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身世在JUMP系的男主角阵营中并不出奇,倒是让太公望被部分FANS套进了“那时候我在笑,但其实我是想哭的!”或者“用寂寞的微笑掩饰内心的悲伤”之类套路并大力讴歌,忧伤得简直恨不得四十五度望天泪流满面。可有故事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嬉皮笑脸,身负重任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兴高采烈?属于太公望的那些耍赖滑头与肆意大笑,与其说是对悲伤的掩饰,倒不如说是认清了过去与未来、目的与责任之后心无旁羁的轻松与一往无前的坚定。
那时候他说出“我要建立一个没有仙人的安全人间”时的表情,还像个货真价实的少年漫画热血男主角,但后来面对老子的追问时回答的“我们可以做的是把正确使用的世界留给下一代”,却让人没法不想起“在人类历史上原本就没有永久的和平,所以我也不会有如此的期望。但是却能有数十年和平的时代。如果说我们必须为下一代留下某些遗产的话,我想最好的还是和平吧。而把前一代遗留下来的和平维持下去,那就是下一代的责任了。”
说出这席话的杨威利只活了三十三岁,但对历史脉搏的节奏与规律都无比熟悉;而老子面前那个只求留下正确的世界的太公望是道士不是历史爱好者,却注定要安静地旁观这世界周而复始的一轮又一轮潮汐。这大概是身为JUMP系男主角的太公望另一个与众不同之处:他的结局不是悲壮落幕也不是欢喜收场,他的身影隐没在历史深处不可知的远方,而他所走的那条路,却一直如同去桃源乡时经过的那条云遮雾掩的石梁,四顾皆是怀念的风景,但是不能动摇,不堪回望。
太公望曾经或将会在那条石梁上看见哪些人,这里或许无法一一尽数。总有读者对故事最后出现的那个“神界”颇有微词,认为它等同于把死人全部复活,削弱了死亡的悲剧性,但神界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个“阴间”,毕竟是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就不可能再与生者长相欢聚。
而生者的思念,也由是更深。
太公望一定会看见的人是普贤,那个送了他钓不到鱼的鱼钩的挚友,也是在饭团里给他下放倒了元始天尊的蒙汗药,打算去独自面对强敌的傻瓜。尽管明知云雾中出现的故人都是危险的梦幻,但只要能够抵挡住诱惑,不去靠近他抓住他告诉他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那么能够再见一面故去的朋友,也不是坏事——正如武成王面对飞刀刀身上的幻影。普贤与太公望那么像,善良并且总喜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虽然面对闻仲时自爆的是他,但如果当时他不在,到了计穷力尽的危难之时,他所选择的道路也一样是太公望最后的可能——或许傻瓜普贤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把生命与更重的责任都留给了另一个傻瓜。
太公望自然也会看见闻仲,少有的严肃到连他都没办法涎笑着上去搭讪的男人,唯一的搞笑桥段竟然是“前女友朱氏长得像男主角”这种冷笑话的殷太师。闻仲的存在不是少年漫画里泛滥的“有苦衷的反派”,而是真正的历史题材作品中不可或缺的“另一种正义”的代名词。长生本已是永无休止的负担,万次、涌太或者亚契古拉法都已经是活生生的典范,而闻仲更背负着整整一个国家的重任。因此请不要赞美他了无私欲,在望不见尽头的生命面前,迟早会毁灭的国家其实轻如草芥,之所以要如同立起精神支柱般把这个国家尽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全是因为朱妃临终的嘱托。被封神的众多魂魄中唯一的两个特例,除了华丽到连升天都有一群小天使来迎接的赵公明,就是直至离世依然心系殷朝的闻太师。他的灵魂没有直接飞往封神台,而是从暮色四合的大漠出发,如流星般乘着夜色经过山河关隘朝歌市集,经过禁城宫殿王家陵园,最后来到封神台前飞虎身边——《COWBOY BEBOP》中的印第安老人说过,流星是战士的眼泪。而所谓战士,是指“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一直战斗着的人,不相信天神的人,孤独的灵魂”。不过当流星熄灭闻仲抵达封神台,那句“原来我想取回的并不是殷朝,而是往昔飞虎还在时的殷朝”,应该也已经确实并且深刻地,传达到了武成王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