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Circle of life】
“他的兄弟被抹去一切痕迹,坠入无边际的黑暗,如同没有来到世界上一样,不为人所知;他兄弟的爱人在时空之力的影响之下堕入时空,至今没有消息;而执法者恐怕是算最惨的了,他被处以极刑,困在梦魇之中整整千年——每一个梦境的背景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时空,只不过梦境本身是虚拟的罢了;“定点”同样被改变,时间轴上没有她的位置,所有她无法存在,各种意义上的。于是她破碎成无数的光点,汇入浩瀚的星海。”
“但他的梦中将是无比的幸福——他得到了自己的爱人;他的兄弟没有消失,并且和爱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或许他们会有孩子;他的梦里出现的最多的应该就是恬静午后的下午茶,自己和兄弟在钻研着物理,而兄弟的爱人长发盘起,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恬静地笑着。”
“‘这算什么惩罚呢。’我问长官。那时长官只是笑着看着我。”
“也许是因为梦总会结束的。”爱思拉皱了皱眉。
“是啊,”他喃喃,“梦终会结束的。在每个梦的结尾,爱人死去,兄弟消失,世界随着他的离去而崩塌。房屋倒塌,海水倒灌,阳光破碎成片,所有的生命在一刹那化成灰烬。以前有多么美好,失去时就会尝到数倍的苦痛。他悔不当初。”
“你就是他。”
“我就是他。”
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电光四射,转眼间便是暴雨瓢泼。
“那么……我是你‘在这个时空’的爱人?”爱思拉轻声说,语调平静得可怕。
“不,你不是。”雷桑德拉尔突然轻轻地笑了,“你很优秀,各种意义上的;但你不会是她。永远不会。我见过无数时空里无数个她,她们身份背景或许不同,但永远不变的是她温柔的灵魂。她对任何人永远是和颜悦色,喜欢哭泣,每一次她掉眼泪我总感觉我的心在被烧灼。她有时也很固执,对于喜欢的东西总是不顾一切,就像我在任务中遇见她——那个可爱的‘定点’,是她先爱上了我,那时可真是受够了她的执着——不过这没什么区别,到最后我也爱上了她。我能认出她,凭她的笑容,深粉的头发,甚至是笔迹,歌声,身上的味道。”
“但这不被允许。”
“是的,不被允许。于是我离开她,谁知道她碰见了当时和我在同一个时空执行任务的弟弟,于是她请求他带她来我的‘原时空’,我的弟弟并不知道她是‘定点’,于是他们……”
“所以你承担了所有罪责。”
“是的。我不该爱上她,不该给她希望。”
“……我大约可以理解你。”
“是的,爱思拉,我想你不会不知道。”雷桑德拉尔的目光变得沉静而苦痛,“因为这个错误造成了多大的时空动乱,时间轴上无数个事物都湮灭了,他们曾创造过辉煌,他们是万物中的一部分!而因为这个错误,他们被抹去所有痕迹仿佛不曾来过。”雷桑转过身,面向着隆隆的雷声和暴雨闭上双眼,“我曾去过无数个‘世界’,每次停留一年。我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当我离开时,这个世界会崩坏,会破碎会消失!那些人都会消失,连灰都不会剩下……一千次,整整一千次!每当我看着它们从生机勃勃变为一片虚无,我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短暂的哀伤过后便是新的开始,我将在虚无中启程。”
沉默。
雷桑再度开口,“这算什么惩罚呢。’我过问长官。那时长官只是笑着看着我。现在我知道了。”
“看着完整的世界因为我分崩离析,看着无辜的人因为我毫无知觉的消失,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对一个人来说,总有一些事,是比爱情重要的。”
“你的旅途上只有泪水。你从开始就该知道——在你做出承担罪责的决定之时。”爱思拉看着雷桑,“我敬佩你,你是高贵的。”
“谢谢,爱思拉。”雷桑昂起头,看着瓢泼的大雨,“你也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女性。在‘原时空’中,我的那个笨蛋弟弟应该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你是一个‘动点’,对他影响很大。有一句话,我想替他传达。也许你没有对于这句话的记忆,但这不要紧,你知道就好。”
“什么?”
“如果你的父母还在世,一定会以你为傲。”
爱思拉猛地一惊。他的父母确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实验失败而离世,但她对于这一句话没有印象。
“你会明白的。”
“……谢谢。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爱人叫什么名字?”
“蜜丽·嘉瑞。”雷桑回答,他看了爱思拉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空我没有遇见她,也自然没有爱上她。希望这能让这个时空得以留存,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好好活着,正如你所说,希望与生命都生生不息。我该走了,再见。”
极大的震惊让爱思拉僵在原地,她想开口叫住雷桑,却见那个男子以一种矫健的身姿在雨夜中奔跑起来。泪水把她的眼睛模糊了,雷桑德拉尔那种目空一切,仿佛要燃尽整个生命的狂野深深地震撼了她——与命运搏斗吧,去吧,搏斗吧,勇敢的承担,骄傲地取得你应得的吧。你的眼中不应该只有冰蓝的沉痛,你还有一只象征着希望的郁金眼睛,那里面流动的不是冰冷的金刃而是炫目的阳光,它生生不息,它会从你的眼中流出来——扎破、刺破、捅穿那冰冷的、覆盖在你身上的浓稠黑暗!雷桑德拉尔,骄傲的活着吧,回到你的‘原时空’,带着你高贵的灵魂骄傲的活下去吧!
爱思拉这样想着,泪水便夺眶而出了。
希望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