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晴风朗，正应了出游的好心情，看罢一章兰卷，已然乏味，让今夏为自己梳妆，湖蓝色的衣裳远远观之仿佛将自己包裹在冰凉的雾气里。鬟简单，不着粉饰，素颜肌净，只戴了一对莲花纹枝缠丝的镯子，却愈发显得皓腕伶仃。）
（琴行离舒府不远，近来心事孤寂，多忧愁，从前听闻每个乐器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它们有魂灵，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含笑不语，轻巧入了行内，罗袜生尘。老板亦是熟人，正要上前，却摆手，美眸扫过件件佳品，无一中意。我最善箜篌，其余不过爱好而已，素指正要碰上一副琵琶，身侧姑娘锦帕飘落在地，沾上地上泥，俯身将其拾起，女子正背对自己，便走了几步到她面前，莞尔道。）
：姑娘的帕子，方才不慎掉了。
@程元眉

【前次来此的时候，想买上一张古琴，左看右看却没有个中意的。跟掌柜的约好，待进了新货色，便派人去程府报个信。昨儿个婢子来报，今儿个得空，便带人出了门子。见着室内的新琴，一把是连珠式，其音色苍古，泛音清亮，韵味悠长；一把是落霞式，音色洪亮清澈，极富文人诗情与自然妙韵。心喜之，便顾不得其他，驻足品之。】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回眸，是个容貌秀美的姑娘，怔了瞬尔方才反应了过来，回之一笑，接过帕子道谢。】
：“是我粗心了，多谢。姑娘也好琴么？”

（含笑将帕子上的灰尘掸了掸，这才递给她，眉眼俱暖，望之可亲，举手投足又隐有端庄不可侵之感。唇边弧度微扬，见她驻足古琴边，犹豫不定，面前正是两把上好的古琴。打量她身形娇俏，面容清丽，衣饰布料又非寻常，想来也是大家闺秀，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道。）
：我更爱那把落霞琴，不过我琴不擅长，都说好琴配好手，想来姑娘适合。
（复又觉得自己多说，素手抚上琴弦，拨出一个响亮悦耳的音，更是赞叹此琴美妙。）

：“谬赞了。”
【落霞琴琴身甚美，多为女子钟爱，若论琴音，却是不及连珠了。不过这些话却是不会出口，眉眼弯弯，让人去找掌柜的，这两把琴，怕是够不上他遣人来说的珍品吧。果不其然，不多时，一个伙计抱着一个诺大的锦盒出来，打开，是一把师旷式古琴，漆色平滑深厚，云母琴徽精致，被面雕刻着‘弥音’二字，怕就是这把琴的名字了吧。抱琴上手，弹一段阳关三叠，音色温柔敦厚，颇有几分道家的风姿。收手，抬眸一笑。】
：“你瞧着这把如何？”

（她年长自己几岁，又是懂琴之人，自己班门弄斧，真是赧然。我喜落霞琴流畅身姿，本就行外人，只会看个表面罢，贻笑大方了，不免对自己哑然失笑，转眸看那连珠，想起一词叫妙语连珠，想来音色倾泻也亦如此。不敢再抬手去抚。）
（待那伙计抱了锦盒来，那四周被金丝黑绒布包了严实，这才知道原先都是抛砖引玉。眸光不移，待露出佳品真身，这才慨叹那制作精美，待她一曲阳关三叠罢了，意犹未尽，投去惊叹的目光，不吝啬溢美之词，道。）
：姑娘原是琴中圣手，这一曲令人如痴如醉。我不精通琴，却也晓得这把比那两把更好，不过琴的好坏，不如心境技艺重要。
（也是实话实说，沉吟半晌，复微笑。）：一直没介绍，倒是我失礼，我是舒舒觉罗家的，唤作嘉宸。

：“原来是舒舒觉罗家的小姐，厚颜唤一声嘉宸可好？”
【满意的将琴交给伙计，命婢子前去结账。她既然通了姓名，言谈也合自己心思，便起了结交的兴致。见她颔首，眉眼间笑意更深。闺阁之时多结交些蕙质兰心的手帕交，日后不论是宫外嫁人为媳，还是入宫为妃，都会有些好处。】
：“我出自程家，闺名元眉，嘉宸若愿意，可唤我一声眉儿。”

