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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在你身边呼吸】〓沙漏〓饶雪漫沙漏的全部..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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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8-08-19 18:28回复
    沙漏(第一部)

    作者:饶雪漫

    前奏
     午夜醒来时,看到窗幔被风高高吹起。有月亮,照着窗口的绿树荧荧烁烁地闪着珍珠色光芒。

      我起身,把脚伸进红色拖鞋里,走出阁楼,摸索着走下楼梯。

      楼梯已经老旧了,在月光的折射里,象一个个参差排列的方形秃脑袋,泛着暗暗的光泽 
     
     。一级级的踩下去,踩11级,就可以探到厨房。

      我把拴在脖子里的两枚铜钱按住,顺着丝线将他们死死打在一起,这样他们便不会发出声响。然后我蹲下身去,开始寻找食物。肠胃的冷冻感几乎要把我整个身体冰住,以至于在寻找食物时,我仿佛一个僵直的木偶。

      我又一次与她见面,在这个平静而凉爽的仲夏之夜。之前那些刮风落雨或者寻常如是的夜里,我们已有过太多太多次相逢。这一次的她,是在殷红若玫瑰丛的血泊中对我微笑。她身后的大雪,就在此时间纷纷落下。大雪是柔软的鹅毛,不一会就盖住了她微笑的眉眼,盖住了她削瘦若果仁的面容,盖住了她风干的身体,就好象要把她变消失一样。

      消失。

      是的,消失。
    莫醒醒(1)
    7月7号的早晨,有微微的小雨。我悄悄卸掉喜气的红色胸针,和爸爸一起撑一把伞,走向南山的墓地。——这是她去世后的第9个年头。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碑上的那张照片,她穿着军装,扎着麻花辫子,看上去很年轻很美丽。她在我七岁的时候离开我,因为救一个过马路的男孩,她被一辆发了疯的重型卡车压得血肉模糊。白然,我的英雄母亲,我恨她扑向死亡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过我。

     
     
     
      很多年后的一个冬天,我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那是我们这里一个非常有名的漂亮女生,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被一辆农用的三轮车压过,雪地上开出一朵一朵红色的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瞬间消失。那一刻我浑身无力,好像被撞的人是我,世界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抱着我的书包蹲在角落,呕吐不止。

      我执意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他要让我明白,原来白然就是这样死去的。那天以后,我变成一个病孩子,呕吐常常伴随着我,让我食不知味。我无法拒绝内心的恶心,就像我无法拒绝那一幕在我脑子里和梦境里一次一次地闪回一样。

      “醒醒,跟妈妈说说话吧。”爸爸说,“你考上天中了,她肯定很高兴。”

      我没有说话。他没有逼我,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我们走吧。”

      我跟在他的后面往山下走去,下过雨的石梯因潮湿而显得光洁。一个穿粉色球鞋打着粉色雨伞的女孩正往上走,因为石梯很窄,她很礼貌地让到一旁让我们先走,我看到她胸前蓝色的校徽,天中。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等到夏天过去,我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这漫长的暑假,我必须找点事情来做。

      回到家里,许阿姨的电话就来了,是爸爸接的,他一直在唔唔唔,挂了电话,他转头对我说:“许阿姨请你去剧团排戏,你去不去?”

      “什么戏?”我问。

      “我也不知道。”爸爸说,“她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

      “给钱吗?”我问。

      “你这孩子!”他看着我说,“对了,家里没油了,你去超市买点来。我累得不行,不想动了。”说完,他打着哈欠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来递给我。

      等我去超市买完东西回来。打开门,发现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我所料,那瓶二锅头已经空了,我闻着空气中细微的酒气,轻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端详他的脸。他脸上粗大的毛孔一张一弛,整个脸颊泛出一股粉红,以至从耳根蔓延到脖子的潮红。额头上的皱纹此刻倒是舒展的,只有淡淡几抹,就好象被指甲盖轻轻划过一样。和白然结婚的时候,他是个威武的军官。黑白结婚照上的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像画出来那样般配。

      正愣神的时候,突然门锁发出“喀嚓”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刚才我拎着油进来,忘了关门,虚掩的门被风吹得紧闭了。

      他醒过来,他用手摸自己的半边脸,伸了一个懒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几点了?你看我都睡着了。”
    


    2楼2008-08-19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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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08: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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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应该是欢迎我们去的,但他很少理会我们。通常我们都搬一个小凳坐在桥尾,无声地看着他一个人忙来忙去,直到他手上出现一个新的玩具。

        幼年的我和蒋蓝,出于对一个男孩子的单纯崇拜,都着迷于这样沉闷的黄昏。直到有一天蒋蓝对我说说:“明天,你不要跟我去阿布哥哥家了。”

        “为什么?”

