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回:小别
镇国公走后亚霖一脸沉默,他执意接吉尊回府让亚霖很不痛快,吉尊只是在宫里养伤,何苦像躲避瘟神似地死守君臣礼仪,难道身为君王就不能尽心关照受伤的臣子吗?
吉尊见亚霖郁闷心里也有几分不舍,多日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淡薄了君臣礼法,他渐渐习惯在亚霖身边陪伴的感觉,此刻二人骤然分开,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正在煎熬之际,小豆子端了盘樱桃进来。
“皇上,这是八王爷前儿派人献进宫来的樱桃,是南方的稀有品种,快马送进京城里,特意请万岁爷尝个新鲜。”
“放下吧。”亚霖此刻心里烦,哪有闲情吃樱桃。
吉尊却不忍心看他难受,不禁上前捏起盘子里的一粒樱桃。
“让臣来侍奉皇上吃樱桃吧。”
亚霖抬头望着吉尊,再看看他指尖的一粒艳红,忍不住张开嘴。
“好啊...”樱桃入口果然甘甜,亚霖也捏起一粒樱桃送入吉尊口中:“你也尝尝。”
吉尊嚼着嘴里的樱桃觉得分外甘甜,蜜一样的滋味仿佛沁到心里,他抬头望着正吃樱桃的亚霖,雪白的脸,粉润的唇,衬着红艳艳的樱桃煞是好看,他忍不住一时冲动,伸指尖轻抚亚霖唇角,帮他拭去唇边溢出的果汁。
亚霖顺势抓住吉尊的手,将嘴凑近吉尊唇边的半颗樱桃,把它度入自己口中。
“朕也尝尝你这樱桃...甜不甜...”
一颗樱桃分成两半同时化在二人口中,只剩彼此柔软的唇轻轻贴着,砰砰的心跳验证着他们心中的情意,吉尊再也顾不得礼法,只想留住这难得的缠绵,他轻轻舔了一下亚霖的红唇...
正在迷乱间,小豆子忽然煞风景地在殿外禀报:“皇上,刘基大人和郑太傅在听政殿候着,还带了刘贤大人的亲笔信,说有要事与万岁爷商议。”
亚霖吓了一跳,他赶紧从吉尊身边跳开,红着脸对窗外的小豆子吩咐。
“快去给朕备轿。”说完又回头对着吉尊:“朕如果回来得晚,你就先睡吧。”
亚霖的脸也红得像樱桃,好在天黑,侍从们看不清他的脸色。吉尊刚才的行为算什么?调戏君上?亚霖觉得很妙,真想时常与他一起吃樱桃...小皇帝虽然还在懵懂的年纪,心里却早对情爱产生了渴望,或许是父母离他而去的寂寞令他极度渴望温暖吧。
亚霖是极有洁癖的人,做王子的时候他就清高的不得了,无论文章或诗稿,除了呈给太傅和皇上观阅的,其它的都会烧掉,亚霖讨厌不相干的人看他写的东西。所有的器皿物件无论多么名贵,只要是他用过的宁可砸了也不许旁人碰,但凡别人用过的物件无论多名贵他都不会再碰一下,除了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亚霖绝不允许旁人擅入他的寝殿,更不用说靠近他的床榻,如今吉尊将这些规矩一一打破,不仅睡了他的床榻,用了他的东西,还一起吃住,一起相拥而眠,刚才更是耳鬓厮磨,嘴对嘴地吃樱桃…想到这里,小皇帝心里又羞又喜。
第二日,吉尊在晨曦中醒来,亚霖果然一夜没有回寝宫,不知他与臣子们商议何等大事这般废寝忘食?吉尊洗漱完毕,犹豫着要不要等他一起回来用早膳,侍奉的太监忽然来报:
“吉公子,您府上接人的车到了。”
吉尊匆忙地喝了点粥,见亚霖还没回来,便与身边侍奉的太监说:
“请转告皇上,我回府去了。”
吉尊走后没多久亚霖便赶回寝殿,他进门就问:“吉公子呢?”
