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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暧暧远人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鸟鸣声声，嘤嘤成韵，洒在通往村中的小道上，闻起来颇为闲适自在。小道两侧高林密布，暖阳洒洒，翠盖成荫，碧草如茵，熏风拂来，很是招摇。小道静谧安宁，远远的依稀有村落里的牛哞声、犬吠声、妇人的尖叫声、小孩儿的戏嚷声传来，赫然是一幅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村落状景图。
太阳尚未升高时，从小道一侧的山道下窜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身材高大挺拔，张目四望，面容憨态，双手捂在有些鼓鼓的胸前，显然那里藏着东西，而他也很看重。
他一边张望，一边细声自言自语，不断地给自己提醒：“这是给娘的盐，一定要保管好，这是给娘的盐，有盐了，有盐了，娘的病，就会好的……”而后，又不知怎的，低声惊呼：“不能说盐，不能说盐，不能说这个字，不然、不然——”顿了顿，似在思索、似在回忆，才喃喃道：“不然，会像大牛哥家一样，被人偷了去的！还有二憨哥家，被人硬抢了！不能说、不能说……”而后微微垂下头，不再张望：“这是给娘治病的，不能说，不能说……”
鸟鸣声声。
“嘭——”的一声，这个憨憨的青年男子撞到了人，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小道上突然冒出个人来，与他撞到了一起，而这个一直在喃喃自语的青年男子也停住了自言自语，往后退了一步，站稳后抬头望去，原来是认识的人，像娘教导的一样微笑喊道：“阿财哥。”
“阿福啊。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那个被称作阿财哥的人，长相并不端正，眉眼尖尖的，看到阿福胸前揣着东西，两眼放光，像是饿了几日几夜的老鼠突然间见到一堆白花花的大米似的，搓搓还粘着黄泥巴的双手，流里流气地笑问阿福。
那种不怀好意，即使一直生活在懵懂世界里的阿福，也不由得退了一步，心里忐忑、犹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或者说，怯懦着，不想回答。
“阿，阿福，没有干什么——”本能地，阿福只能说出这一句干巴巴的话，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胸前，任谁一听都觉得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阿福想起娘常对他说的不要跟阿财哥来往，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胸口的物什，努力不让它透一丝缝隙——即使隔着胸前的衣襟，又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从右道绕过去，避开站在面前的阿财。
“诶，怎么想走？”阿财可是紧紧的盯着阿福——双手紧紧捂住的胸前，想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在阿福打算从右道绕过去的时候，他往他的左后方后退了好几步，张开双臂，拦住阿福，似笑非笑地问：“阿福可是有什么好东西，不舍得让阿财哥看，啊？”他刚刚“偷鸡摸狗”完被人从村里骂赶出来，正心思几转地盘算要去做什么消遣，就遇上了这个傻子一个人神神叨叨，还在怀里藏什么宝贝？
他怎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放过这个傻子，而不去探查一番？！
“没、没什么——”阿福有些结巴地回答，见阿财越走越近，甚至想伸手掰开他的手，大声嚷道：“没有宝贝！没有！”
可是阿财不听，一步步逼近，已经搭上他的手腕，就在阿财准备强行掰开他的手的时候，阿福的心越跳越快，他怕被阿财发现，发现他怀里有盐，怕被他抢去，那娘就没有盐吃了，那娘就会病的越来越严重了，那他就可能没有娘了——
“不要过来！不要！”阿福又是快步退后，想要避开，又疾步往左而去，可是，等他想要冲过去的时候，阿财又出现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还以恼怒的姿态讥笑他：“你这个傻子还想跑！我就跟你说了，你今天不让我看你怀里的宝贝，就别想走！”
“不，阿福不是傻子！娘说了，阿福不是傻子！”阿福第一次以如此强硬的姿态回复他！他不是傻子，不是！不是……
“你怎么不是傻子了？村里的小孩都编着歌儿骂你傻子福了！”阿财第一次见他如此强硬的姿态，愣了一晌，又怒回道，连手都抬起来指着阿福的鼻子骂！
“不是——不是——”阿福只会说这两个字，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前，眼里冒出泪花，大声地嚷着，双脚又往右边跑去。
可是，不管他跑去哪边，阿财还是紧紧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跑回村子里，而且，他还离他越来越近，面上也越来越不耐这种小孩儿才玩的“老鹰抓小鸡”的幼稚游戏，一只手已经搭住他手腕，强行掰开——
“你走开、走开——”阿福嚷着，想到怀里的盐是娘救命的东西，就怎么也不肯让阿财看，不能让他抢去——
“啊——”阿福倾尽全力大叫一声，身体也转了个圈，把阿财也甩到小道中央，趁这机会，他稍稍稳住身子，便往右边的林子里跑去，脑子里、心里只想着，不能让阿财抓到，不能让阿财抓到！
