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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每个白日都周而复始。
房里鹿晗的照片还是很久以前挂上去的，照片里的他仰着头，阳光穿透了他细密的发梢和瘦削的身体，地上阴鸷的影子无声地耸动着。
那日鹿晗亲自把照片钉在床头，如今当时笑貌都化成了青烟，就连吴凡去抓时，也没能在手心留下任何被炙烤过的气息痕迹。
他日日跪坐在那照片前，伸手去抚摸鹿晗的脸，滑过他的眼睛，勾勒他的下颌，最后指骨停留在修长的脖颈上久久不去，手指的婆娑起落间都充斥着悲悯的恋爱，偏执的专注神情如同修炼三生。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郑允浩也不知道。
他只是每日看着吴凡用指尖反反复复地婆娑着同一个地方，眼神里充满了迷离的怜爱，时而皱着眉却又古怪微笑，又时而像是看见了什么污秽，然后惊恐地擦拭，手指都发热地肿胀起来也不停歇。
他像一个濒死的人，疯狂的偏执在他的眼中闪闪灭灭，直至最终失了力气般，颓然得灯火尽灭。
他的肩都无力垮下，扭曲的刘海挡住他眼里所有的光，垂着的手指还在持续神经性的抽搐，似乎参透洞察原本失去不可得，却又因为大彻大悟收敛了仅剩的微薄的光。
郑允浩常把他揽在怀中，少年硌人的胸骨和下巴垫在郑允浩的胸前和肩上，抚摸他瘦削的脊背，那些无声的沉闷定格更像焚化过去升起的黑烟，缭绕得整颗心都寂静了。
无声的亲吻落在吴凡的额头上，郑允浩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又或是只想起了过去吴凡叫他哥哥的声音。
过往反反复复，松散的沙子最后被汪洋的海洗刷到无所遁形。
而郑允浩甚至觉得，吴凡是并没有感知到自己的，他的眼睛不知焦距地落在别处，像是在试探着触碰一个影子，洞察了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后来，郑允浩只是站在卧室的门框外，他的胸膛起伏着似乎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却因为眼底的寂寂，而失掉了悲壮的巍峨。
他嶙峋的指骨紧紧地扣着樱桃木，指甲尖的白色也连带着变得疼痛，映衬着男人瘦削的脸和坚毅的下颌。
沈昌珉总在这个时候抱住他，他的手环住郑允浩精瘦的腰肢，让他苍凉的脊背贴紧自己的胸膛，唇舌温柔地缠绕亲吻男人精致的耳廓，让所有温热的气息都灌溉惨淡的心田。
那是他的支撑，也是在逼仄的末路上，能够抓住的唯一绳索。
4
每个惊醒的夜晚，都是盛宴。
吴凡的梦里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时候出现了鹿晗。
那些陆离又杂驳的梦境破碎地拼凑又支离。就连鹿晗的眼底都燃烧着迥乎不同的灯火，还有那些不尽相同的神色朦胧。
无论是怎样的梦境，他所看见的鹿晗，脖颈之上都有一条妖娆的红痕，血饱胀地充盈着，每一秒都要滴落却也每一秒都细密地震颤着深深隐藏。
鹿晗鹿晗，他太焦急，每个撕心裂肺的呼喊却连自己都听不见任何声音，脚下无止境地奔跑却追随不上鹿晗哪怕只是一个的脚步。
夜晚是满心疲惫滋生的温床，却也终日以此作辅，把每个相见离别的微小轮回都延展成曼妙的遐想，伴随着呼吸的阵痛，随着骨血交融在心脉脑海。
于是，吴凡开始习惯每一个夜晚的惊醒，也享受坐在马桶上看这斑驳的条纹任意旋转成涡流，然后扭曲，继而交错。
他想很多事，又有时什么都不想，眼前的风景太让他醉心，以至于窗外不灭的灯火也不能企及它艳丽的分毫。
他觉得有人在看他，与他一同欣赏这无上的景致也与他一起参透无数奥义。
吴凡知道，一定是有的。
5
黑夜是待嫁娶的白昼的新娘。
所以在最后的时光里，总是悄然滋长出无数妖冶含蓄的靡靡艳事，让它本来的颜色遮盖住一切妩媚的风流。
吴凡一直盯着那些繁复的扭曲成奥义的线条，他仰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烟雾梭巡过他的肺，又回还到他的咽喉，最后洋洋洒洒地被他吐出，笼罩他漫不经心的脸。
