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又是新的一周。
你踌躇着该怎样提醒社长皦玉已经名花有主。呃,还就是你最好的兄弟。找不到话头的你决定索性周六社团活动时再说罢。这样拖着,你竟在周三听到了另一条爆炸性消息——
袁鑫和社长打起来了。
你的脑海中浮现出袁鑫嚷着“敢打老子的女人的主意”挥舞拳头的狰狞形象,却根本无法想象斯斯文文、总是挂着微笑的社长打架的样子。
你不该犹豫那么久顾虑那么多的!如果你早早地说明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可你竟然还想看好戏!是不是该再给你配一桶爆米花?!……
气恼与悔恨在你的心尖上掐出了口子,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汩汩流出。
你自来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在袁爸爸一手拎着70分的试卷一手拎着袁鑫,有一句没一句地数落时,你故意拧着眉头,当叔叔终于问起你“这次考了多少分”,才明明心里暗爽却挤出哭腔说“只有99。妈妈说只有考满分才会给我买新的芭比娃娃。”
毫无疑问,那个“整天光知道瞎玩”的“皮小子”会得到更多批评,“男女混合单打”也有可能。而事实是和男生放养在一起的你打弹珠、枪战、爬树、四驱车等等活动你无有不通,宠物小精灵、火影忍者和方便面里的《水浒》卡你都有小山似的几摞。却唯独没喜欢过洋娃娃那种“娘们”的玩意。只是在十几年后已经成为“女人味”的代名词的你在看到橱窗中那些有着完美比例的“假洋鬼子”时,才从心底发出沉沉一声长叹。
可那也是后话了。
虚荣的你竟是如此的贪恋优越感。
从爸爸年轻且职务高到自己游戏玩得比别人好,从私家车的牌子、住宅的面积到自己的成绩,以至最后貌似步入正途的你的仪态谈吐、待人处世,纵使优越感的来源因时而变,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对它的追逐。
而在追逐的过程中,总被比下去的袁鑫是一汪永不枯涸的泉眼。
你们的隔阂,怎么能怪皦玉?高中以来,你主动与他展开话题的遭数本就不多,话里话外还常夹杂着火箭班所特有的不可一世。该怪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
巨浪袭来,几欲把你呛死。
你是多么的卑鄙,又是多么的对不起他。
再见到时,袁鑫的右臂已吊起了绷带。
“……”三个字,竟如鲠在喉。
“我打石膏的样子帅吧!”倒是他先开口。
“……得了吧,你这怎么写字啊?”
“伤筋动骨一百五,五个月不用学习啦,多好!”
看到他脸上有块淤青,你习惯性地想戳,皦玉恰巧从班里走出来。还好忍住了。
打过招呼便要道别——她陪他去遛操场。有过这么一段公案,小两口自然更加恩爱。
与社长的再次相见比预料中要早一点。
“我们的‘准社长’,看来要提前上任了啊。”你在公告栏前驻足时,他低蔼的嗓音从左肩上响起。他的脸上也挂了彩,看得到的地方却似乎只有这一处伤。
“前辈我……对!不!起!”你涨红了脸垂下头,隔着一小段距离,道歉砸向了他的胸口。
稍加思疑,他拍了拍你的肩膀,“没事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如果我早些告诉你他们的关系……”
“晚些知道也好,至少我争取过。刚动了心思就退出,恐怕那才是输。”
“我没有想篡位……”
“我也没怀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鼓起勇气抬起头,发现他笑容依旧。即使连你都知道,他的社长极可能要被撤职,以后的奖学金恐怕都拿不到,甚至保送和自主招生的校荐资格也将擦肩而过……可他依旧云淡风轻,就像通报批评上没有他的名字一样。
“该去上晚自习咯。”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你看到操场对面的白玉兰美得娉娉婷婷。风过,几片花瓣倏然飘散,原来这不是画境。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呀。
你们挥手作别。
居然没有人怪你。那么卑鄙的一个你。
你以为你的愧怍会永远延续,而在成长中,它却轻而易举地被慢慢放下。
就像是经历了一次航程,漫长并且艰难重重。
当潮水终于归于平静,你不再挣扎。
啪!
大地之上,自有合理的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