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耳目众多的前提下。
当晚，除了尚未回到长沙的张大佛爷，其他九门都收到密函一封，齐聚张家。
小五失踪的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佛爷的反应了。
众人相互对看了一眼，相顾无言，暗道果然是大事无误。
既然是大事，那便需用上处理大事的方式。
解九爷用食指指腹摩挲着茶杯边沿，道：“敢大白天劫走人的，全长沙也没几个。何况明知小五是佛爷的人还出手，目标范围其实很小。”
霍仙姑沉吟半晌，道：“你是说这些人其实是冲着九门来的？”
齐铁嘴悠悠道：“而且是指名道姓要佛爷亲自出马。”
一声冷哼。
黑背老六睁眼一看，却是陈皮阿四。
“既然如此，就不要客气了。” 陈皮阿四端手喝了一口茶，道：“明晚一起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百了。”
二月红闻言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陈皮阿四，转头对坐在旁边的半截李道：“三爷你怎么说？”
半截李半晌没有开口，顿了一会儿方冷冷道：“和李家没有关系的事情，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二月红微微笑了一下，道：“既然三爷没有意见，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阿四了。”
说着，他转身对解九道：“小九你帮忙看着点阿四，这样做事也稳妥些。”
陈皮阿四显然不满意二月红公然让别人干涉自己做事，但碍于他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解九却似乎早料到二月红会这么说，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仍是点头应了下来。
齐八爷推了推眼镜，笑道：“佛爷就要回来了，四爷要抓紧时间了。”
霍姑娘看着眼前几人的谈笑，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张家管家的一颗心却是更加提溜着了。
九门众人愿意帮忙本是好事，但坏就坏在是四爷接的手。
张家管家不是不相信四爷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只是他十分清楚四爷一般处理的手段，他怕的是万一不小心伤了小五，他这条命可着实耽搁不起。
但既然是二爷亲自交代的，且有做事一向稳妥的九爷在旁边，应该问题不大。
何况，佛爷明日便要回来了，只要有他在，小五应该不会出事。
晚间一一送走了九门众人，张家管家默默叹了一口气。
希望，小五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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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翌日。
一大早张家管家就起床了。
叮嘱人将糯钉钉喂得饱饱的，小家伙舔了舔身上的毛，之后便懒洋洋地窝在了常待的床尾，竟是浑然没有主人已经失踪的自觉。
交代人将小五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而且早就探知佛爷将于上午到家。
岂料，到了午间却仍不见佛爷踪影。
管家心中觉得隐隐不对，一打听却得知佛爷的汽车进了长沙之后，竟没有回张家，而是直接拐向了二爷的戏园子。
张家管家清楚自家佛爷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唯一的解释是他在半途听闻了小五失踪之事，同时二爷将此事交给了四爷，他这是急着兴师问罪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
管家对自己下了定义。
佛爷进了戏园子一个小时后，管家派出去的探子终于看到他出来了。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九爷和八爷。
九爷出现在二爷的戏园子里本属正常，但八爷竟然也在其中就不太寻常了。
三人出来后便分道扬镳，但待得佛爷进了张家的门，管家也没发现他的脸色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一样的不怒自威，一样的严肃寡笑，唯一不一样的是，他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小五的房间里抱出了糯钉钉。
小狗在他手里安静异常，睁着原溜溜的两个眼珠子，看着倒煞是可爱。
和它主人长得竟然还有点像。
张家管家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虽然这句话他决计不敢当着自家佛爷的面说出来。
这时，佛爷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交代管家记得晚上做些红烧狗肉，炖得烂些。
张家管家闻言忽然愣了一下。
在张家待了这么多年，他不敢说很了解佛爷。但起码，对他的脾气还算知晓一二。
