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就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前门大街来过几回，可每每有事，走的匆忙，这还是头一回到了里头的长恨歌凑个热闹。只是这里头这么热闹倒是出乎自己所料，一眼望去，不过人满为患四字。
站着瞧未免太失了身份，叫人叫过了小厮，用着十足分量的银子让人挪了桌出来。一人霸着一桌，倒是宽敞也舒服，再备上一壶茶，一盘糕点，确实惬意了。

【自己静静伫在门口不远处，只觉得与四周气氛格格不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捏着帕子四处瞧着，只盼能有个立足的地方。忽的厅堂另一边有些响动，循声看过去，一个公子哥儿大摇大摆的独占了一桌，好生惬意。微微皱了皱眉，若在平时，自己肯定不会跟这样的纨绔子弟上去搭话，可现在不劳烦他，还真就只能掉头回去，白来这长恨歌一趟了。】
【穿过自得其乐的众人走到他面前，微微福身，面露难色】
“不知公子这里可有客人？若没有，可否让小女借个位子坐下。”

抬头瞧了眼，长得不错，不致碍了眼。再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是座无虚席了。想着她到底是个女子，总该让一让，况且单凭她，应当占不了多大地，更碍不了什么事。点了点头。
“姑娘请便。”
只是瞧着她的神色，莫非爷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才面露难色？一直以来自觉长得还不错，虽不致让人趋之若鹜，但也不至于为难？稍微凑得近些，想让她仔细发觉爷的不俗。
“姑娘是一个人？”

【见他允诺，心底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柔和许多，垂眸含笑。】
“多谢公子。”
【在离他最远的位子刚刚落座，便听他身子微倾过来发问。倒不觉得他举止有何不妥，只是自己虽然平日能与要好的姐妹谈笑风生，遇见男子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离的远些，就又以极小的幅度往边上挪了一点，方语调温和的答道。】
“一时兴起就过来了，也没来得及叫上别的姊妹，只好打扰公子。”

“巧了，在下也是随性而来。既然有缘，一起无妨。”
努力保持一个斯斯文文的形象，初次见面，也不愿在美人儿面前失了礼。唇角微扬，让语气保持着淡然，竭力压制往日里的跳脱。
“在下瞧姑娘有些眼熟，虽然冒昧，不知姑娘可否赐教芳名。”
眼熟什么不过是个借口。对于美人儿，小爷从来都是眼熟的。虽说女人最是麻烦，但漂亮的麻烦女人偶尔还是会有些兴致的。

【见他虽然一开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言辞却还算客气有礼，心里也对他不那么排斥，面上渐渐有了些暖意。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一起却总有些别扭。到底哪里不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痛不痒的、像哪儿隔了一层。漫不经心的想着，听他问，自己倒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浅笑道】
“小女瓜尔佳氏惠婵。”
【小二这会儿早给自己斟了茶，答完便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脑海里却不断回旋着“眼熟”一词。本也觉得他只是随便一说，可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个人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忽的豁然开朗，失笑道】
“惠婵也觉得公子眼熟，回想起来，是在湖心亭茶楼见过。”

“噗——”
刚想搜罗些词夸夸她的名字，听到那湖心亭茶楼几个字，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自从被那死女人气到了之后，就再没往那茶楼去过。现在眼前这人这么一说，哪能不惊到。眼熟不过是前面的推脱之词，现在看来，于她而言，自己还真是眼熟了。
既然是在茶楼见过，只怕就是那一遭了。既是如此，也就懒得再装什么斯文了，实在累得慌。撇了撇嘴，靠着椅背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这号人来。
“茶楼？我怎么没印象？”
这话出了口，想到当时被那女子气到，自己失了态，只怕是茶楼里的人都瞧见了。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丢人了。

【自己话音刚落，他一口热茶就喷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淡定的拿手中帕子擦拭飞溅到这边来的水渍，听他说没印象，倒也不奇怪，毕竟那时我和齐昊都只是围观路人。看他懒洋洋往身后椅背一靠，脸上表情也都生动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好样子，但毕竟是他本来面目，看着比刚才端着架子舒服多了。招呼小二过来收拾，替他换一杯新茶，不改笑意盈盈】
“公子那时专注在另一女子身上，对惠婵自然没印象。”
【我对你倒是印象深刻了。吞下后半句话，想来那样的初见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己也无意多做纠缠，笑道，】
“公子怎么称呼？”

