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满眼芳菲总寂寥

 三月。汴梁城。
 杏林堂内，一股清新雅致的药香透帘而出。病人虽多，却皆语悄声低，极是安静，只闻捣药的清脆声响。
一位年轻人掀帘而入，仔细打量着堂中一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药屉前的柜台上。从前，那柜台后总会有位鬓发如银的老人，笑语安详，悬壶济世。而现在，在那个位置上，却只有一位老掌柜，冷冷清清地拨动着算盘。
看得出了神，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婆婆蹒跚地打从对面走来，眼看就要撞上。他从遐思中回过神来，连忙闪身避让，同时出手如风，扶住她的紫檀拐杖，温言道：“老人家，您慢点走，留神些。”那婆婆连连点头称谢。
“展大人，您来了。老朽老眼昏花，没早看见您。您这可有好几个月没过来咱们杏林堂了！”掌柜的听见他与婆婆说话，忙丢了算盘珠子过来。
展昭微微一笑，平和如摇漾的春风：“有劳林掌柜挂怀。在下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前日里才得以从蜀中回京。您身体可好么？”
“哎，好，好！展大人，小姐在后堂呢，您里边请。”林掌柜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年轻人。作为林家的老仆，这些年来，他愈发觉得，老爷当初的决定，没有错。这个人值得信赖，值得一个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与他。而这种感觉愈是强烈，他也就愈是为自己曾经有过的那种态度而惭愧不已。
二人刚欲转身，便听店内伙计唤道：“老掌柜，刘员外来了！”林掌柜应了那伙计，转向展昭：“展大人，请恕老朽失陪。这刘员外过两日就要举家南迁了，今日约好了是来为这一年的药费诊费结总帐的。”展昭笑道：“林掌柜莫要客气。展某今日唐突造访，本是不速之客，您又何必如此呢？”
林掌柜看着展昭挺拔的蓝色背影，不觉颔首称许。
展昭迈步走向后堂，脸上笑容敛去，双眉紧锁。方才为那老婆婆让路，出手又过于迅疾，情急之下牵动了左臂上的伤口，想是创口再度开裂，才会有烧灼般的痛感，还好尚未牵动内力。
步出满室的药香，一阵清风迎面扑来。不大的庭院中，数十株梨树花绽软玉，叶凝新碧，煞是悦目。但见一个白色身影盈盈背立，在花阴中半隐半现。
展昭隐去眉间痛楚，唤道：“林姑娘。”
若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得背后有人唤她，那声音是她所熟悉的，可是，为何却那样遥远，恍若隔世？是不是因为等待这个声音已经太久，太久……缓缓转过身来，只见花树掩映中立着一人，蓝衫白领，巨阙迎风，衬着这满庭梨花，竟是说不出的清雅卓然。她怔怔地望着眼前此人，却是说不出话来。
展昭见她如此瞧着自己，且是两眼微红，粉光融滑，知她定是想着过世的父亲，便缓步走近，柔声道：“林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虽然悲戚，也莫要过于伤神，还当保重身子为是。”
若离不语，片刻方含泪笑道：“展大哥说的是。倘若我爹在时，又该说些郁结伤肝、忧劳伤脾之类的……”说到此处，早又语音哽咽。
展昭听她提起父亲，心中也是一痛，往事如云烟般掠于胸中。五年前在这杏林堂第一次见到林九渊老先生，也是这一室药香，满园芳菲，而今物在人亡，诚然令人嗟叹不已。而这内中就里，与自己实是有着莫大干系，因此时时负疚。今日乃是林老先生的忌辰，故而他在蜀中办完公事，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才得以前日返回汴京。念及此处，展昭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离虽泪眼朦胧，展昭的悒然神情还是清清楚楚地瞧在眼里。她拭去泪痕：“对不起展大哥，是若离不好，展大哥莫要伤心了。”
展昭听她反倒安慰自己，心下更是歉疚万分：“林姑娘，这与你有何相干呢？若不是因为展某，令尊也许就不会……”
“展大哥别说了，”若离打断他，语气柔婉却又坚定：“逝者已登仙界，非你我尘寰中人了，不必太过于执着。只不要违背家父生前遗愿，便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抚慰了。”她略一低首，再抬头时已是笑容浅淡：“请展大哥屋内奉茶。”
展昭举手止道：“不忙，还是先容展某为令尊上香祭拜罢。”
若离在前引路，二人穿枝拂叶，向灵堂行来。展昭一身蓝衣，若离却是一袭缟素，二人走得极慢，风过衣袂，清浅素淡。展昭望着若离浸满忧伤的背影，暗自慨叹：这是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却如青竹般坚毅的女子，这五年来每一次见面，她都比上次成长了许多，只是这种成长未免太过于痛苦凄凉，自己在其中，究竟又该置身何处？
灵堂里，展昭望着袅袅盘旋的香烟，缭绕在那块上书有“先父林公讳九渊之灵”的牌位四周，思绪飞回到五年前。

