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又安静了下来,死寂得可怕。乔任梁掩饰不住痛苦的神色,但嘴角努力想扯起一个弧度。
“不要对我笑!”井柏然确实认真了,字句中透出危险的味道。
“不是你让我笑的么。”乔任梁一天之中第一次开口,听起来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像导火线一般点燃了又嫉恨转为的愤怒。
“啪!”清脆的声音在寂静得空虚中格外地响亮。
能让他如此无法自控的,世上也就他乔任梁一人吧?
左脸火辣辣地发烧,立刻肿出一片红痕。可乔任梁像失去了知觉一样,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盯着他,只是变得更加骄傲,像昔日他站在付辛博的身边毫无顾忌地看着自己一样。
无论是遇见井柏然那天,还是美若梦境一样的生活再次被打破的那天。在他的眼里,那个乔任梁始终是骄傲但不狂妄的。
直到井柏然在他眼里败下来,一根根地收紧手指再使劲握成拳,转身离去。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怎样做都无法撕下乔任梁被带回来之后针对自己的伪装?伪装的平静伪装的笑脸仿佛对自己绝对地顺从,到京城的那天起就失去了一切只是一个看上去像自己操纵的傀儡娃娃。
却又让他该死的莫名的心痛,好像被针刺一般的,直扎入最脆弱的地方。
乔任梁,你是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折磨我的吗?
而在他看不到的身后,乔任梁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笑了。笑靥如花,灿过朝阳,可谓之倾国倾城。
视线重新拉回空窗,辛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小心地摸着刚刚被打到的地方,一不注意疼得龇牙咧嘴。辛啊,如果你还在,会不会觉得很心疼呢?会不会再为了我“一时冲动”帮我报仇跟别人打架呢?无意中他不自觉地又笑了出来,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
而匿身于回廊的柱后一直向他房间望着的人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却不无觉疼痛。
“为什么要跟人打架呢?”小任梁轻轻地擦着小辛博的嘴角,眼神变得温柔。
“啊!好痛!”小辛博在伤口被碰到的时候不满地叫道,停顿了一回才说,“你上次不是也为我打架了么。”
“傻瓜,怎么是为你。”低下头,眼眶发热,湿润的雾气又弥漫了上来,小任梁不想承认是被感动了。
就像他一样不想承认在看到站在身边的付辛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挡在自己面前替自己还手的时候,他心里的欣喜和担心。
“上次的伤口好了么?”看着他别开脸,辛博记得那次虽然没有受什么大伤,可是爹爹是真的很生气,下手惩罚也没有留情。
小任梁的手一下停住了,像是被定格在画中的人。
“怎么了?”太久沉默之后辛博终于按捺不住问,突然感觉手背上灼热的潮湿,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任梁蒙胧的泪眼。“你别哭啊……”
第一次见到任梁哭的辛博一下子慌了,顿觉手足无措,急忙地想要用衣袖拭去泪水,却被任梁躲开了。
于是他变得更加忙乱,“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跑到前厅,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果然他是因为自己偷看而……
任梁似乎想要起身离开,辛博飞快地扯住了他的袖口不让他走。
“放开。”强装冷静的声音已经带了颤抖的尾音,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呆在这个人的身边丝毫的伪装都没有用,根本无法掩饰自己。
“任梁不要生气啊……我不是……”他的似乎真的很着急了连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任梁心里不忍,一个回头瞥见了他眼中的害怕与哀求,视线就被他牢牢地吸住了,再也无法对那清秀的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硬下心。
感到任梁停下了脚步,辛博抬头,原本拽住他袖子的手被温暖包围。
那么的坚定,仿佛要抓住一辈子就再也不放开。辛博最后望进了一片波光明灭。
晚上再醒来即是三更时分。披上睡衣,忍着身上的酸痛轻轻起身,不想惊动旁边的人。
“不要走!”手腕忽地被紧紧攥住,乔任梁被吓了一跳,心跳好像都停了。
翻了一个身,他看见了井柏然如孩子般的睡颜,“不要丢下我!……”
还好,乔任梁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原来是他在讲梦话。后背已经满是冷汗,真是莫名其妙的惶恐。
仔细看去,额前的碎发很长,闭上的眼睛比平日安然许多,收敛了凌厉,白皙的脸庞令很多人都羡慕不已,前额脸侧有滑落的细密汗珠,也许是做了噩梦吧。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勾勒出轮廓,没有想到他最吸引人的样子是这熟睡时的井柏然。这么安静,甚至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没有受过尘世的污染。
等乔任梁拉回出窍的灵魂的时候,指间距离他光滑的脸颊一寸。
甩了甩头,把所有奇怪的念头抛去,想起了自己频繁出神挂念的人。
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指一点点挪开,还能发觉他的手心也在往外渗出冷汗,又滑又腻的触感。蹑手蹑脚地打开窗,冷风迎面扑来,脑袋忽然间无比的清醒。
辛啊,我怎么还是会想你呢?
床前的那盏纱灯,含蓄的猩红色顺着暗暗的光线跳跃,闪烁不定。在这样的夜里也是万分诡异。
外面曲折迂回的长廊笼罩在雨雾中,而远处房檐下尚未熄灭的灯笼在风雨摇曳中隐约,只见得蒙胧柔和的光晕。
有风嬉戏过耳畔,它说许久前的夜晚他都同泪痕一同入眠,却迷失在了梦中追寻辛的影子。
雨丝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闪着银光,被风吹得打进来,感到了彻骨的寒冷。细密的雨帘在眼中划出迷离的弧迹,模糊成水汽,再漠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