烟草诱人的香气是醉心的舞曲，附和了他放荡的思念，他多想跳一支舞，一支放浪形骸又奢靡冶艳的舞，以此成全支离破碎的时光。
他从不是个浪子，即使他轻佻地侧看自己眼中的迷离。
镜子里或许有另一个人，明眸善睐，却有一条嫣红的伤疤。
吴凡的眼突然失了焦距，他猛地站直，可那些狼狈的猝不及防丝毫没在镜子里面的那双眼睛中掀起任何壮阔的波澜。
他颤抖着，死死盯着镜面，战栗的五指去触摸镜面里的人，横亘在其间的空气像是巨大阻碍，直至他终于穿越，触到冰冷的玻璃，指尖也在上面留了零星的白雾。
转身的时刻是他一生能够隐忍的所有经年，腰不小心撞击在洗面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血脉喧嚣地奔腾使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任凭一切都被录入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鹿晗鹿晗，有生之年我终于与你得以再见。
步子虚浮着接近日思夜想的容颜，他多想轻柔地拂去鹿晗脖颈上的伤痕，擦掉那殷红的血，也抹去日夜思念的倦怠痕迹。
你为什么受伤？吴凡多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任何有意义的音节。无论怎样努力和歇斯底里，终究能听见的只有烟掉在地上的稀松响声，和火苗晦暗焚烧的声响。
鹿晗竖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轻微摆头却让吴凡以丢盔弃甲地安宁下来。所有诘问和疑虑都是可忽略的低微尘土，只要你回来，便让我死寂的地狱变成宁静的天堂。
6
我住在你心里，从未远离。
失而复得的日夜，惊喜和惶恐如潮水铺天盖地地洗劫了吴凡所有刚毅的姿态。彼时倔强的骄矜竟分毫比不上今日他眼里泊着的海。
吴凡总是担忧地看着鹿晗脖子上的殷红，紧蹙的眉是情人缱绻的情话。
他并不知为何伤疤从不愈合，鹿晗不说话，只是反复抚平他皱起的浓眉，也温存地亲吻他的手指。
时间便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无论我曾蛰伏在多少深埋的洞穴，也被多少入秋的霜寒洗劫得狼狈而不堪入眼。
我从不需要维也纳的虚无礼节来祭奠我失去亲人的悲恸流离，因为我知道，你从未远离。
他太过欣喜若狂，每个睡去又醒来的片刻他却又被失去的颠覆感一遍一遍席卷吞噬，他无力接受失去的重量，仿佛从万米高空极速坠下摔得尸骨无存。
他如神经质一般，不断合眼又不断睁开，直到确信鹿晗就躺在自己身边，脖颈上的伤口依然美得娇艳，鲜血灌溉丛生的玫瑰荆棘，每一朵都是讴歌的音符。
他想赞美他潋滟的眼睛，想歌颂从前的片段时光，想说无数旖旎动人的婉转情话，却被鹿晗堵住了嘴，被他火热的视线焚烧了光影里的每个自己，都化成了烟雨。
7
作另一个你是主为我歌唱的赞美诗。
吴凡与鹿晗对立而站，他的眼是赤红的，被那条冶艳的红烧成了漫天的火光。他虔诚地倾颓在那迷人的颜色里，那是他的梦想和生生不息，是他日夜为之叩首的真神，是他日夜祷告所祝祷的最美幻象。
你也想要吗？鹿晗的眼睛似乎这样询问着。
他点点头，只觉得深红都散发着诱人的媚，鹿晗鹿晗，是否这样我就与你再不分离。
鹿晗拿起刀，利刃的寒光丝毫扑不灭渴望的火，冰冷的刀剑抵着火热的肌肤，缓缓渗透。
真冷啊。吴凡这样想。
郑允浩只是想进来看看他，却看见吴凡手里拿着刀刺向自己的脖颈，他仰着头的祭献姿态，笑容是允浩所见过的最满足的弧度。
刀尖已经探入了肌肤，隐隐的红色撕裂了郑允浩的神经，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吴凡手里的刀，狠狠把它丢到墙角，器具落地的声音是清脆的歌唱，你瞧，赞美诗的第一个音符已被弹响。
愤怒叫嚣着切断郑允浩的每条还在流淌的血脉，在起初的冻结过后，开始变本加厉地灼烧这他的理智。
脆弱的兄弟关系似乎从未因为不断流淌的辗转疼爱变得有任何意义，每个灰飞烟灭附带的从不曾只有自己。