等阿财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阿福高大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林子里——
不见踪影。
“呸！”阿财愤愤地往地上吐口水，也没想跑上去追，“真没想到，一个傻子也有这么大的力气！”想到被他推到地上，就胸中一片郁闷：“真是够倒霉的！连个傻子也能欺负老子！”
又愤愤地吐吐口水，踩踩地，才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边剔着发黄的牙，一边慢悠悠地晃荡，往村里走去——
似乎完全没想到，阿福跑进的那片林子深处，是村里最为高大强壮的猎户都不敢进去的地方。
……
阿福一路跑一路跑，也没有敢往后面望看看阿财有没有追上来，他只是凭着一股气一路跑、一路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他觉得他已经没了力气，他才减缓了速度，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迈开步子慢跑着。只是，突然间——
“嘭！”又是嘭的一声响，这回响彻静寂幽深的林间，连树上不知名的鸟儿都被惊飞了一群——
阿福被绊倒了。
被绊倒的阿福，一只手撑地，一只手还紧紧地捂住胸口的物什，不曾松开。
等阿福只手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去年落下的枯叶，紧紧护着藏在胸口的一包盐，自语喃道：“还好还好，娘保命的盐保住了！阿财哥也没有追上来——”拍拍胸口舒舒气，他才望向刚刚绊倒他的地方——
“啊！”阿福叫了起来，又惊飞了数只鸟，他望着那处，有些受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轻声道：“是个人——”看到那个人双眼紧闭地斜靠着树干，一点儿睁眼的迹象都没有，他才又壮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小步，只是，接着，阿福又啊了一声，这回是因为——
“有血，衣服上，有血！”阿福嚷道，声音不大，但在这林间，却也显得不小。
怎么办？
这里有一个衣服上有血的人。
怎么办？
阿福不知道是要进还是退，张目望望，原来他已经跑进林子深处了，却尚不自知。
“怎么办？怎么办？阿福要怎么办？”阿福在原地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这里有个人把阿福绊倒了。这个绊倒阿福的人在树下闭着眼睛不醒来。这个人身上有血。怎么办？”阿福越走越急，有些着急地叫道，“娘啊，怎么办？阿福要怎么办？这里有个人受伤了……”
可是，娘不在这里啊！
娘说过，遇上需要帮忙的人，阿福要当好孩子去帮忙。
现在，这个身上流血的人，是需要阿福帮忙吗？
阿福再三将目光移到半躺在树下的人身上，眼睛里的光亮也渐渐由犹疑变为坚定——
阿福要听娘的话，阿福要做个好孩子，阿福要救这个人。
这个人身上流血，要怎么办呢？阿福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努力地回忆娘在帮村里人止血时对他讲过的关于止血的事情——
对了！
阿福白牙一露，笑得有些傻兮兮，他想起来了，娘给村里人止血用的草药他认识，叫——
刺儿菜！
他还记得刺儿菜的模样：叶子是长椭圆状的，边缘有锯齿，叶的两面都有毛毛，花是淡紫色的，有点儿像蒲公英……
只是，阿福皱了皱眉，撇撇嘴，这时候，花都还没开呢，娘说，等天儿热了，花儿才会受不住热开呢！
花儿还没开，就不好认了！
不过，阿福抿抿唇，小握拳头——阿福要当个好孩子！阿福要救人！现在阿福去找刺儿菜，给这个人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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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尚未升高时，从小道一侧的山道下窜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身材高大挺拔，张目四望，面容憨态，双手捂在有些鼓鼓的胸前，显然那里藏着东西，而他也很看重。
他一边张望，一边细声自言自语，不断地给自己提醒：“这是给娘的盐，一定要保管好，这是给娘的盐，有盐了，有盐了，娘的病，就会好的……”而后，又不知怎的，低声惊呼：“不能说盐，不能说盐，不能说这个字，不然、不然——”顿了顿，似在思索、似在回忆，才喃喃道：“不然，会像大牛哥家一样，被人偷了去的！还有二憨哥家，被人硬抢了！不能说、不能说……”而后微微垂下头，不再张望：“这是给娘治病的，不能说，不能说……”
鸟鸣声声。
“嘭——”的一声，这个憨憨的青年男子撞到了人，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小道上突然冒出个人来，与他撞到了一起，而这个一直在喃喃自语的青年男子也停住了自言自语，往后退了一步，站稳后抬头望去，原来是认识的人，像娘教导的一样微笑喊道：“阿财哥。”
“阿福啊。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那个被称作阿财哥的人，长相并不端正，眉眼尖尖的，看到阿福胸前揣着东西，两眼放光，像是饿了几日几夜的老鼠突然间见到一堆白花花的大米似的，搓搓还粘着黄泥巴的双手，流里流气地笑问阿福。
那种不怀好意，即使一直生活在懵懂世界里的阿福，也不由得退了一步，心里忐忑、犹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或者说，怯懦着，不想回答。
