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我是真选组的前任监察山崎退,在真选组工作已经有几十年了。真选组在乱世中的片刻安宁中苟延残喘了几十年,战死的人不是没有,但侥幸活了下来,结婚生子、安和终老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第一任副长土方先生则是属於前者。他早在十年前一次与攘夷分子的对峙裏,为了回护他遭到围困的养子土方悠时而重伤身亡了。后来悠时脱离了真选组,在歌舞伎町开了家名叫“万事屋”的私人事务所,生意一般,倒是颇有几分人气。
土方先生至死未曾结婚生子,甚至连交往的对象都没有几个,感情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可谓是为真选组鞠躬尽瘁,堪称楷模。如今局裏为了悼囘念土方先生去世十周囘年,现任局长高桥来问我要当时的真选组监察日记。我匆匆整理一番,才感觉翻出了一段谁也没留意过的关於土方先生的往事。
土方先生少年时曾喜欢过青梅竹马的冲田三叶小姐,却始终没能修成正果。后来三叶小姐因病去世,这段感情似乎也就不了了之。这段往事在老一辈裏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因此也就略去不提了。
只是当时的土方先生难过是难过,感情上倒也没有拒人於千里的冷漠。至於土方先生后来所表现出来的、不愿意成家立室的漠然和孤独感,现在想来,似乎是在旧万事屋老板阪田银时先生去世之后才出现的。
现随意摘录几段前尘往事,也算是勉强填充了土方先生可说是一片空白的情爱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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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
万事屋的老板死了。
那晚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刚好看见副长在探老板脖颈处的脉搏。
我从没想象过,原来副长也会有那样苍白的表情,和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我看见他轻轻地拿走拼着最后一口气伫着的刀,动作温柔得像是抽起酣眠的恋人手边的杂志。尸体失去支撑歪倒在他怀裏,他安静地接住,感觉下一秒钟就是拥抱和亲吻。
可是没有。也不可能会有的吧。
我跟在局长身后走了过去。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地一句话都没说。副长回过头来看我们,表情很平静。那个时候,我以为副长他在哭,可幽暗的月光底下看不见泪痕。
我这才发现,原来老板身后还护着个女人。她受了重伤,双手被皮带捆住,嘴巴也被布料塞住,我眯眼分辨,认出是前阵子跟副长走得很近的游妓。
我正要走上去检查她的伤势,却听到副长的命令:“没死透的都给我救回来。”
副长的声音跟平时没什麼两样,真要说不同的话,大概是有种杀戮过后的冰冷和漠然吧。我回过头,发现他眼睛的焦点正落在我身上——不,或许是在惠子小姐,那个女人身上?还是虚无裏呢?
“那个……惠子小姐呢?”我小心地问道。
副长瞥了她一眼,“……带回去。”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吩咐,“小心她自杀。”
“……是。”
△月○日
那晚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今天是万事屋老板的葬礼。
老板的葬礼并不隆重,但认识他的人差不多都来了,挤不进屋裏的人几乎挤满了整条街。真选组休假的队员也都来齐了,不过休假的副长没有来,他留在屯所裏,说是要加班审问那天伏击他的攘夷分子。
冲田队长听到这话的时候,立马就“轰”把副长的寝室炸了个大坑,可副长一句话都没有说,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走进审讯室关上了门。
副长今晚大概也会通宵吧?已经是第四晚了。
△月○日
昨天新八先生约了副长出去聊了半天。副长回屯所的时候嘴角淤青了一块,怀裏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包裹,表情却像那晚一样平静。
昨晚副长终於没有在审讯室裏过夜了,可是今天晨练时他的黑眼圈好像更严重了。
△月○日
万事屋的神乐小姐跟星海坊主离开地球了。
冲田队长翘班去送她了,回来的时候跟副长在剑道室裏打了一场。
虽然副长平时也并不多话,但最近好像沉默了很多。不是因为话少了,而是整个人都静默了的感觉,错觉吗?
△月○日
新八先生还是四处打零工,不过回恒道馆住了。
局长又被大姐头威胁【划掉】邀请到微笑酒馆去喝酒,副长也跟着去了,可是他一直在抽菸,一滴酒都没喝。
局长趁机再次向大姐头求婚,对方意外地答应了。
△月○日
局长结婚了。
大家都很高兴,参加婚礼的队员几乎都喝醉了,结束的时候副长一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就剩下他一个人收拾残局。
起夜经过院子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人在水池旁边抽菸。
这麼冷的天,会是谁呢……错觉吧?
