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夕
他轻得像一棵树一样倒在地上。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就那么在我的世界里轰然倒塌。
【一】
我曾经以浩荡而无法触及心脏的力气,将顾沿辰的名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在我用心挑选的日记本上。
连同我所有十四岁未曾疏展的岁月。那里面,藏着一个谁也无法进入的世界。在慢慢的疼痛与逐日的忧伤之后,归于平静。那是一个,我与顾沿辰的故事。我想当我长大一些的时候,我更愿意承认,它只是一个故事。非常庸俗而随处可遇的故事。
他说,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个孩子。不涉世事的孩子。
他说,梦想是开在悬崖边上的花。要实现,就必须义无反顾的攀登。
他说,不是每一朵花,都要去采摘。我们只要摘那朵属于自己的花。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事隔很久,我都记得那么清楚。
他跟我们讲小王子。讲丹麦童话。讲那些囚禁在黑暗中的公主,讲女巫与小矮人。
他是那么的热爱《小王子》。他说,那注定是一个悲伤的童话。
在他的课上,整个教室,就像一座城堡。我们置身在童话中,幻想自己是那个等待钟声敲响的灰姑娘。
【二】
顾沿辰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至今我都犹记于心。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还是希望我们这样的见面方式。
那个九月的上午,苍蓝的天,初升的暖阳包围大地。偶尔传来雀鸟的欢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在众所期待中,主角上场。
他穿琥珀色的衬衣。深色牛仔裤。在教导主任的带领下,进到我们班级。脸上尚有着未脱离校园的青涩。
他说,我叫顾沿辰。你们的语文老师。
瞬间,全班安静得只听见呼吸的声音。那么多双黑色透亮的眼神,令他忐忑不安。不得不紧张的低头看地面。
接着是同学的自我介绍。
轮到我。我本想列一长串功绩,以让他记住我。然而,我却只说,我是夏桅安。十四岁。
如此简单。毫无特色。一如平凡的我。
他微笑着点头,示意我坐下。
他有好看的轮廓,说话时,眼神会清澈的盯着你。
就在我懊恼自己没有好好表现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夏桅安,他说,你每年都考全年级第一名?希望这学年,你的成绩一直保持下去。
我本来想说,我会的。可是我只是低头。一直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年少的羞涩,是多么不经意的便显露出来。
【三】
顾沿辰的讲课方式,不像那些古董老师刻板的教一些书本上的知识。他会在前40分钟给我们讲课。然后留五分钟的时间,讲笑话,或者讲一些童话故事。
《小王子》是他给我们讲的第一个童话。最开始我以为是讲一个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听得多了,才发觉,那真的只是一个悲伤的童话。没有公主。只有那个去了另一个星球的小王子。讲的也不是爱情。
他说,那是他最喜欢的童话。
因此,也变成了我最喜欢的童话。
虽然我还不能理解小王子所包含的伟大哲理。我只是用一种最庸俗的方式,进行一场与暗恋有关的游戏。我暗恋自己的语文老师,在那个风声水起的学生年代,这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它像一个见不得光的伤口,在黑暗的洞里,盲目徒劳的挣扎。
当它一旦堆聚,膨胀时,便需要有忠实的倾听者。于是,日记成了我惟一的听众。我细心挑选一个花朵图纹的日记本。
上面是伤口,也是时光。
顾沿辰的名字,就浓缩成了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