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R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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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
请将我埋在土里
眼望星空
头枕着大地
从口中
开出一朵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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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鲜花拥簇中腐朽,这样算不算一种有诗意的死法?
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云桔梗开出的花所环绕的时候,幻骑士的脑袋里无端地就冒出了这样疯狂的想法。据说在人死之前就会想起很多事情,那些已经忘掉的和没有被忘掉的,重要的事情和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这一时刻竟然被摆在了同样的高度上接受着回忆的洗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是一种审判。曾经历过的那一场场或胜利或败北的战斗,曾经效忠和背叛过的人,——那些有罪的没有罪的回忆一同挤进脑海在他的意识中叫嚣。他想,也许人在这一生中,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够看清自己所作所为的是非对错。
只是他从未想到,今天就是那个日子。
“少糊弄我,桔梗!”
在听到桔梗那种荒唐的解释之后他几乎想要嗤之以鼻。即使已经是第二次如此之近的死亡的威胁,——甚至这次要比上一次更加可怕,更加贴近死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不恐惧。
是因为曾经拥有过奇迹吗?因为曾经感受过那样的神迹,所以才会拼尽全力地坚信不移?还是因为身为剑士的骄傲让他难以舍弃自己的想法?
可是……自己一点都不想死啊。
“我并没有骗你,这是白兰大人的想法。”从耳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微微上扬的尾音听上去似乎是天大的讽刺。
“这是白兰大人的想法,——从将你当做【猿】来差遣时,他就给我下达指示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白兰大人不可能会杀了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白兰大人,白兰大人他不是正好在看着这一切吗?——只要那个人能够说一句话,一切的误会都一定能够解除的……!
“我……我想与白兰大人谈谈!——快帮我连接通话!!”他向着自己的耳机中喊道。
只要他在,——只要白兰大人在,就一定不会有事——
“非常抱歉。”从耳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其实他一直在奇怪切尔贝罗为什么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持冷静并且用那种毫无感情的腔调说出每一句话,——然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这样的说话方式。
“非常抱歉,——但是按照规定,参加CHOICE的战士和观众之间是禁止通话的。”
怎么能够这样……怎么会!
耳机中传来桔梗轻蔑的嗤笑,不知为何,他竟然从那笑声中听出一丝怜悯的神气。
“信不信由你,——但你总归只是白兰大人的弃子罢了。”
这种话……说得太过分了!
“别胡说八道!!白兰大人不可能会舍弃我,——绝对不可能!!”
即使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云桔梗在身体中扎根生长,即使身体中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挣扎,但他还没有丧失理智,——或者说有些什么事情让他无法丧失理智。
白兰大人一定是相信着他的。他绝对不会想要他就这样死掉的。一定,——一定是这样的吧!?
那个将他从绝望的深渊拯救出来的人,那个将他从死亡的恐惧中拯救出来的人……
怎么可能会抛弃他……?
“呐……你不觉得神很无情吗?”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说着,一边靠近了连护士和医生都会表现出些许嫌恶的自己。还记得那一天他透过绷带的缝隙看到那个人站在他的床边,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中蓬松地翘起,嘴角的弧度残忍而愉快。
简直……就像真的神明一般耀眼。
“好人也绝不是都长命百岁啊。在那里的善良的医生和可爱的护士的生命,也是轻轻松松的就能被夺走的东西呢。——而现在,连你这种出色而且有着高尚品德的剑士,居然在修行的远征中只是因为染上了流行病而丧命,——而神也会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嘴脸。”
那个人就是这样,用天真的口气,说着近乎残忍的字眼,——然而从未有过其他的话语能够像这些话一样让他在一瞬间理解这世界的本质。本来就是这样的世界,残酷、冷血,连带着人们幻想中的神明也是如此,决无任何公平可言。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成为一代剑帝的梦想,——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家族,为了能够让世界保持着和平与稳定。
而现在他就要为了这样的世界而死掉。
——只因为这种理由。
“不过,——如果我是神的话,一定不会这样无情的哦。”
那个男人这么说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靠近了满身污秽不堪的他,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传染病的危险,而且那个明亮的笑容,——更加灿烂,让人完全无法离开视线。
就好像神明一般。
“为我倾尽全力的臣子,我还是会给予相应的回报的。”
“你说……是这样吧?”
是啊,——当然应该是这样才对吧!
即使已经流干了痛苦与不甘的泪水,但在记忆中的那一瞬间,他依旧感觉到一种流泪的冲动。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望着那个人,想要张开嘴,想要大声地呼喊,想要哭出声来,想要他能够听见自己心中的感觉。即使眼睛已经因为缺乏睡眠而红肿,即使声带因为感染而无法发出声音,——但他不想停下;不想,不愿意,不甘心就此停止,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没有办法让世界达到他所希望的平衡?明明那样努力过了,为什么却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受这样的绝望与恐惧?
为什么……会被神明抛弃?
“那么,让我来治好你的病吧。”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那个人,他脸上的表情却令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从来没有人带给他这样的感觉。曾经的吉留涅罗家族也是,旅行中所遇到的那些所谓【伙伴】的人也是。
只有这个人。
这个人是特别的。耀眼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存在。
——“接下来,就由你自己去考虑了哦。”
于是他做出了选择。
他学会了憎恨,憎恨着将他推入病渊的神;但在那一天,他也是通过另外一位伟大的【神】的手得到了新生。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主人另有他人。
就在这一天,他立下誓言,要将他全部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新的神明;并且为了神,他会尽忠执行一切所下达给他的命令。即使以后将要背负“背叛者”这样的罪名,即使自己很清楚将要受到良心的煎熬。——然而这样的罪与神的旨意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
这一切的一切,那个神明,——那位白兰大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居然现在要舍弃我……?
——怎么可能啊,白痴。
这么想着他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白兰大人不可能会舍弃我的!桔梗!是你想暗算我!”
他这样喊着。
云桔梗的花开满他的全身,美丽的花朵在紫色的火焰中盛开得妖冶。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身上痛苦的感觉也正在一点点变得麻木,消退。脑海中闪过那么多的片段,其中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笑容格外刺眼。那是他曾经为了神的旨意而牺牲掉的温暖的笑容,——然而他很清楚那笑容从来都不会为他绽放。
一次都没有。
只有那个人……只有白兰大人……
……想要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都传达给那个人。
“真是遗憾啊桔梗!……白兰大人一定还会救我的!我才是白兰大人最忠诚的仆人,——我幻骑士才是!!”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忠诚狂热,比任何人都要信赖那个人。
——比任何人,都要仰慕那样的光亮。
“我永远与白兰大人同在!!”
这么说着,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害怕了。
即使身体已经痛苦得没有知觉,即使已经再也听不清桔梗又说了什么,——却完全感觉不到临死的恐惧。
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心情好平静。平静到足以就这样安静地笑起来。
没关系的。
——因为有神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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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幻骑士死掉了。
那一天,他没有为了自己曾经背叛过的吉留涅罗家族感到任何的惋惜或者后悔。
那一天,他依旧信仰着他的神明。
那唯一的白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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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的神与他同在。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一直略带懒散地站在他身边。
一如那天,向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那样污秽不堪的,那样卑微如蝼蚁般的他伸出了手。
逆着阳光的轨迹,——那明亮的笑容炫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