄美英。就在郑秀妍偷偷在眨眼之间稍微按耐住心绪，却在下一秒再度被那对笑弯了的眼睛堵塞了她所有思路。
妈的你到底是谁。
郑秀妍无声的走在前面。
「喂，你都没告诉我名字呢。」
听见女孩蹦躂的脚步声。
「郑秀妍。」
郑秀妍只想赶快回家，赶快完了这一天。
而女孩明显停顿了下。
「Tiffany。我叫Tiffany。」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