绮袖啊，可以酱紫称呼你不？呵呵，咱得向昭昭学习，说到做到不是�

逐月华，我来了，原来你也有好作品，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嗬嗬，谢谢斋主。偶这个文原是贴在另一吧里的，而且还没写完，原打算写完后一次贴过来，前天蒙吧主垂青，所以开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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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殷剑啸千重影

展昭见她欺身而上，来势凶猛，鞭上又喂了毒，纵是毒性攻心，到得此时却也不得不出手。他一个转身，避开蛇信般的长鞭，同时觉察出那鞭所挟风劲甚是浑厚，且又夹杂着阴毒之气，知其内力不弱，不敢大意，一抬手，巨阙泠然，龙吟清啸，自上而下直劈长鞭。澄江见他剑气如虹，竟是用上了内力，心下骇然，不想展昭竟然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二人这交手的第一招，若是单单从气势上而言，自己便已先输了五分。当下身形一转，长鞭直取展昭下三路。展昭见她陡然变招，直攻自己下盘，知她是要逼自己使上内功，料定今夜凶多吉少，须趁毒发之前将这些人逼退，以保府中平安方好。想至此，一面口中喊道：“保护大人！”一面提气纵跃，避开乱云穿花的长鞭，轻飘飘落在房头之上，眼见那十余人不与众衙役纠缠，纷纷朝房上扑来，心中暗喜，随即展开轻功，沿着一带屋顶掠去。
眼见距开封府已是数里之遥，展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现下只剩自己一人，看得眼前情势虽是生死攸关，但心无挂念，一片朗然。他飞身下房，环视四周，见是一条小径，荒僻无人。趁着追兵未至，强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忍着疼痛，勉强调理紊乱的内息。方才强顶毒性，出剑、纵跃，又施展轻功，确是消耗了不少体力，真气已是不纯，自忖能与对方周旋几时，还是未知。
顷刻间，那十余名唐门高手已悉数尾随而至，将展昭围在当地。澄江冷言道：“江湖上皆云，展南侠的轻功独步天下，无人能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若非中了我师兄的毒，只怕咱们这一时半刻还赶你不上。”言下显然也带上了几分佩服之意。
展昭一笑：“姑娘谬赞了，展某这些微末功夫原不足道，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说完，再不答言。一是尽量在有限的时间内恢复方才消耗的体力，再者，也须凝神注意对方动静，以防偷袭。一时间双方对峙，悄无人言，气氛却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那唐门高手杀气弥盛，不时变换身形方位，欲寻机动手。立在中央的展昭却是屹然不动，剑横当胸，气定神闲，甚至，在那平静如水的面庞上，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这微笑如月如莲，淡云清风，直逼得那十几人渐渐急躁起来。
澄江按捺不住，终于打破沉寂，开口道：“展昭，你为何还不出手？今夜咱们虽是以多对少，胜之不武，但却是为师兄报仇，顾不得许多。出手啊！”她语气愤激，握鞭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显是为展昭的气势所慑，心神不稳，犯了学武之人对敌时的大忌。
展昭已乘这宝贵的片刻之机，暂时平服了因毒性发作而导致的气血上行，面对杀气腾腾的杀手，朗声道：“各位，请听在下一言！既然各位今夜是冲着展某而来，展某在此多承各位青眼，以及适才在开封府内不曾下手之义，展某一并谢过。令师兄之死虽非因展昭而起，然生命可贵，故而展昭不敢为自己开脱。更何况，展某早已身中奇毒，无药可医，各位想要展昭之命，随时来取便是！但展某有话，不吐不快！”
夜色中，那些犀利而仇恨的目光彼此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澄江的嘴角轻蔑地抽动了一下：“好，你说！”
“各位，在下现今虽身在公门，但从未忘记自己原是出身江湖。在下原也与各位江湖朋友一样，来去自如，任意而为。蒙各位江湖朋友抬爱，以一“侠”字相称，便不敢有负。然在下将这闲云野鹤之身卖与帝王家，绝非贪图功名利禄。想人间富贵繁华，原不过是过眼烟云。惟有正义所在，浩气长存。天下绝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在江湖，则仗三尺青锋救民于水火；在公门，当凭条例律法解民于倒悬。若是有人作奸犯科，草菅人命，在下无论是出于江湖道义，还是遵行本朝国法，都绝不会允许他逍遥法外！展某言尽于此，各位，请出手罢！”
一席话，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声，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澄江一阵默然：眼前此人，就是将自己的师兄送上狗头铡的人么？在她心里，这个人实在是应该十恶不赦千刀万剐的！不管他是“南侠”还是什么别的，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不惜任何代价，她也要为死去的师兄报仇！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偏偏如此英风侠概，光明磊落？澄江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她看错了么？
其余人等见她长鞭委地，神色黯然，迟迟不出招，纷纷叫道：“师姐，不要犹豫了！”“师姐，你要是心软下不了手，兄弟们就帮你解决了他！”