郑允浩一手拉下吴凡的裤子，少年纤瘦的腰肢在空气中瑟瑟发抖，他薄弱的挣扎被郑允浩禁锢在怀里，两具萧条的骨骼撞击在一起，却没人在乎这不优雅的接触。
身后皮肉上炸裂的疼痛一下子轰击了吴凡的脑海，记忆里那应该是一把薄薄的木尺，无情又面目可憎的样子。
他抬眼去寻找鹿晗，发现鹿晗站在墙边，脚下是被丢开的那把刀子，这次，鹿晗不再笑了，他的伤口也汩汩地流下血迹，蠢蠢欲动的液体终于肆意地交织成艳若云霓的网，将吴凡的一颗心都紧紧收住，毁灭任何喘息的余地。
尺子的起落所给予的疼痛蔓延到骨髓里，他多希望鹿晗拉住他的手告诉他这疼痛都是短暂的修行，可鹿晗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地，麻木又冷硬的轮廓毙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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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鹿晗，他伸出手去抓他，却凭空只有失落的空气被攥紧在他的手里。鹿晗的伤口还是流着血，烧得颓靡佘艳都漫布了。
郑允浩还没有停下动作，他的痛苦从不比吴凡少，看他消瘦的分秒于他都是炼狱和煎熬。
这些日子他何曾不是每晚都睡不踏实，睁眼闭眼脑海里映着的全都是吴凡失魂落魄的颓然身姿，而这些剪影都化成了针，那他的心都扎得千疮百孔了。
郑允浩已经记不起多少个日子，都是沈昌珉用手遮住他的眼，然后缱绻地亲吻他以驱逐那些快要将人埋没的疲惫。他没有眼泪，也没有忘情的尖锐。
吴凡眼见着鹿晗的僵硬变成了尖锐的讥笑。那些血都顺着他优雅的线条流到身体里，却依然灼烧着让他痴迷的艳红。
冷漠的篇章是关于之前所有日子的决绝否认，无数戏谑都瓦解了本来坚不可摧的心墙。
鹿晗鹿晗。
吴凡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身后的热度在他已经崩溃的心墙上默默地添砖加瓦成一堵新的围城。
满心的疲惫中被荒芜的洪流暴涨到湮没自己，他是要溺死的人，活下去的微茫景象映衬着他日思夜想的红色，都变成了落差千尺让人粉身碎骨的瀑布，叠叠坠落。
他终于还是哭倒在郑允浩怀里，眼泪溢满郑允浩的颈窝，丰沛的雨终于还是倾盆而下。
吴凡感受那双熟悉的手抚摸自己的脊背也揉乱自己的头发，男人果毅的脸庞紧密贴合在自己的耳旁，所有幻象终于还是化为青烟。
即使，鹿晗仍看着自己，鲜红的血也依然好看得让他迷醉。
沈昌珉倚在门口，缱绻的疼爱透过他的眼折射出无数熹微的晨光。
终有时岁深情，也铸成堡垒无坚不摧。
郑允浩还没有停下动作，他的痛苦从不比吴凡少，看他消瘦的分秒于他都是炼狱和煎熬。
这些日子他何曾不是每晚都睡不踏实，睁眼闭眼脑海里映着的全都是吴凡失魂落魄的颓然身姿，而这些剪影都化成了针，那他的心都扎得千疮百孔了。
郑允浩已经记不起多少个日子，都是沈昌珉用手遮住他的眼，然后缱绻地亲吻他以驱逐那些快要将人埋没的疲惫。他没有眼泪，也没有忘情的尖锐。
吴凡眼见着鹿晗的僵硬变成了尖锐的讥笑。那些血都顺着他优雅的线条流到身体里，却依然灼烧着让他痴迷的艳红。
冷漠的篇章是关于之前所有日子的决绝否认，无数戏谑都瓦解了本来坚不可摧的心墙。
鹿晗鹿晗。
吴凡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身后的热度在他已经崩溃的心墙上默默地添砖加瓦成一堵新的围城。
满心的疲惫中被荒芜的洪流暴涨到湮没自己，他是要溺死的人，活下去的微茫景象映衬着他日思夜想的红色，都变成了落差千尺让人粉身碎骨的瀑布，叠叠坠落。
他终于还是哭倒在郑允浩怀里，眼泪溢满郑允浩的颈窝，丰沛的雨终于还是倾盆而下。
吴凡感受那双熟悉的手抚摸自己的脊背也揉乱自己的头发，男人果毅的脸庞紧密贴合在自己的耳旁，所有幻象终于还是化为青烟。
即使，鹿晗仍看着自己，鲜红的血也依然好看得让他迷醉。
沈昌珉倚在门口，缱绻的疼爱透过他的眼折射出无数熹微的晨光。
终有时岁深情，也铸成堡垒无坚不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