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现在我想特别指出我和阿芬那留斯的主要一致之点。最初我在1871年、1872年简明地将思维经济、即事实的经济陈述当作科学的主要任务,在1882年、1883年又对这点作了进一步的论证。如我在其他著作里指出的那样,这种观点包含和预示着基尔霍夫"全面而最简单的描述"(1874年)的思想,决不是什么新的东西。它甚至于可以追溯到亚当·斯密,而且如福耳克曼(P.Volkmann)所说的,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牛顿。现在我见到阿芬那留斯已经将这种观点又作了巨大的发展,尽管他的陈述没有将它的一些特征显明地揭示出来。
如果人们按照达尔文学说对我们的启发,将整个心理生活--包括科学在内--看作生物现象,并在这种现象上应用达尔文关于生存竞争、物种进化和自然淘汰的理论,那末,上述观点就会立即得到广阔的基础,从新的科学方面得到阐明。这种观点和下列假设是不可分离的:一切心理事实都有物理的根据,为物理现象所决定。阿芬那留斯在《纯粹经验批判》一书中试图详细地说明人的一切理论活动和实践活动都取决于中枢神经系统的变化。为了说明这一论点,他从下列非常一般的前提出发:中枢神经系统不仅从整体来说,就是从它的各个部分来说,也都是力求保存自己,有一种保持它的平衡状态的趋向。阿芬那留斯的这种见解和赫林所阐明的生物行为理论是非常协调的。阿芬那留斯的这些观点和现代实证科学的研究,特别是生理学的研究,也极其接近。我的著作里面已经包含着许多和这种观点一致的论述。这些论述虽然比较简短,但是无可怀疑,1863年以来就在我的著作里出现了,而且在1883年我还对这种观点作了广泛的陈述,尽管我没有象阿芬那留斯那样,将它发展成为一个完善的系统。
但是,我认为我和阿芬那留期的一致之处,最重要的是在于对物理的东西和心理的东西的关系的看法方面。对于我来说,这是核心之点。关于我和阿芬那留斯在这方面的融合,我是在偶然读了他的心理学论文之后,才深信不疑的。为了避免发生误解,我向沃拉沙克(Rudolf Wlassak)博士先生提出过与此相关的问题。他和阿芬那留斯有过多年的交往,对于阿芬那留斯的观点非常熟悉。他对我的问题作了如下的答复:
"关于物理的东西和心理的东西的关系的见解,在阿芬那留斯和马赫是相同的。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一致认为物理的东西和心理的东西的区别仅仅在于它们的依存关系的不同。这种依存关系一方面是物理学的对象--在最广泛的意义之下的--,另一方面是心理学的对象。如果我研究一种环境组成部分A对于第二种环境组成部分B的依存关系,我就是研究物理学;如果我研究一种生物的感觉器官或中枢神经系统的变化在何种程度上改变了A,我就是研究心理学。阿芬那留斯建议将'物理的'和'心理的'这两个术语取消掉,而在今后只说物理学和心理学的依存关系(参看《科学哲学季刊》第19卷第18页)。在马赫的著作里面也出现了同样的看法,但马赫没有(?)说明关于心理的东西和心理学的任务的陈旧见解是不能成立的。
"嵌入说和成为它的理论根据的形式逻辑缺点之被揭露,解决了这个课题。阿芬那留斯的哲学出发点是:在一切哲学思考的开端总不能不面对素朴实在论,即'自然的世界观'。在这种'自然的世界观'之内,可以划出'环境'、'物体世界'和'自我'这两种复合体之间的相对界限,而不必导致'物体'和'精神'的二元论,因为从素朴实在论的观点来看,那些属于'自我'、属于自己身体的组成部分和环境的组成部分是完全可以比较的。即使对构成实体概念的初步考察有了进展(参看本书第4页),也不存在物体和精神在本质上的完全不同。素朴实在论共所理解的原始统一世界的最后分裂,按照阿芬那留斯的看法,是由于解释别人的陈述所引起的。如果我说,这棵树不仅对我是存在的,而且别人的陈述也会容许我设想,这棵树对他和对我是同样存在的,那末我决没有超出我和别人之间的形式逻辑所能允许的类比范围。但是,如果我说,在我嵌入这棵树时,这棵树是在别人的'映象'、'感觉'和'表象'里面,那末,我就超出我与别人之间的形式逻辑所能允许的类比范围了。因为我为别人假定的东西在我自己经验中决不会发现,我自己的经验仅能指出常常和我的身体有固定的空间关系的环境组成部分,而决不能指出在我的意识或类似的东西里面的任何对象。嵌入是超出经验之外,所以,使嵌入和经验事实一致起来的一切尝试都会成为产生无穷无尽的假问题的根源。在哲学发展史中,人们应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假定嵌入的存在,这是极其明显的。最陈旧、最粗糙的知觉理论表现了嵌入论的最简单、最粗糙的形式;按照这些理论来说,映象和物体可以分离,而且从物体分离出来的映象会进人身体的内部。现在人们已经认识到,身体内部和身体外部的环境组成部分的存在具有不同的方式。环境的组成部分只要存在于身体内部,就必定会成为与环境有本质差别的某些东西。心物二元论产生的根源,是在于妄图将嵌入和从环境复合体中来的经验协调起来,是夸大了'嵌入说'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