在这里抢到了沙发,哈哈,还是那句话,不要再虐了,拜托�

偶倒!dh咱真是有缘啊，厚厚
偶地感言：反虐，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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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冷冷彻夜，谁是知音者

那老人见状，忙道：“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倒茶来！”又扶住展昭：“别急，喝口水再慢慢说。”
那姑娘旋而捧了一只精巧的青花瓷杯来。展昭接过，见茶色青翠欲滴，喝下去恰如清泉甘霖，顿觉神清气爽了好些，开口道：“多谢二位相救，在下感激之至。”又将手中茶杯交与那姑娘：“多谢姑娘的雨前茶。”那姑娘只是微微点头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手中一方素白的罗帕却已然湿透大半。
老人将他的被角掖紧了些，沉吟片刻，方才问道：“ 你中了毒，自己可知道么？”
展昭答道：“是，在下已然知晓。”
“中毒已深，侵入心脉。”
“在下身中此毒已将近半载，此毒毒性不但霸道而且诡异，稍有不虞便致性命之忧。”
“可知是什么毒？”
“四川唐门，腻水腥花。”
那老人有些微的震惊，他怎么对这毒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也就罢了，他还能如此波澜不惊地等闲视之，就好像他所患的只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他到底是谁？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但苍白的面孔，那两道英挺的剑眉下，一双深澈的眼眸如无波的古井，平静地看着自己，除了疲惫和感激，没有任何悲伤绝望的情绪。
“你又为何会中毒？可知是谁下的手么？”
“在下与唐门大弟子青枫浦交手，不慎中毒。”
“你与他有何过节？”
“并无过节，只因他身系多条人命，国法不容，故而在下奉命将他缉捕。”
“你是公门中人？”
“不错，在下开封府展昭。”
这句话，着实令那老者和姑娘吃了一惊：“你，你就是名满江湖的南侠，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展昭？”
“正是在下。”展昭心里掠过一丝苦笑，为什么，总是要给他加上这么多林林总总的名号？展昭便是展昭，何必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承旨听命，扈从圣驾，人皆以为荣贵，可是，他岂是为此才披上官衣么？但是，已经这么些年了，听的多了，看得淡了，惯了……见那老人只顾看着自己出神，便道：“请问老人家高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谁知那老人竟听而不闻，似有所想。那姑娘见状，忙上前轻轻推着老人：“爹爹，您怎么了，展大人在问您话呢。”
