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随着注射器的活塞被推动，不知名的药物缓缓注入到了六道骸的血液中。
七岁的六道骸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到护士抽出针头，鲜血从伤口涌出，这个孩子的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护士在为他注射完之后就慌张地将那支注射器扔进了消毒框，仿佛上面带有什么致命的病毒。
处理完注射器，她随手将一支医用棉签扔给了六道骸，好让他止住自己的血。
六道骸习惯性地接住，这里的大多数护士都会用这样的方法来传递东西，毕竟不管做了多充足的防护准备，她们还是会厌恶与感染者发生触碰。
六道骸用力地将棉签抵在了伤口上，雪白的棉签在一瞬间被血色浸染，护士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厌恶表情。
“嘿，小鬼，你该走了。”她警告道。
六道骸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径直走向屋外。
走之前他不动声色地将棉签扔在了医务室的角落，背过身的瞬间，他的唇角缓缓翘了起来。
那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天真笑颜，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11月，21日。意大利，隔离疫区。
“你们知道么？今天A区来了一个新的医生呢！”
女孩挥舞着汤勺，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兴奋地闪闪发亮。
“这有什么稀奇的，疫区的医生不是一直在换么？”有个男孩不屑地嗤笑一声，“我看啊，大概像别的医生一样撑不了两天就会屁滚尿流地逃走吧。”
“才不是呢，马修！不要诋毁他！沢田医生不一样的！”女孩似乎真的生气了，她提高音调，声音尖利，“他摸我的头了，还给了我几颗糖果！”
这句话一下子将食堂里所有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餐桌上瞬间喧闹起来。
“真的么？丽莎？他真的给了你糖果？”
“嗯！”丽莎用力地点头，她小心地掏出几张用来包装水果糖的玻璃纸，炫耀一般地将它举过头顶。
“……天啊，真羡慕A区的人，自从来了这鬼地方我就再也没吃过糖果了。”
“喂，艾米，你不也是A区的么？糖果分我一个吧，拜托了……”
“才不要啊，我又不是能经常被沢田医生检查的……”
餐厅里乱作一团，孩子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如何从新来的医生手里搞到糖果。六道骸安静地坐在一角，慢条斯理地用汤勺搅拌着晚餐的清汤。
“说起来……今天E区好像又有一个护士被感染了。”
男孩弱弱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六道骸拿着汤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你说戴安娜？那个老女人早该死了，我忍她很久了，妈的……”
“沃克，虽然你说的很对，但是如果这话被她听见，她会用最粗的针头来对付你的，相信我。”
“不过……这应该已经E区被感染的第四个护士了吧？”
“对啊，E区的防护措施明明是疫区里最严密的，怎么会……”
食堂里再次被孩子们的议论声填满，六道骸没有参与，他拿起自己的餐具向消毒室走去。
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戴安娜脸上一闪而逝的厌恶神情，孩子的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那是一个阴冷的弧度。
“既然您这么害怕病毒……那就请好好感受一下吧……kufufu。”
-
——疫区向来是缺人手的，所以要随时做好被调动的准备。
尽管来之前院长就这样嘱咐过，但沢田纲吉还是被调动通知吓到了。
“但是，我才只在A区工作了一天啊…”
“是这样的，沢田。昨天E区的戴安娜小姐被感染了，维克医生负责去照顾她……你知道E区的人手本来就很缺，这样一来……”
“被感染了？医务人员的防护措施不是一向很齐全么？”
说到这里，对方忽然变得支吾起来。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
他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沢田纲吉勉强听懂了一部分。
尽管没有完全听懂，但那瞬间对方流露出的恐惧神情还是让沢田纲吉不得不去在意。
“算了，你记得去就好。”
对方摆摆手，似乎非常忌讳这个话题，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办公室。
沢田纲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院长对他的另一句嘱托。
“在疫区，其实有些东西比病毒还要可怕。”
“——比如人。”
沢田纲吉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办公室里的窗户没有关，寒风夹杂着冰雪翻飞而进。
他仰起头，透过窗户他只能看一片白茫，那风雪实在太大，让人看不到前路。
这场暴雪，怕是要持续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