“阿，阿福，没有干什么——”本能地，阿福只能说出这一句干巴巴的话，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胸前，任谁一听都觉得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阿福想起娘常对他说的不要跟阿财哥来往，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胸口的物什，努力不让它透一丝缝隙——即使隔着胸前的衣襟，又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从右道绕过去，避开站在面前的阿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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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阿福不是傻子！娘说了，阿福不是傻子！”阿福第一次以如此强硬的姿态回复他！他不是傻子，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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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阿福只会说这两个字，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前，眼里冒出泪花，大声地嚷着，双脚又往右边跑去。
可是，不管他跑去哪边，阿财还是紧紧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跑回村子里，而且，他还离他越来越近，面上也越来越不耐这种小孩儿才玩的“老鹰抓小鸡”的幼稚游戏，一只手已经搭住他手腕，强行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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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一路跑一路跑，也没有敢往后面望看看阿财有没有追上来，他只是凭着一股气一路跑、一路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他觉得他已经没了力气，他才减缓了速度，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迈开步子慢跑着。只是，突然间——
“嘭！”又是嘭的一声响，这回响彻静寂幽深的林间，连树上不知名的鸟儿都被惊飞了一群——
阿福被绊倒了。
被绊倒的阿福，一只手撑地，一只手还紧紧地捂住胸口的物什，不曾松开。
等阿福只手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去年落下的枯叶，紧紧护着藏在胸口的一包盐，自语喃道：“还好还好，娘保命的盐保住了！阿财哥也没有追上来——”拍拍胸口舒舒气，他才望向刚刚绊倒他的地方——
“啊！”阿福叫了起来，又惊飞了数只鸟，他望着那处，有些受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轻声道：“是个人——”看到那个人双眼紧闭地斜靠着树干，一点儿睁眼的迹象都没有，他才又壮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小步，只是，接着，阿福又啊了一声，这回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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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阿福不知道是要进还是退，张目望望，原来他已经跑进林子深处了，却尚不自知。
“怎么办？怎么办？阿福要怎么办？”阿福在原地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这里有个人把阿福绊倒了。这个绊倒阿福的人在树下闭着眼睛不醒来。这个人身上有血。怎么办？”阿福越走越急，有些着急地叫道，“娘啊，怎么办？阿福要怎么办？这里有个人受伤了……”
可是，娘不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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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身上流血的人，是需要阿福帮忙吗？
阿福再三将目光移到半躺在树下的人身上，眼睛里的光亮也渐渐由犹疑变为坚定——
阿福要听娘的话，阿福要做个好孩子，阿福要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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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阿福皱了皱眉，撇撇嘴，这时候，花都还没开呢，娘说，等天儿热了，花儿才会受不住热开呢！
花儿还没开，就不好认了！
不过，阿福抿抿唇，小握拳头——阿福要当个好孩子！阿福要救人！现在阿福去找刺儿菜，给这个人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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