他若不说话，可能是对一件事不满意，也有可能是对一件事情很满意。
他若笑了，可能是对你这个人很看好，也有可能是觉得你这个人不值一提。
所以，很多人对他的印象仅停留在捉摸不定的层面。
但是，管家知道，佛爷一向很少对吃的东西上心。身为军阀，难免台面上有很多往来，但即便是宴请客人，他也从来是交给他处理而不会关心桌上会上什么菜。当他关心今天吃什么菜的时候，就是心情特别放开的时候了。比如解决了某个难题或是遇到了某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小五失踪原是他的失误，管家已经准备接受佛爷的雷霆大怒，却不想等来了云见天开。
最后的最后，管家心里下了一个定论。
佛爷没有吃错药，所以有问题，其中一个环节一定有问题。

【十六】
入夜。
子时。
乱坟岗。
在常人眼里，这个时候恰逢月影西沉，星光黯淡，断碑杂坟，风声鹤唳，芒草卜动，犹如厉鬼在侧，摄人心魂。因此，一般人决计不会在这个点来此闲逛。
但是，对这些常以下斗来压惊的人来说，乱坟岗远不如它的名字来得吓人，甚至比其他地方更别有一番景致。
君不见，云纱蔽月，芒星点点，微风拂面，瘦墓肥斗，没有凡世日间的纷纷扰扰，天地间唯余一己享受这暂时的安宁，偶尔一声蛙鸣或猫头鹰的夜鸣，反添一丝活泼的生气。
当然，张大佛爷今天没有心情去欣赏夜景， 他本是应邀而来。当你不打算下斗时，这种别样的景致看在眼里就与常人眼中看到的并无二致了。
不过，他并没有按照恐吓信里要求的那样单独赴约。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糯钉钉。
小狗似乎因到了熟悉的环境和闻到了熟悉的墓土味道，精神竟是出奇的好。一颗小脑袋瓜拱出了张启山圈着的手臂，盯着乌溜溜的眼睛也不知是在等什么。
“佛爷果然守时。”
背后突然无声无息地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因为是逆风，听着竟有点模糊不堪。
张启山没有回头，顺了顺糯钉钉的毛，道：“你要什么？”
声音抽气似地嘶笑了一下，道：“我要什么你都给得起？”
脚步声在接近，张启山却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移动分毫，声音依旧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我只给得起我能给的。”
“哦？如果我要你偿还死在你手中的几条人命呢？”脚步声停住了，声音却笑得干哑：“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就葬在这乱坟岗，你是不是可以下去陪他们了？”
张启山默然半晌，忽然转身，却见一个戴着宽沿斗笠看不清颜面的人站在高高的芒草丛中，身着一套破旧的束衣，是常见的武夫打扮，但身形却不熟悉，并不是长沙的伙计。至少，这个人之前未曾在长沙城露过面。
“你是谁？”平淡的语气仿佛与己无关。
“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会记得。”声音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但我会让你一个字一字地记住埋在这里的人！”
尾音忽然变得高亢，那人忽然抬起了被宽沿斗笠遮住的脸。
黯淡的月光下，张启山看到了一张皮包颧骨的脸和一双嗜杀充血的眼。

【十七】
那却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扭曲的面庞和外泄的杀气仍掩不住他稚嫩的眼神。
“你明知道背叛陈皮阿四会是什么下场。”
少年闻言霎时顿住了暴起的身形。
一眼瞥见那只小狗浑身的毛发倒竖，龇着牙的犬吠却被眼前一身戎装的人一手压住了。别人口中的这个人太过强大，刚才他不过是籍着一口狠气方动手，于是咬着牙哑着声音道：“你都知道？”
“你以前见过我？”淡淡开口。
少年动了动唇，眼前这个人浑身抑不住天生的震慑力，不由自主便答道：“我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杀了人？”
一句话勾起了记忆中满眼的满目疮痍和烧焦的残尸。那天，他不过是去山里砍柴，再回到村子已成废墟，竟是一幕人间地狱。
含泪葬了全村人，他对天发誓要报仇雪恨。
后来的后来，他终于知道，所有的一切是因为一个名叫陈皮阿四的人。然后，他孤身来到了长沙，但是他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更不是他所在的九门其他人的对手。于是，他受尽一切冷眼和责难当上了陈皮阿四的徒弟。只是，他发现从来就没有机会动手，无论是在地面还是在斗里，甚至必须时时提防被人暗算。有一次，自己甚至为此折在了斗里。因为陈皮阿四会带他们下斗，但从来不会对他们负责。
当他原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报仇的那一天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佛爷的突然北上，以及那个名唤张小五的孩子，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既然你要报仇的是阿四，为什么会找上小五？”
“因为，”少年闻言微怔，“他们都说擒贼先擒王。”