        “你扯坏了他做的风筝,他讨厌你。”

        “是你扯坏的!”

        “好吧,就算是吧,可是你知道为什么阿布从来不请我们去他家玩吗?”

        我委屈地看着她。

        “就是因为你。你总是杵在那,难道你不知道他很讨厌你吗?你看看你自己,整天脏兮兮的!”她说完,甩着她的长辫子气愤地走掉了。

       我楞在原地。

        没过多久,她又过来我身边。手上拿着她最宝贝的洋娃娃。她温和地说:醒醒,你别生气了。这个给你玩。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找阿布哥哥玩了好吗?

        我接过穿着红色洋装的娃娃,一把摔在地上,什么也没说地走掉了。

       
       
       
        很多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和白然从西落桥经过。那天我穿着一条白色的新裙子。是许阿姨送我的生日礼物。蒋蓝突然从小凳子上窜起来,在人流汹涌的西落桥口,将一把粘臭的烂泥,捂在我身上。又对着我的脸,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那一刻我是多想冲上前去拽住母亲的衣摆,喊出自己的委屈。

        但是我没有。

        因为白然根本没看我,她好像有重重的心事,正抬头看河边长起的一棵高树,硕大的白色花朵挤挤挨挨,开了半边天。

        回到家后,白然为我洗澡。她说:“为什么你的新衣服上竟然会有泥巴?”

        我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她把衣服摔进盆里,说:“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顽皮了,妈妈为你已经操够心。”

        我低头,眼泪掉到地板上,没有一丁点儿声音。我一丁点儿也不觉得自己顽皮,我是那样乖那样乖的一个女孩,可是她却用这种词来形容我。我只是悄悄的哭,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懦弱,对强势,从来我只有畏惧的姿态。不去相信抗争,更不尝试。

        那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白然和父亲吵得很厉害,我用被子把耳朵捂起来,我怕听到他们说任何责备我的字眼,我怕有一丁点儿的不快是因为我而起,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很乖,自己收拾好书包,自己吃了早饭,自己穿上那双很难穿的有很多带子的红色球鞋。后来是爸爸送我去上的学,白然靠在餐桌上看着我,她的怒气好像还没有消,她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在那天中午,她死于车祸,再也没有回来。

        永远都没有回来。

        她救了别人的孩子,丢下了自己的孩子。有很长一阵子,我都在想,她一定是太讨厌我了,所以才会这样的不顾一切。

      我终于又见到了阿布,在西落桥一成不变的黄昏里。

        他好像一直就等在那里,在我经过的时候,伸出细长的手臂,轻轻地拦住了我。

        “莫莫,是你吗?”他问。


      4楼2008-08-19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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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说。

          “女大十八变。”他摇着他的头,“我看了好半天才敢确认呢。”

          “你回来了吗?”我说。

          “来,”阿布忽然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礼物?”他的手很大,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我的,我有些慌乱,但并没有抽回我的手,而是任他把我拉到桥下,我的眼睛看到一个巨型的风筝,是鸟?还是燕子?还是老鹰?

          阿布说:“别看他这么庞大,但它可以飞得比任何风筝都高,你相信吗?”

          我点头。“可是,”我咬着手指头傻傻地说,“现在应该不是放风筝的季节吧?”

          “傻莫莫,只要有风,风筝就可以上天。”阿布说,“管什么季节不季节呢?”

          全世界,只有阿布不叫我醒醒,而是叫我莫莫。

          “送给你的。”阿布说,“喜欢不喜欢?”

          我低着头。

          我的心温暖得让我有些承载不住。我终于抬起头来看阿布,他温和地对我笑着,然后他说:“莫莫,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烟来,抽出其中的一根,熟练地点着了,眯起眼睛看着我。

          “你好长时间不上网。”阿布说,“我只好从北京跑回来看你。”

          “要考试。”我说。

          “我知道。”阿布说,“听说你考上天中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我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我才回来就发现了有个很来事的地方。”阿布说,“一个叫‘算了’的酒吧,晚上我请你去玩。”

          我摇摇头,心里的绝望像洪水一样的来袭。时间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东西,它不经任何人同意就任意地改变一切。你瞧,我不再是从前的我,阿布也不再是从前的阿布了。

          我别过头去说:“阿布,我要回家了。”

          “为什么?”他语气里有隐藏不住的失望,“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

          “不。”我退后说,“我回家还有事。”

          “莫莫,”他有些蛮横地拉住我,“不许走,我还有话对你说。”

          我甩开他,跑上桥,不顾他在我身后的呼喊,头也不回地往回家的路上奔去。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又一个打击不打招呼轰然而来——父亲竟然和一个女人坐在我家的沙发上,他们贴得很近,像是一个人,见到我进门,那个女的像弹球一样从我爸身上弹了起来,立在我家茶几前,脸红红地看着我。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竟是许阿姨!

