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真人站在玉泉山的巅峰,注视着被冉冉云海阻隔而略显朦胧的仙人界城郭。
强劲的风吹拂着这个立于高处的,最像仙人的仙人,让他如丝绸般滑顺的暗长青丝随风悠扬,身上衣袂飘动,仿佛即将随风飞去。
这样的风冷冽直接,毫无回转余地,就像顺着时间命运流向的从前到如今,不管将来会如何,总是要走向将来。
仙人界的模样在被风吹掠的云朵屏障中闪闪烁烁,若隐若现。自它初建立至今,仙道的数量持续增加,五花八门的奇怪建筑随着科技发展一个接一个耸立起来,与从前他们初来乍到之时所看见的新世界,在外观上实在变化了不少。
统合了好几方不同派别的妖怪与仙人,维持仙人界稳定并和谐运作的,正是从前被称为天才道士,如今被尊为仙界教主的妖怪仙人,他的弟子,杨戬。
尽管这整个结果看起来相当美好,但玉鼎真人偶尔还是会小小地在意一下,当初的过程,是否有哪里......
“啊,玉鼎!”
随着中气十足的招呼声,黄龙真人力道颇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差点没把沉思中的玉鼎真人拍下山崖去。好在前者立时发现了玉鼎真人的心神不定,连忙一把将那摇晃的身形拉住。
“这是怎么了?”黄龙真人放开他,疑惑地问。
确实他打招呼的方式一直被大家抗议太暴力,但通常也只有道行天尊那样的,才会被他一掌拍开。像是玉鼎真人,早已知晓了他的习惯,正常来说,该是纹风不动才是。
玉鼎真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在想点事,走神了,没听见你叫我。”
“玉鼎在想什么?”自黄龙真人身后冒出的,正是身形娇小,长着万年不变小孩脸的道行天尊。
“也没什么。”玉鼎真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就是在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
“啊?!”道行天尊跳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啊玉鼎!你弟子可是仙人界教主!昆仑模范师父奖第一次意思意思着给了元始天尊,第二次众望所归就是你了。你教育还有问题,那谁没有问题啊!”
玉鼎真人笑了笑:“不,杨戬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是杨戬自己很优秀的缘故。即使不是我,他的才能也会开花结果的...反而是,打从他小时候起,我就期望能为他做到的,倒是做得很失败。”
黄龙真人和道行天尊对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都看见了不解:“你的意思是...?”
玉鼎真人顿了一下:“这真不是什么有趣的值得八卦的事。”
打从他自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手里接过抚育教导杨戬的任务起,他就没有给杨戬设立过什么必须强大,必须优秀,必须胜过别人,诸如此类的目标。
面对离开了故乡,郁郁寡欢的小杨戬,玉鼎真人不过是想给他一个依靠,让他得以健康快乐地成长罢了。
玉鼎真人很早就发现,或者说从见到杨戬的第一刻起,就预料到了杨戬会有的心结。身为一个妖怪仙人,在满是人类出身的仙道的昆仑山中,是绝对的异类。
杨戬以变化术隐藏自己,杨戬混入在仙道当中。然而不管他在昆仑取得多少成就,他受到多少赞美,是妖怪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杨戬会对玉鼎真人说心事。
也只会对玉鼎真人说心事。
玉鼎真人最想给予杨戬的,就是坚强的心,对他自己正确的认知,不以人类、妖怪为念,坦率地接受他自己的全部。
隐瞒不隐瞒,固然是杨戬自己的选择,但是要隐藏多深,要放在心里多介意的位置,应该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却是他应该教给杨戬的态度。
玉鼎真人觉得自己做得实在不够好。
要说温暖,信任,让杨戬感觉被爱,这些他确实已经给予得足够了。也正因为如此,杨戬才没有在不可言说的心理压迫中失去爱人的能力。仙界大战当时,杨戬确实说了他之所以战斗是因为喜欢大家,而不是为了讨好谁,好让谁对他好。
可是,剩下的,他应该要帮助杨戬的,他没有做到。
玉鼎真人无法强迫杨戬去面对会让杨戬受到伤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