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高尾,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有意思。
比赛这种事情,难道不就是为了夺取胜利吗?
不过因为跟随前辈们前去参观的缘故,时隔大半年他又再一次见到了绿间真太郎,对方已经是弓道部的王牌了,他独自坐在一边,闭目养神,或者是进入赛前的冥想准备,但身边经过的人们特地放轻了脚步以及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他,可见他确实备受期待著。
相比之下,只是来见习的高尾便是又输了他一大截。
弓道的比赛场面并不会激烈,可完全不妨碍紧张与凝重的气氛,他们的学校与绿间的学校比分咬得很紧,稍微只要有一方松弛了,就有可能被失败啃噬得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团队赛近靶场的两项比赛完成之后,高尾发现了对手中靶的得分比较高,而他们学校则是姿态、品行与态度的综合得分比较高,差距并不大。
这样微妙的持平,一直到远靶场最初的几轮仍然维持着,直到绿间的上场——高尾没有办法形容当时是在怎麼样的气氛之下,对方从容地起身,走上前去行礼致意。本来已经相当安静的赛场上,因为他的出现,高尾甚至觉得有了一种鸦雀无声的死寂感,好像所有的空气与声音都会在他身边沉淀下来,变得全场静默。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迈出双脚,稳定自己的身体,几乎完全无可挑剔的站姿显得优雅又沉稳,接下来引弦搭箭,将长弓从头顶高举而过,双手左右张开,挽弓,满弦,动作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即使每一步分割来看都优美得如同古老的艺术品再现。高尾几乎看得目不转睛,像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得让人厌倦的动作也居然有人可以做得如此漂亮,他望著对方的侧脸,绿间专注得彷佛完全隔绝了外界一切的信息,除了水平视线上的标靶以外,他的世界再无别物。
尽管如此,他整个人仍然是相当放松,如同笃定了箭一定会正中靶心一样,绿间神情平静而自然。相比之下,反而是高尾不知道为什麼地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与身体,他觉得自己内心产生了无可名状的焦虑,却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麼。
直到绿间松开持箭的手,射出的箭直中靶心,他规规矩矩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曾因任何事而动摇,高尾才真正地长舒了一口气。
——太厉害了!回过神来的高尾才反应了他心中到底为之而震撼的是什麼。
弓道是一向讲求精神与运动完美结合的竞技,从绿间迈步的瞬间实际上就已经确信了这个人在弓道上几乎已经到达了最为理想的状态,他的自信与骄傲,以一种谦逊的态度内敛着,可高尾依旧从他淡然的神色觉察出了“胜利”的理所当然。
简直就像尽得了上天的恩宠一样,绿间这个人的存在,就像高尾跨不过去的障碍。
可正因为如此,高尾才更加兴奋。
他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最初的理由,如今脑海中只剩下对方挽弓的优美身姿——那麼强,那麼耀眼,又那麼吸引住他的目光,这样致命的魅力,让他彻彻底底地忘了那一次因为绿间的关系他们学校最终也没有能夺取冠军。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特别的失落或者挫败,他那时候的心里头大概只剩下一件事,有朝一日,他果然还是无论如何,都想超越绿间。
至少在弓道上。
“……我好不容易得到了前辈们的认同了,也成为了弓道部的王牌,结果满心欢喜去比赛的时候,却和小真错过了。”高尾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这个也许是上天故意的安排,捉弄着他不让他如愿以偿。一年之后,等他终於同样以王牌的身份登场,以无可挑剔的绝对优势将绿间的学校彻底打败,却没有遇上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