“要是当时看到了姑娘你，我可不会专注在她身上了。”
当时的事也是丢脸，见她没有多谈，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至于她问起的称呼，若像前次跟十二报的假名艾纪弘，那未免也太过注目。艾姓并多多见，而在京城里，未免有些敏感。眼珠子一转，那是非要想个与众不同的假名出来了。
“在下姓石，单名一个玖字。”
眼眸微眯，笑意止不住的蔓延出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深深的笑。
“不过在下更喜欢自己的别号，三问居士。”
心里念叨起来，快问快问，快问三问居士的来源。快问快问，好让小爷可以调戏一下。

【十九？看他也是高门子弟大富大贵的出身，却哪家的父母会给孩子起这么没心没肺的名字，当真一点不上心。好容易把含着的茶水忍住了，差点呛着自个儿，不过姿态保持的还算端庄。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都能听成“十九”，大约只是他顺口胡诌出的化名罢了，这京城里人人都好故弄玄虚，由着他不戳破就是了。笑着颔首，】
“原来是石公子。”
【名字起的不怎么样，听到三问居士，自己却是有些不解、来了探询的兴致。也抬眼认真打量了他一下，淡淡疑惑道】
“这三问居士的号起的确实别致，不知何解？”


终于听到了她开口询问，干摸着下巴装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略带些得瑟道
“我这三问一开口，那是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了的。若是姑娘届时答不出，可别怪在下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了。其实在下只是求知欲强些罢了。”
忍着笑铺了垫，终于没按捺住，凑近了她咧着嘴问道
“这三问居士，便是因着凡遇似姑娘这般的美人儿，偏爱问三问。”
“美人儿家住何方？芳龄几何？有无婚配？”

【得，倒是我自己多嘴，早知那天见到他时便没个正形，这会儿见了我也不会突然转性的。先前他摆出一副掉书袋的样子，讲的头头是道，自己居然还认真听了。三问前两问也还罢了，听到第三问，耳朵像被他的话烫了一下，脸颊蓦地染上绯红颜色，不知如何作答。】
【趁着沉默的工夫，自己倒仔细的动了下心思。这人倒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坏人，就是嘴上爱跑马车教人讨厌。若真的被他唬住，岂不是着了他的道？平白的丢了脸，倒像我没见过世面似的。便镇定了些，转头径直看着他戏谑的脸笑道】
“惠婵家住京城，年过垂髫，婚配我未来夫婿。石公子可满意了？”

原本还等着她害羞回答不上，再接再厉继续调戏一番，真没想到这三问居然是这么回答了。虽是都答了，却也都没答，倒是个聪明的姑娘。
“不瞒姑娘，在下确实是不甚满意的。不过——”
语气一转，也不掉什么书袋，一副委屈的模样，就差在额头上写上我很委屈我是好人的字样了。
“算了，在下从不为难女子，既然姑娘不肯满足我这文弱书生的求知欲，在下也勉强不了什么。”

【自己虽然答得很勉强、又很无趣，不过好不容易蒙混了过去，忙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心虚。我素来是个没主意的，只是平时见得人都是一本正经，才养成了这样不会玩笑的性子。可面对这么一个活宝，软的肯定不吃、硬的我又说不出口，早知——还不如自个儿去边上站着看戏了呢。罢了罢了，不过是逞些嘴皮子工夫，见招拆招糊弄一下就是了，犯不着跟他较劲。】
【这厢刚打定了主意，他又立刻换了一套路数。他长的本来就俊秀，这么一委屈，自己心里也不落忍。暗恨自己没有出息，幸好台上正款款走出一个女子怀抱琵琶准备唱曲，便给了彼此个台阶，好言赔笑道，】
“不是惠婵故意跟石公子过不去，您瞧这台上姑娘都等着唱了，咱们也别耽误了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