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梦中人(上)
阿拉斯加的盛夏向来总是有名无实,来得太晚,走得又太早,以往的此时,我们一家姐弟三人总会选择一个清静的海岛,租下一个干净美好的海滩,好好享受下平日里完全享受不到的阳光,顺便将积蓄一年的寒气慢慢驱赶出身体,每当此时,都会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清透了许多,筋骨也都一并慢慢舒展开。而今年的现如今,我们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宅在窝里,我最近突然发现,我开始对人生有了更新一层的感悟,当然,并不是我从来没有思考过人生,只是,在我24岁这年,突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对人生重新开始定义。
短短三个月之中,我从生坠入到死,再由死转身变为生……三个月之前的我,总是觉得人生真是很简单,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在可以睡50个人的房间醒来,穿上运动服一边听着慢摇一边慢跑半小时回家,用五分钟吃完永远可以喂饱五个人的早餐,然后开着车到研究所,穿上连续7年天天必穿的白大褂,接着打开冷冻箱,取出用作试验品的灵长类动物大脑,开始举刀切割,打开显微镜开始观察,将记录输入电脑之中,提交数据,在此期间被大卫调侃骚扰打断无数次不等,在下午召开研究会议和股东会议,一边神游一边听一些老家伙既定下一个季度的目标和总结上一个季度各个分公司的研究业绩,最后再以中立的态度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傍晚开着车回家,有时安娜会在家大开PARTY,吵得我耳膜嗡嗡只响,我必须在以主人的身份和所有人打过招呼,顺便敬完酒之后,才能会回自己房间彻底休息。这样的生活安排看似无聊之极却让我无比的习惯,换句话说,我不是特别喜欢但也能应付自如。好在我总能找到一些作为调味剂的乐子,当然,只能是没人看见的时候,比如,空余时间我也会在房里大放爵士乐,把喜欢吃的东西排成一排。或者一边喝高浓度的威士忌一边打网络火拼游戏,把声音用三维立体效果大声放出来。再要无聊,也可以在深夜开着赛车到无人监管的山区路段去飙车,尽管安娜就这一问题曾无数次地堵在车库门前,还有一次甚至差一点一把火要把车库给烧了。
每逢周末,我会去看望一下住在寄宿学校的哈利,如果不走运的话,会被他硬拖着去和他一起去学校的宠物医院探望一些“病号”,顺便帮他推销狗粮,因为他说有我的推销,无论是宠物医院还是宠物用品店都会人气爆满。我和大卫偶尔会去山谷钓鱼,这家伙平时一副没个正经的嘴脸,但只有在钓鱼时才会像顿悟了一般,表情安静地将一些难得一闻的人生哲理娓娓到来,甚至有好几次能让我陷入迷惘状态。最不走运的时候,是被安娜拉去逛街,这可以说是最让我痛苦的事情,安娜挑男友的眼光几乎高的离谱,每次拖男友去逛街,总是把人暴揍一顿然后扬长而去,假如和女友一起逛街,她又不能忍受有任何人比她身材好或脸蛋美,连声音比她甜美或清脆的也不允许,最后实在没办法拖着我去估计也是一种缓冲怒气的手段,偏偏她不仅爱好广泛并且十分挑剔,一天能问一千遍穿这个好不好看?为什么好看?为什么不好看?我每次都会在大脑极度缺氧的状态下度过噩梦般的漫长时间。就我个人而言,最尽兴的乐事莫过于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一个人去攀岩,那种对肌肉的拉伸力量可以把一种坚忍和顽强的感情传递到我的心里,到我到达山顶时,能感觉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快感几乎要渗透我的灵魂。
而现在,这种长久以来对生活的感悟却逐渐开始发生变化,这是一种犹如慢性疾病一般的侵蚀,而我不能阻挡。我自认为从来没有乐于被虐的倾向,但是我对于这种侵蚀却不加抗拒,反到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超脱感。或许正如安娜所说,如果我的这具身体,是不顾及伤疤和疼痛,那我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并非我大脑容量不够,记不住事情,而是我一向认为,有些无奈的事情,已经时过境迁的事情,让人无比憋屈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时时刻刻总去念想,又有什么必要呢,无非给自己找茬罢了。真正的变化即是发生在这里,我开始纠结于生活中一些小事,而且有些感觉已经演变成想忘却无论如何忘不了,比如我开始烦躁于我的肌肉强度有没有退化,视力和听力及反应力有没有变弱,有时还会将房里的大武士刀从架子上拿下来试试重量,一次还吓得佣人大妈把夜宵撒了一地,主客厅墙上挂着的家族传世雕花弓箭,也被我好几次拿在手里比划,乐得大卫每次见了都向我敬礼;“斯巴达克必胜,自由平等万岁!”这些担忧对于我而言纯粹是毫无必要,我仅仅在网络游戏中扮演过角斗士的角色,没打过猎,不是中情局特工,不是忍者,更不是圆桌武士类型的传奇人物,像竞技搏斗,舞刀弄剑之类的运动,我之前更多是把它当成生活的调味剂,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能赢固然好,不能赢也无所谓,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即可,在过程中只能交到朋友则再好不过。但是现在,每当我摆弄这些东西时,一种无比焦虑的感觉总会油然而生,不自觉地充满我的大脑,好像这种感情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