（她果然生了一副柳叶眉儿，动人之甚，使其双眸更有神韵，汉人闺秀自己认识的不多，只听说江南的女儿都是水做的，柔软魅惑，更有风情，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如此。程家在京中自成一户，也略有耳闻，颔首笑道。）
：好极了，家中姊妹都这样叫我，我小字无情，只怕太冷硬，因偏爱蓝色，唤一声阿蓝也无不可的。
（与她执手在琴行西北角的小阁内坐下，她出手大方，一把宝琴随即买下，想来是真心欢喜的。有奴儿上茶，虽不是顶尖茶叶，清浅淡香也就满足，只笑眸望她。）
：眉姐姐，你的琴弹的真好。

【无情这名儿着实冷了些，若叫阿蓝，算的上亲昵。她也有心交好，那便是大善。落了座，奴儿上茶，轻嗅茶香，虽比不得自己惯用的白毫，却也还能入口。执茶盏，茶盖子抹了抹面上零星的茶沫子，一口入喉，舌底存香。】
：“女儿家总归得要有个拿得出手的，自小爱琴，到如今也算没白花心思。不过若换了旁的，譬如书画这些，我却是不及旁人的了。阿蓝喜欢什么？”

：箜篌。
（二字出口带着可以发觉的欣喜与小小骄傲，这种乐器并不常见，不如瑶琴高贵，琵琶平易近人，秦筝率性，更比不上笛箫随身携带的洒脱，它有些笨重，却深得我心，嫣然一笑，继而执盏入喉，动作优雅流畅，复放下，道。）
：也唯爱这一样了，原爱高歌，阿玛却说上不了台面，哎，又被强迫着学了几年丹青，平日里就乐于做旁人眼中的傻事，青梅温酒，焚香煮雪，在我看来，却是很风雅的。

：“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箜篌一物，也算是极妙了。”
【说起箜篌，首先想起的便是民间野话里的兰芝弹篌，百鸟朝会救父。虽说是个趣谈，却也能得知箜篌的音色之美。闺阁女儿，鲜少会想到去学这个的，不过，也不是没有。音律一事，纵然器具不一，这心境，总归还是万宗归一的。】
：“可惜并未瞧见店中有此物，不然定是要听阿蓝你弹上一曲。”

（她张口便来的诗，让我雀跃不已，很少有人会去箜篌这一乐器，我却觉得家家闺秀都沉溺凡物，唯箜篌不是，见仁见智，各有所爱，旁人未必懂我，我也不必去干涉他人，只拍掌笑道。）
：眉姐姐好才华！真是秀外慧中呢，箜篌虽笨重，却也能有妙音，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他们的声音，用耳倾听，各自都可成曲。
（茶冷再添，又是袅娜的烟雾腾空升起，眉眼更是暖软，檀香悠悠，三分禅意，偶尔又有顾客上门，不过都在珠帘之外，仿若置身桃花源，难得好时光。）：眉姐姐尽管来舒府，就说是我少十二的朋友，下人们哪个敢拦？我那儿也藏了一把箜篌叫作凤首，也是不俗，姐姐想听什么，我都弹得。

：“今日得那把弥音也算是机缘，平日里也未曾得闻箜篌之乐，改日上门，听你一曲。若是能合奏一曲，更是妙事。”
【以乐会友，也算一桩美事。舒舒觉罗家也算是大姓，来往，便是父亲也该是乐见其成。颔首应允，执盏，欲碰杯共饮。】

（举盏共饮，发出清脆的声音，眉目蕴笑，以乐会友，人生妙事，约了日后箜篌之奏，来日就在府内静候了。）
（又谈论诗书，相谈甚欢，不觉时光匆匆，小厮来寻，便从容起身，略一行礼，道。）：不巧府内长辈传召，阿蓝先行告辞，眉姐姐，改日再叙。
（袅娜身姿如柳，翩然走入人群市井，纤细身影渐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