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天问
不喜欢医院。酒精的味道,苍白的颜色。
这样逼着人直面恐惧。
阿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事实是。患者经历了高烧,影响到了内耳的神经系统,造成了神经性耳聋。”医生指着CT片,一付很可惜的样子解释道。
阿穆的手紧紧抓住把手。楚生还没醒。
这一秒其实是有些希望他晚点醒来的。要怎么解释。一旦没有了声音。
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额头,没有烫人的热度,没有细碎的汗珠。可是还是无力到想落泪。原本以为只是很普通的发烧,毕竟对于一个体质本就不好的人而言是太平常不过的。
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找得到祸首。
天意弄人。有时候老天就是这么贱。
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在施力,阿穆惊醒一般的抬头。楚生正凝视着自己,像每次在早晨醒来一样,如沐清风。那般清澈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情。心头又是一阵纠痛。
“醒了?”阿穆脱口而问。回过神来后悔莫及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要。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解释这个事实。
看到眼前人嘴唇张合,却听不到声音。像是落进一个无声的空洞,手指开始发凉。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恐惧,又在疯狂的向自己证实。楚生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发疼,好像是发了音了,可是听不到任何回声。世界像是死了一样。病态的安静。完完全全的沉寂。那一刻真的是万念俱灰。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被这个有声的世界无声的抛弃。从未有过的恐惧。
求助般的看向阿穆,而对方的表情恰恰该死的明白无误。想逃。逃得远远的是不是就可以重新来过。没有发烧,没有医院,没有现在的荒谬的恐惧。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个世界明明还是正常的,唯独自己丢失了零件。
楚生不顾一切的拔掉手上的针管,细小的血珠一下子蹦出来。阿穆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自己是在做什么?好像被抽空一般的置身事外,让楚生自己去明白听不见是一个怎样残酷的真实?
强把楚生抱在怀里,阿穆抚慰的拍着楚生的背,等着对方的反抗不再激烈。撑住他的肩,板正了身子让楚生可以明白无误的看着自己。明明怕得要死。还是告诉对方也是告诉自己。不要怕。
像小的时候母亲哄自己的那般。一觉醒来就好了。
无声的落泪,剧烈的刻骨的疼痛。静水深流般的刺激着每一个细胞。
那个人纵然声音清亮如泉,纵然手指拨动琴弦动人到惊艳。
——唱歌给你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