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
“打败吕布?”司马懿想要挪开书册的手缓了缓,坦露出微讶,“难怪刘备这名字现在街知巷闻。”
郭昂、张雷一人一句合拍地述说着三英战吕布的扬名事迹,倒也没夸大其词。司马懿只看了燎原火一眼,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靠到张雷旁边,燎原火拿着那封令人头疼的信,扬眉浅笑道:“仲达,这封信是真的吗?”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这个臭小子。司马懿暗骂一句,取出藏在书柜最内的椟盒,把平放到茶杯边的信又扫阅了一遍。
“吕布杀董璜华雄,再胁逼我族。布谓残兵杀董卓,既往不咎。王允叩首”
王允乃父亲生前好友,洛阳一役中亦曾全力协助残兵,没有选择的余地,司马家欠王允的,终归要还。如果说洛阳大火给他的是提示,那么这封信无疑是把他正式搬上历史舞台。
『这就是命运,谁也逃避不了?』
“这个人为了利益,什么事也敢做。”人声先至,小孟一身锦饰华服袒臂露腰,迈着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步子来到门前,娇媚一笑不露齿,“而我们这位少爷,也不遑多让啊!”
司马懿挑眉看向燎原火:“怎看?”
燎原火笃定笑道:“董卓必定难以拒绝。”
那你呢?没把话问出口,司马懿翻开椟盒,两指捻起那枚戒指,看着骷髅獠牙在阳光照耀中流渗出狰狞怖人的幽光,思绪如潮涌。
指头一松,燎原火心领神会地接过指令。
其他人已散去,燎原火仍坐在原处,紧盯信纸上的“吕布”二字不放。司马懿踱至燎原火身后,用葱白的五指与掌心捂住他的双目。
“光用眼神,是杀不死他的。”司马懿无伤大雅地说着,用另外一只手对燎原火耳上的银环把弄不止。
燎原火没有丝毫警惕也没有回话,遮挡的双眼、抿紧的双唇,令他看起来似乎又变回那天的颓唐。吕布的威力真的如此之大,足以动摇自己掌控之下的火势?
状甚随意般问道:“你认识那打败吕布的三个人?昂、雷二人说得绘声绘色的时候,我看你一点儿不惊讶。”
“见过一次。”燎原火这才勾起湛然的笑弧,“三个傻瓜蛋。”
司马懿没有笑,燎原火看不见,便没有笑的理由。
看得出来火对这三人颇有好感,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阿火,你怕死吗?”没等他回答,司马懿把耳环处的手转移到下巴,抬起,轻轻摩挲,“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但你不怕,为什么?”
燎原火顿了一息,似是斟酌哪个回答才能骗过司马懿,应付搪塞地回道:“因为刺客的真义是舍生杀人?”
司马懿敢断然,要是没捂住,一定看到他心虚别开的眼神。
“你要贯彻真义?错;你要寻死?错;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错。”每举一个例,司马懿便在燎原火额头上印下一吻,久违的这般亲昵令他的身体倏然一僵,司马懿的唇没有离开,续道,“不躲不避,血流不止,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便是你与寻常人无异的唯一时刻。”
『不知体痛、不知疾苦、不知死活,非人也。』
燎原火下颌绷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却正正应证司马懿的话,因为他不知,自己咬出的血早就流到司马懿手上。
“这就是你为何执着于吕布的原因,因为他让你感到害怕,因为在他面前,你变得像个人……”清徽恬适的话语无毒无害,却淬厉得一针见血,司马懿身子再倾前些许,唇角在燎原火的鼻尖徘徊,“燎原火,司马仲达命令你,活下去。”
燎原火的嘴巴张了又合,一个字说不出来。
“活下去,就算你是个怪物、就算你体无完肤、就算你徒具形骸,就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听到吗?”
顾不得司马懿在吻哪,燎原火屏住呼吸,直到身体本能强制破开才大口喘气,音色染上胸腔内相同的悸闷:“为什么?”
“思念我吧,每次与人搏斗便思念我,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只要活着,就能见到我,怀着这样的意愿,活到我许你死为止。”司马懿把唇瓣贴在燎原火的嘴巴上,说话与呼吸间鼻息缠绵,“因为——”
『不相念,何相愿;不相愿,何相见?』
道罢,深深一吻。较少年时期的青涩不尽相同,却一如当初的甜美醉人。
松开双手,燎原火迟缓地挑开眼睑,不知是遇光晃闪还是怎的,眼眶泛红,两人定格这一姿势几乎到悠久,最终燎原火启唇恂恂道:“燎原火,领命。”
而后似是企图扳回一城,燎原火迎头还他的脸颊一个比蜻蜓点水还轻掠的亲吻,赶在司马懿把人按倒前溜之大吉。
极为愉悦与极为惋惜相持不下,俄顷,司马懿朝房间死角处招招手,诡笑道:“我们得到长安走一趟了,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