张启山忽然就很无奈。
他并没有期望身为九门之首竟会承担这个责任和义务。
“你以为，陈皮阿四会觉察不出你的动机？你以为，在长沙你的行踪会没有人知道？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
少年脸上已经有了茫然，几个月来在陈皮阿四手下的经历和报仇的欲望已经几乎耗尽他的精力，现在的半人半鬼的模样也多是因夜不能寐的缘故。他太累了，有的时候，他也想过就这么算了报仇什么的爹娘最希望的恐怕还是自己能好好活着，但是良心和深根蒂固的思想又让自己无法放下报仇的执念。
他只知道，这个位居九门之首的人好像很在意那个名唤张小五的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王牌。

【十八】
他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左不过鱼死网破，自然没有想过其他的缘由和结局。
如今经一提醒，回想一下方才知觉以陈皮阿四多疑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多天看不到自己他都没有过问，显然，哪里出了问题。
他突然脸色一白，“他既然早就察觉，为什么还任由我关着那个孩子？”
张启山看着他的眼神又多了点同情，“你以为，小五还在那个地方？”
“你们早就算计好了，这两天不管不问只不过是要我自己露出马脚。”少年的瞳孔蓦然扩散：“让那个姓陈的自己来找我！即便死，我也要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张启山暗自叹了口气。
他自然不会告诉这个早已被仇恨蒙住双眼的少年，他今日自北平回到长沙，半途便接到了小五被绑架的消息。昨日二月红让陈皮阿四负责此事，便是已知事情起因在于他。而明里让解九相互牵制，暗地其实是以阿四尊其师父之名令他不至于再次辣手杀人，恐怕这个可怜的少年早已埋身此处乱坟岗。
至于小五，长沙就这么大个地方。凭着九门佛爷之威，赌上八爷的神算之技，查出他被绑架的地方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如今孩子早被陈皮阿四带离，所幸只是迷晕，倒并未曾受伤，否则少年现在也不可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当实力太过悬殊，无谓的报仇不过徒增伤亡。
可是，即便陈皮阿四轻贱人命，自己手下又岂止亡魂无数。能坐上这个位置，都是脚踏累累白骨。如果人死都要报仇，要找他张启山报仇的恐怕比陈皮阿四还要多得多。
不过，谁的命又比谁值钱？
他们既然欠了数不清的人命，他们自己的命，又能值几何？
身于乱世，总要有人被人恨，仅此而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启山淡淡开口，“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等你有能力来报仇的时候，再来找我们。”
少年愣了半晌，紧绷的精神终于开始崩溃。
张启山冷眼看着瘦弱的少年蜷缩在高高的芒草丛中，满面尘土，乱了形色。
他不是冷血，只是见过太多死亡，所以他决定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幸福。哪怕其中有他的朋友和兄弟。
值得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别无选择。
但至少，他会尽力留下能留的人。
所以，他赴约来这乱坟岗，无非是在陈皮阿四手上留这个少年一条人命。他张大佛爷放的人，任谁也会买三分面子。但是，能否在这世道活下去，活到来找他报仇的那一天，就看少年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目送少年含恨离开的背影，张启山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远在天边的如钩残月，抚了抚小狗松软的毛，喃喃道：“该来的，都快来了。”$ post_type

这更文的节奏有点慢（我竟然用有点来形容）

【十九】
无论如何，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这一次，不过是在上战场之前，想再见一次那个天真的笑颜而已。
张启山一向少在人前展露个人情感，城府深也好，不近人情也罢，他从来不会也不能过多关注别人的眼光。所以，他私下的一面也自然甚少人知晓，包括九门众人。
但是，当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安然无恙地扑了过来，一如既往含笑的小脸上略带了些许孩子气的委屈，以及多日不见的想念导致泪眼婆娑的小模样，张启山仍是不自主地抬手揉了揉怀中孩子柔顺的短发，将糯钉钉交到他手中，连人带犬抱了起来，道一声家里已经特地准备好了炖好的红烧狗肉。【画外音：张家管家表示为此还特意向全长沙城手艺最好的吴家管家讨教了红烧狗肉的做法，没得浪费了不少私房钱。o(╯-╰)o】
只是，平日里威严压人的张大佛爷不自知的是，刚才他看着这个孩子的宠溺眼神看在其他九门众人眼中，简直莫若西天佛祖动了凡心。
