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交换
〔契子 夜奔〕
魏家坪的清晨,像一颗沾满了露珠的青果,淡淡的,软软的,满是家乡的气息、母亲的味道。
当第一缕阳光招着温暖的手欢快地跃过尘封的窗户,微笑着吻向我的脸时,我从长长的梦境中醒来。张开双眸的那一刻,他安睡在我的身边,浓黑若墨的发,长而密的睫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小时候那样。
同样的老屋子,同样的床。
那时,他年纪尚小,喜欢侧着身子睡觉,黑色的小脑袋埋在枕头上,像婴儿一般。长长的睫毛像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栖息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地抖动,白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就好像,这十多年,我们从未离开过魏家坪。
就好像,北小武随时会拖拉着他英俊潇洒的破拖鞋翻过我们家的矮墙,喊一句:凉生,姜生,俩猪,上学啦。
就好像,片刻间,院里的压水井就会在母亲粗糙的手里,吱吱嘎嘎地响起。仿佛她还健在,辛苦劳作的一天将由此开始。而她的小女儿将会像云雀一样飞到她的身前,喊一声:妈妈,我来!虽然,最终水桶一定会落到她哥哥手里。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出现,它只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而唯一的幸福便是,他在我的身边。
是的,他在。
不知是幸福,还是难过,眼泪止不住地从我的眼里缓缓地流下来。
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轻轻握成拳横在胸口,像婴儿睡梦中的姿态。他们说,据有婴儿睡姿的人,都是缺少安全是一种绵密感的,贪恋更多的安心和温暖。
那是一种我预料不及的亲密——仿佛是一种绵密而悲悯的吻,我眼角的泪水被一点儿一点儿的温热给舔舐掉。
我尖叫着,慌乱地睁开眼睛——他醒了,脸就在我的眼前,不足十厘米的距离,俊美如玉的容颜,令人不安的温热气息。他俯身,专注而心疼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这是我没有想过的吻,就在这一刻发生在我和他之间。顷刻间,我只感觉心里好像有几百几千只小鹿在乱撞。我避开他的眼神,不知道做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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