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犹豫了整整两天,才到医院去.
没想到医院里也热闹非凡,半条走廊上都堆着鲜花,护士一听她问阮正东哪间病房,眼神顿时生了异样:"1708,就是左拐的第四间."
门是半开着的,病房是套间,布置得不比酒店差,四处都是鲜花与水果,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里间有人哧哧轻笑,声音娇俏甜美.她静静地待了几秒钟,本来想敲门,最后还是转身走掉了.
走廊静而空,回响着她自己的脚步声,这里是专用病区,佳期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是陪孟和平.后来孟和平的妈妈说想吃榛子蛋糕,孟和平就下楼去买.
然后,孟和平的妈妈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了一句话:"你配不上和平,所以请你不要再拖累他."
那时的自己,是多么仓皇和狼狈.
她模糊地想,走廊那头出现了一个身影,高大,熟悉,眉目分明是她日夜思念的样子,她恍惚地想,白日梦的幻觉竟然如此真实.
对方渐渐走近,她微微仰着脸,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连每一根眉毛都如此清晰真实——如同烙印在她心上的样子,他变了许多,但又似乎根本没有变,他是孟和平,就是她永远都记得的孟和平.
她忽然惊得要跳起来,孟和平!
他站在那里,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她,她目瞪口呆,他也怔住.
走廊两侧全是鲜花的芬芳,玫瑰与百合,勿忘我与素馨兰,情人草与海芋……大捧大捧包装精美的花束与花篮,而他们站在鲜花的河流中央,傻瓜一样地瞪视着对方.
佳期忽然手足冰凉.
是孟和平,竟然真的是孟和平,她竟然会遇上孟和平,在这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分手后的起初几年,她还曾臆想过与孟和平重逢,从场景到台词,一遍又一遍.或许是十年,或许是十八年,就像张爱玲的那部小说,凄清而唯美,说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亦或许只是三年五载,再见了面,在歌舞升平衣香鬓影的场合,如同韩剧一样唯美心碎.后来她才渐渐心灰意冷,明了命运的遥不可及.
可是她竟然又见着了他——结果事情比她想像的轻松许多,她声音居然流利清楚,既没有发颤,亦没有结巴:"孟和平,是你吗?"
她从前就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孟和平孟和平孟和平……最最撕心裂肺的那一刹那,也只是泪流满面,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孟和平!孟和平……"仿佛只要在心底那样拼命呼喊,他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他隔了片刻,才说:"是我."轻轻停顿了一下,又问:"佳期,这么多年你上哪儿去了?"
她噢了一声,说:"我一直在这里啊."她简明扼要地将自己这些年的职场翻滚向他介绍了一下,他扬起眉来:"你专业不是西班牙语吗,怎么现在做广告?"
小语种找工作有多难……尤其是像她这种一流大学二流专业毕业的三流学生,她又笨,永远考不到翻译资质.
何况他硕士学位还是微电子呢,结果现在还不是跑去当了无良地产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