但是，当下一秒他扫向众人的眼神里很明显又自动恢复了平常的温度，众人只得忍住心里万匹羊驼奔走的澎湃，纷纷道佛爷连日辛苦了，北平的军事重要，今日也需好好休息为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张启山的眉间就微微拧上了。
今日他自北平回来之后曾约八爷和九爷在二爷的戏园小会，谈的不是别的，正是这愈来愈紧的战事，只不过定论的话，要保护整个长沙城，恐怕届时需要九门和全城人共同的力量了。
当然，在此之前，首先提到的自然是小五被绑票的事情，只是三分钟便有了定论而已。
其实，会杀人的人通常也懂得怎么救人，这种事情他的直觉往往要好过其他人的推理。只要八爷无意点到他手下的来路和各种可能，其他凭着阿四对长沙城的了解和本能的嗅觉，不多时就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室找到了的小五——却是那个人不过也是大点的孩子而已，善良之心尚存，他本只想向陈皮阿四报仇，也没想过要过加害他人。孩子醒来后的不哭不闹配合异常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第一晚原本用来绑人的绳子都没有用上。所以，第二天才心安地锁门后就离开了，甚至在走时去见张启山之前还好心地留下了一些从别处顺来的好吃糕点。
当陈皮阿四和解九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安静得不像话的坐在板凳上的孩子。
阿四还记得，当时那个孩子睁着明亮的琥珀色眼睛，静静地问他，“他为什么要去杀人？”
如果是比他还大上几天的五爷，他恐怕铁弹子招呼了。
但面对这个孩子，他无言以对。
解九不知道孩子到底听到了什么，只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大哥哥不会让他杀人的。”
小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道：“我知道。”
解九忽然就有种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与记忆中的五爷重叠的错像。
当孩子吃完晚饭，洗好澡，拎着糯钉钉上床睡觉，张启山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感到有点后怕，如果，万一这个孩子真的殒命他人之手，他还能不能如此淡定地放那人一条生路？
嘴角轻轻扬了扬，张启山伸手抚开孩子额头上的乱发，轻声道：“怕不怕？”
岂料，小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不怕。”
张启山一怔。
“因为，大哥哥会来救我啊。”

【张小一和张小五的故事】
张大佛爷，啊，不对，张小一现在有点惆怅。
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孩子，但仍留有之前所有的记忆，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说出去都会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除了张家管家，长沙城里的所有人都以为张大佛爷是因故连夜去了北平，而张小一则被认为是管家某位远方亲戚的孩子，暂时借住张家。
实际上，此时令张小一感到惆怅的却并不是莫名变回了小时候这件事。相反，血液里天生的冒险因子并没有让他意识到此时身体变小造成的不便，反而是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张小一觉得惆怅的原因是，现在他身旁这个已经聒噪了他半天的孩子，实在是可爱得有点过头了。
“小一哥哥，你认不认识大哥哥？”
“小一哥哥，你来自哪里？”
“小一哥哥，你喜欢这个风筝吗？送给你。”
“小一哥哥，糯钉钉很乖的，你也抱抱它。”
“小一哥哥，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一哥哥，……”
啊，好想抱着亲一口。
但是，不可以。
想亲却不能亲，你说，惆怅不惆怅？
此时恰逢初夏，阳光尚不浓烈。
午后，两个穿着月白衣衫的半大孩子带着一只绒球般的小狗坐在树荫下，萌碎了斑驳摇曳的光影。
说了半天话的张小五终于是有些累了，背靠在树干上眯了眯眼，不多时小脑袋滑落就靠在了张小一肩上，兀自睡得香甜。
张小一抬手扶住他，轻轻换了姿势，让对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睡颜清亮。
一只薄翼的蜻蜓似乎也被孩子的气息所吸引，在树下绕了几圈之后，轻盈地停在了张小五软糯的发梢之上。
流光溢彩。
张小一忽然抬头看了看远处正被七彩阳光笼罩的天地。
偷得浮生半日闲。
谁知道呢？也许，变小的这段时间，就是上天赠与他的特别礼物。
待得张小五揉着双眼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本来不见笑颜倒颇有大哥哥平日风范的张小一像是换了一个人。乌黑的双眸灵光闪动，小脸上写满了狡黠的淘气。
“小一哥哥？”张小五抱了小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张小一把牵了他的手，开始往田间跑。
“走，带你抓蛐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