          “我忘了拿东西。”我说完,却什么东西也没拿,带上门,飞快地跑下楼了。

          我站在楼道里喘息,思考着我可以去的地方,但我其实是没有地方可去的。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可以收容我的角落。

          在我愣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发紧。一只沾染着温热酒气的手突然捂上我的嘴巴,另一只手在身后几乎将我抱起,将我死死掼在爬山虎丛生的墙壁上。


        5楼2008-08-19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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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我惊呆了。双手从他压过来的身躯中抽出,死命想要抠开他的双手。一个顺势,他却将我更紧地摁倒墙壁上,沉重的压力使我难于喘息,关节发出卡嚓的声音,像要被这架竖立的辗土机辗碎。漫天席地的恐惧,将我层层包裹。哭不出,喊不出,挣脱不了。身体宛若一片风干的鲳鱼,内脏几乎蜷缩到极限。

            “莫莫……我……是多么喜……喜欢你,莫莫……一直……”他呢喃着,另一只手努力地将我往他的怀抱里揽。

            我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似的,疯狂的用左脚的鞋底踩他,晃动身体以寻求挣脱。他踉跄了几步,身体失去平衡倒在墙上。我疯狂地迈开腿,用尽全力奔跑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房间的灯还亮着。我踢掉鞋子爬进阁楼,迅速地关上门,然后钻进被子里,用手臂圈住自己的头,竭力想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却依然抖个不停。


          6楼2008-08-19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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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没有睡着,半夜的时候我起床,到楼下去找吃的。1天没有进食的我,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中啃下11个干方便面块。

              家里没有别的食物,只有躺在地上的大盒子里的康师傅方便面。我将盒子倒过来,只取面饼,抱在手中,走上楼去。回到阁楼,轻轻带门。我跪在地上,把干硬的面饼坚决地塞进嘴里。几乎没有咀嚼。卡在咽部的方便面屑被不断从腮壁涌出的口水一点点濡湿,跌进食道 
             
             
            。直到吃出血的味道,张嘴便有刺痛感,伸手一抹,才看到嘴角已渗出血。

              那一晚依旧是月光清凉。跪在小阁楼玫瑰色地板上的我僵直了许久没有移动。眼光决绝,身心剧痛。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

            那个夜里,我胃痛得我以为自己死掉了。


            7楼2008-08-19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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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明白我依然活着的时候,我很害怕,因为我知道我真的是病了,和白然一样的病。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白然与食物对抗的过程。她企图用手把一个红色的番茄塞进嘴巴里,她的身体在颤抖,她无法使自己接受那枚小小的水果。她没有注视到年幼的我,因 
               
               
              为无法安睡,怀抱玩具悄悄来到她的房间寻找她,想给她一个惊喜。正是路过餐厅的时候,看到她那样痛苦地闭着双眼,泪水慢慢落下。

                现在,轮到我了。我捂着胃,痛得想失声叫喊,但我知道我不能叫喊,我感觉头上的虚汗像雨一样地滴下来,然后,我就跌入梦里不知不觉了。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左手的冰凉。点滴悬在头顶,像枚玻璃炸弹。又歪过头一看,看到皱着眉头的爸爸。

                他问我:“你怎么样了?”

                “我怎么了?”

                “早上不见你起床,去敲你的门,竟然发现你昏倒了。”

                “哦。”

                “你知道你为什么昏倒吗?”

                我摇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看着他,没有做声。

                “莫醒醒,别学你妈妈。”爸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看着我,那是一种非常悲痛和失望的眼神。

                “你是不是恨爸爸?”他低声问我。

                “不。”我说。

                “我也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他咬着牙说。


              9楼2008-08-19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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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泪流下来。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恨过谁谁谁,从来都没有,每个人都要过自己的生活,我发誓我懂,我真的懂。我只是恨他们的隐瞒,这么多年来,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近来,面对着我的眼泪,冷冰冰地问我:“是否有控制不住饮食的现象发生?”

