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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看到的又是那白白的天花板。
“大東，你醒喇？太好了！你快嚇死我們了！”陳德脩緊張地撲上前，“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水……”昏迷了兩天兩夜，聲音已然沙啞。
“好，我幫你倒杯水。”脩走到繞過病牀，走到另外一邊。
酸澀的眼睛需要滋潤，汪東城眨了眨眼。
“篤篤……”突然，有人敲門。
“你好，打擾了。”一位年輕的護士來到了病房，手裡抱著一套全新的被單，繞過汪東城的牀，來到了房間裡的另一張牀邊。
汪東城的視綫隨著護士的走動，也來到了隔壁的牀。
衹見平時總是靠坐在牀上那熟悉的身影，已不復存在。
他，不在？
他說他要走？
他真的走了麽？
想到那個在迷糊的意識中的夢境，汪東城心有餘悸。
“請問，睡這張牀的那個病人已經出院了嗎？”
護士有點疑惑地看了看他，隨即又好像明白了什麽，說道，“哦，這個病人在兩天前就已經病逝了，所以我們準備把他的被單拿去消毒。”
病逝？
就是死了的意思嗎？
汪東城中文不好，他不懂，或者應該說，他不想懂。


心裡的潮湧如排山倒海，有說不出的難受。
“怎麽會這樣……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看天使的嗎？為什麽現在卻……”汪東城聲音有點哽咽。
“大東，你沒事吧？”陳德脩察覺到汪東城的不妥，關心地問道。
汪東城沒有回答，衹是依舊自言自語著。
護士熟練地把舊被單從牀上摘了下來，換上新的。
人走茶涼，潔白的被單亮得刺眼，卻絲毫沒有屬于那個人的餘溫。
當護士準備捧著被單走出房間的時候，汪東城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護士轉頭，“有什麽事嗎？”
“可不可以……把這些都留給我？”汪東城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此話一出，嚇倒了護士，也嚇倒了脩。
這可是死人躺過的被單诶。這個人在想什麽啊？
“因為，那是我的朋友……我想留下一點屬于他的東西……”
脩很疑惑，汪東城的朋友並不多，而且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把別人稱為“朋友”的人。但是他相信，汪東城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理由。
護士愣了愣，頷首。“既然這樣，好吧。”
她把被單曡好，放到了汪東城牀邊的矮櫃上。
汪東城偏頭看著，那滴剛剛掛在眼角的淚也因此滑落。
他用舌頭舔了舔，好苦。
原來眼淚，是這樣的味道。
他總算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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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東，醫生說你今天可以出院了。我幫你去辦出院手續吧。”陳德脩有點擔心地看著汪東城。
這幾天，他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總是呆呆地看著某處，想著自己的事情。
陳德脩記憶中的汪東城，從來不會這樣。
他生氣，心中鬱悶，他會甩吉他，扔東西，揣門……
但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眼神空洞得讓人害怕。
脩又擔憂地看暸他一眼，隨後出了病房。

未幾，汪東城從失神中醒來。
厚重的窗簾密不透光。大概是因為下雨天的關係，病房十分隂暗潮濕，讓他想起，以前他的房間也是這種感覺。
他曾經以為，黑暗就是屬于他的調調。
可是不知何時，他好像變得很“嗜光”。
攀扶著牆壁，汪東城來到了窗前。
突然間，感觸很深。
來到窗前看風景，不過是一個平常人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到的事。
可是于他，曾經是一種渴望。
但是前提，是有那個人的陪伴，不是嗎？
以手拉開厚厚的窗簾，光綫突然射入，眼睛一時受到了刺激，適應不了。
直到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

他哭了。

——“那有什麽好看的？”
——“那裡的景色好美啊。那邊的小公園裡，有一個小湖。一些可愛的小孩子在湖邊玩耍，把手裡的麵包丟到水裡去，餵那些自由自在遊著的魚兒。小湖的徬邊有一個涼亭啊。一位母親在幫她的小兒子擦汗呢。啊！那邊還有一對情侶依偎著彼此呢，他們笑得很開心啊，我想他們現在一定感到很幸福！”

——“今天下雨了。”
——“那天的那對情侶，吵架了……”
——“那個孩子的母親，好像也不見了，衹有那小孩在哭……”
——“她會不會不要他呀？”

——“嗯！你知道嗎，我又看到那對情侶走在一起了。他們之前好像是因為一些誤會而吵架的。可是現在誤會瓦解了，他們似乎更珍惜對方了！還有啊，那天哭著的小孩，我又看到他母親了。還是很疼愛著他，他並沒有被拋棄哦。他還是世界上最倖福的孩子！”
——“你知道嗎？我不再害怕下雨了。”
——“因為雨後，可以看到美麗的彩虹。我好像還能看到，天使在彩虹橋上快樂地跳著舞呢！”

沒有公園，沒有小湖，沒有涼亭。也沒有所謂的甜蜜的情侶，溫馨的母子。什麽都沒有！
他看到的前方，衹是一片荒廢的園地。
衹有突兀的枯樹，衹有貧瘠的植被，衹有那蕭瑟的“景色”。
回想起屬于“他”的一切，汪東城以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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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東？”陳德脩回到病房，看到汪東城正坐在離窗臺最近的那張牀上，那張屬于他那位“朋友”的牀，發著呆。
慢慢走到他的身邊，驚覺他的眼睛通紅。
“今天……下雨了，是吧？”汪東城緩緩地開了口。
“嗯，是啊。下了很大的雨。”脩看了看逐漸明朗的天色，說道。
“他，以前不喜歡下雨的。不過他說，下雨之後可以看到彩虹，好美，所以他不討厭了。”汪東城淒然地笑。
……
“脩，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使嗎？”
陳德脩不知如何回答。“大東……”
“而且天使好調皮哦，他很會說謊啊，騙了我好久……”汪東城的淚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大東，你怎麽了？不要嚇我。”脩開始有點害怕。
“脩，你看到嗎？天使在彩虹那邊跳舞哦。”
“我什麽都看不到！大東，你別這樣。”
“可是我看到了，脩。真的好美，這次他沒有騙我……”
流下的淚，滲透了地面。
卻換不回熟悉的那張臉。

為什麽天使的謊言，總比世人的箴言更動聽？
每個人，都被一位天使守護著。
汪東城的天使，是他。
那一個叫做炎亞綸的男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