“哦，老朽失礼了，”老人如梦方醒，却又答非所问，“那，展大人，那青枫浦可曾给你解药么？”不等展昭答言，又似是对他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不，不会的，唐门中人个个心似磐石，出手狠辣，一旦用毒，绝不肯轻易交出解药。”
展昭淡然一笑：“老人家高见，所见不差。况且，那青枫浦已经畏罪自尽，在下对于解药一事，已不作他想。”
老人听了这话，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着，只是出神，片刻，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展大人，请先在舍下休息着吧。丫头，好好照顾大人。”
那姑娘放下手中茶杯，正色道：“是，爹爹。”
老人又看了展昭半日，方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出房而去。
展昭虽被这老人的异样神色弄得满腹疑云，但一来毕竟多承人家救命之恩，二来初次相识，自己又是晚辈，须以礼相待，不可莽撞才是，故而面上并不将疑惑之色露出半分。
眼见老人离开，那姑娘便道：“展大人，还是躺下歇着罢，我爹说，你中的毒很厉害，须得好好休息。”
“不必。请问姑娘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在下倒闻见一股药香呢？”
那姑娘双眉微弯，盈盈笑道：“有药香，自然是医家所在。我姓蔺，名叫若离，这儿是杏林堂，也是我家。展大人，我得谢谢您，没把药香说成是药气、烟燎火气什么的。”
展昭道：“蔺姑娘客气了，在下以为，这药香倒比那些香料的味道雅致得多。再说，姑娘与令尊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要说谢谢的，应当是在下才是。”
若离道：“前天晚上我和爹去中牟买药材回来，见你昏倒在路边，就把你带了回来。当时你脸色惨白，还高热不退，很是吓人。饶是如此，你还紧抓着你的剑，怎么也不松手。爹忙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的热度给退下去。还是歇着吧。”
展昭道：“在下惭愧，有劳令尊和姑娘，展某不知何以为报。”
“展大人，医家有割股之心，何况是救治病人？这和展大人您缉捕犯人一样，都是职责所在，义不容辞，您不必放在心上。”
展昭莞尔，想不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如此冰雪聪明，竟比那些江湖人士更能深体人心。又见她收拾着桌上药箱，便道：“在下这伤，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得根的，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便欲下床，孰料双足刚一着地，便支撑不住，一阵头晕目眩，又倒在床沿。
若离忙过来扶住：“展大人，您也未必太急躁了，伤成这个样子，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下不得床的。我爹说了，要让你在这儿好好调养着。您若执意要走，显见得是瞧不起我们杏林堂的医术了。我们虽然地小人微，自然无法与公孙先生精湛妙手相比，可也毕竟是祖传下来的基业，难道连给您调理身子都使不得么？”

