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贤者,指出叔夜的文章标题打错一字,以俗论,是错了,但于我却是故意为之,嵇康清谈,哪得无酒相伴啊!故说——欢饮讨论,其氛围一定的把酒交心啊。
上篇叔夜详尽的说了嵇康的为人。嵇康的才气、风度都过于俊彩,虽自求寂寞,而名声远播,天下慕名之士也不容许嵇康寂寞,其命运也不容许嵇康寂寞平安一生。此是无奈之极。资治通鉴说嵇康为人,虽然是‘其性绝巧之人’。但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嵇康超脱、侠义、中正的品性。
这里讲讲其他六位——山涛,似乎是七贤中为人最稳当的一位,他的度量广大是出名的,但是他的才气文采和思想哲学见解,在七贤里是不算优秀的。不过他的度量广大,这一特点让他在世俗里能够活的游刃有余,而获得高位,也就是说山涛有做官做领导的天赋。
山涛是世俗做人的一个典范,他没有超脱的追求,踏踏实实的奉行世俗价值观——能封妻荫子就是大丈夫。早先家贫时,山涛的老婆抱怨山涛:“别人读书有成就,都去求官,博个富贵功名,家族荣耀,你不能终期一生做个无名无利的世外人啊”。谁知山涛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将来可是要做到三公这样的高官,不知道你有福气做我夫人吗?”山涛果真是心量广大笃定,他早有人生规划。也许嵇康也了解山涛是个稳当可靠之人,所以临刑前把儿子托孤给他。
我一直认为山涛入七贤之交,共赴竹林,乃是他度量表现的一个方面,并非是山涛具有超脱世俗的价值观,山涛是世俗价值观的踏实实践者。入竹林,只是他想了解超脱隐士为人特性的一个窗口,或者是沾沾名士的声誉,以期以后做为做官的资本,这一点和王戎很像。
山涛在朝廷做官,和各个矛盾党派都能平安相处,这是他度量广大的表现,而且山涛选拨人才,是做的很公正的,山涛看人也很准,量才而推选。不过我觉得山涛辜负了嵇康之托,嵇康被杀后,他儿子嵇绍求见山涛问道:“山伯伯,我该怎么办?”山涛不紧不慢的说:“为你着想了很久了。”于是推举嵇绍进京做官。嵇康托孤时,并没有规划让儿子将来去做官啊,嵇康本人深知官场复杂艰险,也不愿做官,他形容官场为火炕,难道会让儿子去做官?托孤之事,山涛是自说自话自主张了,山涛做为朝廷高官,在他眼里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宫廷发生叛乱,百官逃散,有的官员在逃命前,劝嵇绍也赶紧选一匹好马去逃命,嵇绍正色道:“既然做为命官,当与国家共存亡,怎可弃国君的生死而不顾,只顾自己逃命呢,我不愿做这等羞耻之事。”于是嵇绍为了保护皇帝,而以身相护,血溅皇袍,殉职于皇帝身边,感动的皇帝脱险后,还多年保留这件染血的黄袍做为怀念。
讽刺的是,嵇康是被司马昭杀的,罪名是‘因不孝而连坐,且有造反嫌疑’,而嵇康的儿子却因为忠于国家、忠于职守、为保护司马昭的孙子而牺牲。这难道是嵇康当初托孤的初衷?嵇康只想与世无争的活着,如果山涛也让嵇绍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这不正是让嵇绍延续了嵇康的处世理想吗?那多好啊。可惜山伯伯误人子弟啊。嵇康父子都不得善终。
自古有人评价嵇绍,说他不孝——怀父仇,却进仕于仇辈。说此话的人大多都是儒家之人,儒家讲孝亲,但是儒家又讲忠君,这个浑水,儒家是搞不清楚的,因为儒家两面都想撑起光辉形象,无法解决这个现实矛盾。而国家危难,那些逃跑之辈的百官,却大多是受儒学思想教育长大的,儒学的目标——学而优则仕,本来就是为了做官的,做官为皇帝做事,是忠君。而国家危难时逃跑以留着一条命,对家庭父母妻子来说,是孝亲。可谓是一举两得,儒家忠孝也就是如此了,难怪自古潇洒旷达之士,大多是好老庄,而不好儒的。他们看穿了儒家的高大全表象下面,是虚礼虚伪和不务实、不中正。
山涛从官了,也如愿做到了三公,在朝廷儒家主流思想的浸淫下,真的是不理解竹林贤士的处事风格啊!嵇叔夜,朋友、儿子不遂父愿,你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