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
和泉守兼定睡得半点也不安稳。窗外有风刮过屋檐棱角，呜呜地尖声呻吟，又透进些许潮湿的雨气来。
晚间要睡下的时候明明还是一片晴的，过了这半宿觉的空儿，竟就叫乌云给吞了个干净。
那会儿堀川国广过来瞧有没有什么要他帮忙，在屋里转了一圈，道这两天闷热的很，晚间睡觉该开窗通气，留了窗子打开着放在那里，睡的时候进来点凉风，是真真舒服的。
只不过现下雨势将近，水汽饱满地随风飘进来，和泉守兼定隐隐地就睡不好了，只觉那风虽算不得冷却直直往骨头缝里钻，愣生生把他弄醒了。
他背上是有旧伤的，早年在函馆打仗时落下的毛病，如今不提也罢。不过是阴雨天里泛着点疼，怕冷些，碍不了什么大事。
他裹着薄被起身，也懒得去关窗，只坐着发呆。
旁边两人都睡得沉沉，刀们呼吸都是轻的，屋里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前不久他才换的屋子，那时候他刚从太刀改了刀种，自然要搬到打刀的地盘里，跟同来的大俱利迦罗还有同田贯正国拼了个屋子，正好在拐角处，是个好地方。
就是比从前离堀川国广远了不少，胁差和短刀跟他们不是一个院子，走过来很是要一段时间。
他扭头去看了同田贯正国一眼。依着那家伙的脾气性格，身上的旧伤肯定不止一两处，这种天气的时候想来也并不舒服。
倒是睡的真沉啊。
想想也确实是的，好歹也活了五百多年，打过的仗挨过的刀，数不清该有多少。怕是早就习惯了吧。
和泉守兼定放空了一会儿，渐渐地雨声起了。盛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快，转眼间外头就连起一片闷响。
肯定下冒烟了，也不知道国广他们晾着的衣服有没有记得收起来。
他正漫无目的地这么想着，远远传来院门打开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在这种大雨天会不好好睡觉出门去。
隔了几个屋子住的是冲田家的那两个，平常最能闹腾，但这时候早该睡死了。其他刀也都是老头子作息，永远一成不变的早睡早起一觉到天亮。
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但总归是年纪小，挨过的重伤统共也就那么一次，还没有对这种东西习惯到可以熟视无睹的程度，阴雨天总是不舒服。当年新选组的几个同僚都清楚得很，现下本丸里也有其他人知道。
也不应该是审神者进院。外头天色沉黑，肯定不是正常人会起床的时间。再有什么急事，也不迟这一夜。
还真想不到是谁。
和泉守兼定翻了个白眼。他也是有够无聊的，不好好躺下睡觉净瞎想这些有的没的。
正这时候那人从外面走廊上经过，脚步声几不可闻。他肯定是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有从衣角落下的水滴打在地板上。
和泉守兼定虽不知道那是谁，却倏地泛起一阵没由来的心虚，当即翻身躺下，飞快地盖好被子。
堀川国广轻声在窗外说，我都听见啦。我身上湿，就不进屋了，兼先生你快躺好，还能再睡上一会儿。
那么点的声儿，竟也叫他听见了——又或者是猜的么？
也是的，在新选组同住的那些个日子里，哪个雨夜里他没有醒过呢？
堀川国广比谁都记得明白。
可是他专门为了关窗跑过来的么？不过是小半夜的雨，放着不管也不会怎样，背上的伤顶多疼上一天半天，犯不着堀川国广为这事跑一趟。
也不是的。堀川国广似乎猜到他想什么，低声说，我到这边来捡被子，顺便来关窗户的。快睡吧。
和泉守兼定盯着窗口的黑影看了一会儿，小小声地说，晚安。
也不知道堀川国广听见了没有。
反正纸窗是轻轻地关上了，脚步声和水滴落地的声音也一并远去了。
外头雨还在下，但没了风，屋里也暖起来。背上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舒服了许多。
和泉守兼定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又说了句晚安。
真是笨蛋，我又不是不知道晾衣服的地方在你们那院里，骗人骗得真没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