第六章 往事后期空记省

展昭稳住逆冲的气血，勉力道：“姑娘言重了，展某如何敢呢？只是……”
若离言笑晏晏：“我知道，您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开封府，待会儿我就叫人去捎个信儿，告诉包大人一声，不就行了？您若是这样回去，无法办差不说，更要累包大人、公孙先生为你悬心，不如安心在此养伤罢。”说着，便扶展昭躺下。
见她说得恳切有理，又加之疲惫不堪，展昭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由着若离给他盖好被子，口中道：“麻烦姑娘了。”
若离将他的床铺整理好，笑向展昭道：“展大人，你们练武之人常说‘欲速则不达’，我们医家也讲究‘病去如抽丝’，这养病的事儿，急不得。我这就教人去开封府，您好好歇着罢。”
展昭由衷道：“多谢姑娘费心。”
“展大人不必客气，若离不打扰了。”说毕，罗衣轻盈，掀帘出去。
室中悄无人声，展昭见那窗外的梨花堆雪翻云，耀光眩目。心下暗自沉吟：“杏林堂，是了，是过完正月才开在北大街上的，原来便是这姓蔺的父女二人。”不觉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想着前情，展昭不由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香消茶尽，已是夕阳在山，那柔红的微光从云间斜斜穿过，满院梨花便如霞染胭脂般红晕可爱。若离收拾起茶具，进里间拿出一幅小小绢包，层层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数十根银针。展昭见那丝绢素白如雪，且无半点花饰底纹，想起林九渊老先生在世时，是极喜用月白色针囊存针的，如今这白色，却是若离更换的。
小小细细的银针刺进臂上的穴道，一根，两根，展昭从不去感受那是何处穴道，尽管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只是尽力要求自己去想别的事情，好引开自己本能而敏感的注意力，他不该让林老先生有任何后顾之忧。
几针之后，若离便觉得不对，展昭体内似又多了一股细弱游丝的气息，心下惊诧万分，手上却不敢有半分懈怠，一来怕精力分散，使针法有所纰漏，二来也担心被展昭发觉，只得安下心来继续施治。
光影朦胧中，展昭恍惚觉得那竟像是林老先生的手法……

在杏林堂养伤的第二天傍晚，已是一整天没露面的老人终于又坐在他的床前，手中握着的是一幅月白色针囊。老人如亲人般将他扶起，为他细心施针。
结束后，老人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问道：“展大人，感觉可曾好些么？”
“多谢老人家，确实好多了。”
“那老朽就放心了，”老人收起银针，“展大人，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望您务必要应允。”
“老人家不必客气，展某一定尽力而为。”
“好。我也知道，展大人公务繁忙，但还是想请您尽量一个月来这里一次，好让我为您施针，不知……”
“蔺老伯，在下对您的救命之恩，已然是铭感五内，但倘或还要经常叨扰，实在是于心有愧。更何况，公孙先生也精通歧黄，在府中亦可为在下诊治，因此，恐怕是要辜负您的一番好意了。”面对善良慈爱的老人，展昭想到曾给予他帮助的那些无数淳朴百姓们。他们箪车壶浆，茅屋疏篱，但却都有着清明良善的心灵。相较那些蝇营狗苟的佞臣酷吏，实有云泥之判。他只想肩承道义，剑挑公理，尽一己之绵力，给他们安宁和平的生活，不想再去打扰那份实实在在的幸福，尽管，那也曾经是出现在他记忆中的家园，小桥流水，淡月微云的江南。
老人面露为难，欲语还休：“展大人，您……不行……我不能……”
见老人神色异样，并非像寻常医家面对不治之症那样的遗憾和惭愧，展昭心中疑惑遂生：“老人家，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不妨向在下言明。”
看着这个年轻人古井无波的眼眸，苍白但仍然英气逼人的脸庞，老人痛苦地闭上眼，脸上纷乱的皱纹陷得更深，心内好似乱麻般苦苦纠结，终于，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展大人，您这针，老朽是施定了的！请您务必一个月来一次，除了老朽，无法假手他人！如今官虎吏狼，百姓们难得碰上像包大人和您这样的好官，这是咱们大宋的福气！包大人身边不能没有您，咱大宋朝也万万少不得您哪！”
展昭见他老泪纵横，话中有话，知其中定有玄机，不禁细细思量。既是说施针须一月一次，又无法借他人之手，难道……可是昨天那姑娘分明说自己姓蔺……是了！杏林堂！既是实指医馆，又暗隐“姓林”，更何况，“蔺”“林”二字本就谐音，是隐姓埋名、云遮雾绕的常用手法。看来，这就是那“飞金碎玉”的林家传人无疑，只是，这机缘太过于巧合，当真是世事多变，江湖莫测。
他心中风驰电掣般地掠过这许多念头，一时不知是何滋味，见老人诚恳而期待地望着自己，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句：“林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