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入时无】
将我送回胤宸宫,日已将将西斜,想来卯日星君也快打道回府了。灏宸歇了片刻,便折回承乾殿批折子,染香她们几个又不知在忙活些什么,我端了话本子坐在宫后蓄芳庭的石桌旁看。
石桌旁有方池子,唤漓月池,池内种着琉璃色的玉盏芙蕖,还养着几尾弦鱼,依稀记得,是我和一个师兄从合虚山阴的楚水中捉来的,那鱼儿甚是有趣,嘤嘤的叫声好似瑶琴之响,极为悦耳,当年我和师兄为捉它们可是费了好些个功夫,后来我二姐见了也很欢喜,便同我一起养着。
彼时,我还不是灏宸的妻,灏宸亦不是天帝,我仍是昆仑虚浮黎天尊家爱闯祸的小女儿,他是我父尊的徒儿,我唤他的三师兄。
后来,二姐嫁了青渊帝君,我便一直养着这几尾鱼,直到嫁了灏宸,带上了九重天。话本子也不知看了多久,我竟有些乏了。
天边,霓光天女将云锦织得很是绵密,霞光旖旎和着暖黄的日色,轻烟一般,笼着整个蓄芳庭,池边的兰杜长势极好,于和风中摇弋着,好似染了几丝醉色,微风拂兰杜,带起阵阵幽香,闻得我直觉眼皮愈发的沉重,便趴在石桌上会起了周公。
“娘娘,娘娘,回宫睡吧,可别着凉了。”不知过了多久,染香将趴在石桌上睡着的我摇醒。
“唔…我再睡会…染香,你莫要吵我。”我皱皱眉,换了个姿势欲接着睡,谁知脚下一空,已叫人打横抱起,不作他想,定是灏宸无疑。
耳畔传来染香轻笑,我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熏香,感觉很是安心,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衫,极为舒适,惬意得在他怀里蹭了蹭,便不再动作,任他抱了我回宫去,瞌睡倒已是醒了大半。
他抱得很是小心,像捧着件易碎的至宝,又生怕惊了我,便轻手轻脚,不复平日里万事不惊、乾坤在握的模样。我一向是见惯了万神敬仰、光华万丈的他,却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不禁感触良多,鼻子也有些发酸了,便伸了手环住他的颈项。
“醒了?今天可算折腾累了。”清朗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
“灏宸。”我睁了眼望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轻轻唤他。
“嗯?”他微微笑着低头,询问的望我。
我便顺势紧了紧环着他的手,将他拉下,在他唇畔落下一吻,而后,好整以暇的望着两朵可疑的红晕俏生生的染上了他如玉的面庞,顿时心情大好。灏宸硬是愣了好半会,方回过神来,只轻轻咳了两声并不言语。
见他如此,我心里甚是欢欣,便愉悦的踢了踢腿,谁知用力颇大,险些载了下去,灏宸稳住我,方开口道:“你乖一些,莫再乱动,不然我便松了手将你摔下去。”
我笑嘻嘻的望着他道:“你舍不得。”
灏宸摇头,笑得无奈。
天边已现晚霞,衬着几颗零星,隐隐可望见天际卯日星君驾了金乌回府的身影,很是写意。
风有些凉,我靠在他温热的心口,听着他的心有力跳动的声音,由他抱着我走过蓄芳庭,穿过山水游廊,觉得心中很是圆满,半晌,轻声开口问他道:“灏宸,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灏宸并不望我,目光落在远处,唇畔却是徐徐绽了朵笑,答:“你脑子向来不甚灵光,性子又不怎的讨喜。我怕,若是我不对你好,便没人对你好了。”
我听了很是悲愤,便朝着他胳膊狠狠咬了下去,道:“刚才算是白亲你一口了。”
话落已是到了房中,他撩起纱幔,将我轻放在云床上,我仍是气他方才那话,不愿见他。又想着我这云床够大,便滚了几滚,欲缩到床内,谁知竟叫他抓住了脚踝,轻轻一带便撞进了他怀里,他将我抱在膝上,我挣不开,心下有些恼意,便闭了眼不望他。
耳边传来窗外风过竹林沙沙的声响,还有窗前风铃的叮铃,我又有了些睡意,隐约感觉他的气息异常温热,待到他温凉的唇瓣覆上了我的,我瞬间惊醒,却只知睁大了眼望着他,他便顺势撬开我微微张着的唇,修长的手指穿过我脑后的发,另一只手抚在我腰间,唇齿交缠间,我只觉灵台一片混沌,只听见他用黯哑的声音含糊开口:“那我还你。”
鼻尖萦着的,尽是他身上的檀莲香,我惊得连呼吸都忘了,心跳得厉害,只知将手放在他胸前,愣愣望着他闭着的眼睛,轻颤的眼睫纤长美好,如蝶翅一般,直到喘不过气,我才反应过来,忙急急将他推开。——这是成婚三百年来,我们第一次如此。
我大口喘着气,深知此时我的脸定是红得骇人,却不知该开口与否。
此时,灏宸本如黑曜石般清冷的眸子染了些许雾色,定定的望着我,眼光闪烁,唇色不似平日的浅淡,颇有些鲜红欲滴的意味,我竟觉着他这般模样分外的魅惑,减了几分平日的清冷,他忽的垂了眼睫,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见他如此,我便有些不知所措了,搓了搓衣角,嚅嗫道:“你咬得我并不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