△月○日
老爹又给副长介绍女孩子了,对方是个皓齿红唇、非常美丽的大家闺秀。
副长陪她吃了一顿饭,接了事前吩咐我给他打的电话,藉口有任务就溜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月○日
冲田队长结婚了,对象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大家都很高兴,副长也是。参加婚礼的队员几乎都喝醉了,可副长还是一滴酒都没有喝。
后来冲田队长好像有点喝高了,指着副长的鼻子骂他是“懦夫”“胆小鬼”,骂他“没种”“活该一辈子得不到爱的人”。
副长沉默地听着,一语不发。冲田队长越骂越起劲,乾脆一脚踩上副长面前的桌子,揪着他衣领恶狠狠地骂道:“你辜负了那麼多人还不安心吗!?”
“他们已经没办法……”
“你还不幸福的话,要他们怎麼办!?”
“土方十四郎你他妈究竟是不是个人啊!?”
“你他妈的敢不敢赶紧找个人让自己幸福啊!!!”
冲田队长像是动了真火,揪着副长的衣领流出了眼泪。
我们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去劝。副长依旧沉默着,垂下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麼。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很久,直到身穿礼服的新娘淡定地上前牵住了冲田队长的手才算是勉强收场。
△月○日
冲田夫人给副长介绍了个女孩子,据说是她学生时代的好友,叫小囘美,个性比较活跃,感觉会适合副长。
今天是俩人见面的日子,副长硬是拽着我一起去吃饭。到达饭店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先到一步,已经坐下等着了。她并不是特别漂亮,倒是一头浅色微卷的短发和神采飞扬的红色眼眸非常引人注目。
副长像是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居然难得地对着人家笑了笑。小囘美小姐看得脸都红了。他们俩人聊得不错,我很惊讶副长竟然可以有这麼柔和的表情、也难得他会对一个女孩子说这麼多话。
——这事大概是要成了吧?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副长的手机还是响了。他瞄了一眼,愣了一下,柔和的表情一收,淡声跟我说有紧急任务要回屯所处理,让我送小囘美小姐回家,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依照吩咐把小囘美小姐送了回家之后就回了屯所。
可是我再看见副长,已经是连宵夜都已经吃过之后的事情了。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副长带着一身久违的酒气和浅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樱花香气地回来了,眼圈像是红了,我觉得很莫名。我向他打招呼,他回过头来,像是才发现我,眼神有些闪烁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对着我,也像是自言自语地哑着嗓子说道:“今天的酒……真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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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土方先生就再没有接受任何的相亲了。不久后,他就收养了个浅发赤瞳的孤儿,起名悠时,说是希望他能够悠游无虑,一世随心。那孩子是有些调皮,却也不失善良,嘴巴不乖巧,但总能让人感受到别扭的温柔。真选组上下、乃至他常去捣乱的歌舞伎町、恒道馆等地方的人都十分照顾他。
他自小与我关系不错,后来土方先生去世了,他缓过劲后便时时找我聊天。他常在我面前提起土方先生的往事。
他说土方先生曾告诉他,饮酒三分醉才是最美好的,可以看得清身边的人,也可以假装对方在注视着自己。
他说土方先生曾告诉他,酒是开心时才喝的、是和友人一起才喝的东西。即使总是自己付账,但喝酒也应该是幸福的时光,借酒浇愁是对酒友的侮辱。
他说土方先生曾告诉他,想要喝醉并不困难,可人生最难得的事,却莫过於一醉不醒。
他说:“其实我明白,他死的时候我们为他伤心是白伤心了……我总觉得他很早之前就死了。因为,除了每年樱花节悄悄跑到院子裏去自己喝酒的时候以外,他的眼睛裏都是看不见光的。”
他说:“可我还是觉得伤心。他把我捡回真选组,养了十几年,孤单了十几年,最后为我而死,我也没能陪到他。”
他说:“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居然到他死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他为谁孤单了这麼多年。”
听到这些的我,总是忍不住叹气。只觉得,要是土方先生泉下有知,他是不希望有人为他伤神的吧,尤其是——
你啊。
- F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