小桂子忙上前答话:“国公府来车将吉公子接走了。”
“用过早膳没有?”亚霖很不高兴。“接人的车为何来得这么早!早膳也不让人吃安稳了。”
小桂子见皇上不悦,连忙顺着话题奉承:“奴才也是这么说,吉公子本来要等皇上一起早膳呢!”他边说边把早膳摆上桌。“皇上别气,快点用些吧。”
“不用,气也饱了。”亚霖悻悻地放下碗心里暗自埋怨,什么要紧事走这么急?就不能等片刻吗?少了吉尊的陪伴,他用膳也失了滋味。
镇国公沾了祖上福荫自是富贵非常,国公府庞大华丽,连府邸带花园绵延数里。王养汇与王养正成亲后未分居,一直与太夫人共同居于镇国公府,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很是热闹,哄得太夫人十分欢喜,老人家上了年纪喜欢人丁兴旺,贪恋热闹繁荣。
吉尊进了国公府,回到他寄住的栖霞阁,随行的丫环伊人和香云已经早早在院门口候着。
“昨儿就听说公子爷要回府,奴婢们晌午就在这毒日头底下候着呢。”香云上前施礼,接过吉尊脱下的外氅。
“前阵子真是吓死人,奴婢得知您在疆场受伤急的了不得,府上来了快马通报说公子爷回来疗伤,谁知后来又说宫里来人把您接进皇宫了。”伊人嘴皮子伶俐,见了面就像崩豆似的说个不停。
“老太太、舅老爷和夫人们都急坏了,他们想进宫探望又觉着您在皇上寝宫不方便请旨,舅老爷想给咱们府上写信告知您受伤的事,被老太太拦了,老太太怕咱家老爷夫人担心,后来得着信儿说您身体康复,舅老爷就没通知咱们府上。”
吉尊听了点头:“外祖母做得对,这点小伤不必惊动爹娘,免得二老挂怀。”
伊人和香云是吉尊从姑苏带来侍奉的贴身丫鬟,她们虽然在国公府住久了,嘴上却依然改不了过去的习惯,称呼起来总爱把“咱们府上”挂在嘴边,吉尊提点多次她们也改不过来。
正说话间,栖霞阁四个掌房的大丫环颂兰、迎梅、咏菊、侍竹也迎出院子,扶着吉尊去上房歇息。
迎梅忙着准备洗脸水,咏菊打扇,颂兰茗香,侍竹奉茶。吉尊随手接过迎梅递来的面巾,一边擦脸一边坐在书案前的椅子里。
侍竹见吉尊落座,谨慎地奉上茶盏。
“公子,这是今年新收的雨前龙井,九门提督派人送来孝敬国公老爷,太夫人知道公子喜欢喝清淡的茶,特意给公子留了一些。”
兰、梅、菊、竹四个掌房大丫环是吉尊住进国公府后老太太特意指派的,她怕吉尊带来的丫鬟少侍奉不周到,除了四个掌房丫鬟,又随着各房各院的标准配了四个粗使的小厮,加上吉尊从姑苏带来的人,栖霞阁共有十几个奴才听差使唤。
太夫人疼爱外孙,各屋各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些奴才嘴碎,常常私下议论老太太偏爱吉尊。镇国公王家是暗中支持二皇子亚儒即位的一脉,从老太太那辈儿开始,老国公爷就是亚儒的亲信,老国公爷的姑姑嫁与陈家,与亚儒之母陈贵妃的母家是姑表亲戚。
吉尊与王家亲密是因为外祖母的缘故,吉尊母亲是太夫人最疼爱的女儿,她出嫁时国公府陪嫁甚丰,女儿嫁得远太夫人很挂怀,平日时常思念。
儿时,吉尊随母亲进京城两次都住在外祖家,老太太见吉尊生的貌美出奇,喜欢的不得了,因此吉尊长大后每次进京,老太太必留他住在国公府,食宿用度只挑最好的与他使,吉尊自是感激。
除了外祖家,以及姑苏慕容氏的当家公子,吉尊从不与别处亲近,对陈家与二皇子一党更是疏远,亚儒拉拢他多时,吉尊都是爱理不理,这是朝中多位臣子都知道的事,所以这次挂帅出征平番刘贤等人才敢保荐吉尊。
吉尊得皇上荣宠也是王家的脸面,老太太本来就疼爱吉尊,如今见他被朝廷重用自是开心,吉尊有出息,强过她自己的孙辈,老太太见了既羡慕又自愧。
王家长房镇国公王养汇有三子一女,王辉、王臣、王礼、王梅春,除了长子王辉沾了祖上的光在朝廷袭了个四品官位,其余二子皆赋闲在家。次房户部侍郎王养正有二子二女,长子王仁,次子王怀,长女王梅兰,次女王梅香,侍郎的两位公子也是自幼不爱读书的,王侍郎为此恼火伤神,侍郎夫人无力劝阻只得凑银子去户部为长子捐了个五品官位,好在王家在户部的根基深厚,宫里也有人为他们说话,捐官的事只需花点银子打点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