                  “没有。”我抬手把泪擦掉,冷静地说。

                  “最多的时候连续几顿不吃饭?”

                  “饮食正常。”我说。

                  “有没有暴躁易怒的症状呢?”

                  “没有。”我说。

                  “有月经不调的症状吗?”

                  “没有。”我说。

                  “最近有没有觉得视力下降很快,有时候不由自主地流眼泪?”

                  “没有。”我依然回答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停顿了一会,他疑惑地看着我。又叹了口气继续说:

                  “你的胃黏膜损伤很大,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没有。”我依然说。

                  “下面这一个月,要好好调养,不要吃硬的米饭或坚果类,流质并有营养的食物是最好的。”这点是在嘱咐爸爸。

                  “知道了。”爸爸在我身后回答。

                  那个医生,年纪看上去很大了。白头发梳往脑后,前脑壳闪闪发亮。他扶扶眼镜,用蓝墨水在病历上写:“交替性厌食暴食症?”

                  ?的含义,是在表明他的怀疑。

                  我和父亲坐了公车,沉默不语地回到家里。刚进家门他就去厨房,很快给我端出来一大碗稀饭,用命令一样的口气说:“你给我吃下去!”

                  我转身要往阁楼上走。他一把拉住我,狂吼:“我叫你吃饭,你听到没有?”

                  “我不饿。”我说。

                  他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让我害怕,但我真的不饿,我不想屈服。

                  他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不放,另一只手举起来,又要打我。我闭上我的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然而就在闭眼的那一刻,我忽然看到窗口升起一个巨大的东西,彩色的,招摇的,拖着个巨大尾巴的东西凭空而来,像梦境一样。

                  那是阿布的风筝!

                  风筝的尾部用彩色的笔写着斗大的字:我爱MOMO。

                  我的天!

                  爸爸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他放开我,奔到窗口。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却见风筝摇晃了几下,被拉扯着远去了。

                  “谁?”爸爸转头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

                  “莫醒醒。”爸爸沉痛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我说,“我要去睡一会儿。”说完,我走上了我的小阁楼,一步一步,我走得很慢,很稳重的样子。


                10楼2008-08-19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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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08:4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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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08-08-1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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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理他,身边忽然有人伸出手来拉我:“莫醒醒,来我和坐。”

                      救我的人是米砂。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走进来的时候全班都吓了一跳。她是个戴副金丝边眼镜的小个子女人。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女生。因为她竟然扎着俩小麻花辫,像是从历史书里走出来的。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米砾。是米砂同胞的哥哥,奇怪的是他们长得并不是很像,而且性格也完全不一样,米砂成绩很好,考进天中来的时候是前三名,一看就是乖乖女,但米砾却性格顽劣,唯一爱好掌机游戏,学习一塌糊涂。交了10万赞助费才进的天中。

                      这些都是米砂自己告诉我的,她对她的家庭,没有我这样的忌讳。

                      我一直没有跟米砂说起过家里的一切,我知道她有些好奇,但她也从来不问。中午晚上,我跟她一起去吃饭,我吃得不多,她总笑我减肥,不知道我是没有胃口。。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米砂去上厕所。我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突然感觉身后被一个软软的东西击中。低头一看,是一个纸团。不能确定是不是给我的,所以我没有拣。喝了一口水,干脆趴在桌子上休息。没想到没过一会,又一个很大的纸团重重打在我的后脑勺上,弹落在桌子上。我抬起头,一伸手,把它捋到地上,继续睡觉。没想到,纸团接着又飞过来。

                      “美女,看看嘛。”后面传来的是米砾的声音。伴随着周围男生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声。

                      我的脸这时候已经红得快发紫了,但是没有办法,我只好一闷头,把它拣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你的书包掉在地上了,要我帮你拣否?”我一转头,该死,书包真的掉在地上。我伸手去拣,米砾的声音很放肆地传来:“难不成以为本帅哥给你写情书啦。小妹妹,为什么受骗的总是你……”

                      我抬起头,“腾”的站起来,勇敢地迎着蒋蓝的目光。刚刚开学,我也不是爱惹事的孩子。但是她提到了白然。我不能坐在那像个蠢猪一样继续忍受下去。

                      米砂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看我们的架势,把我拉到一边,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她踮起脚,整张脸几乎贴到米砾的鼻尖。她小声而清楚地对米砾说:“你想死吗?”

                      她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就骤然响起。米砾退后一步,耸耸肩膀,灵活地钻到自己位置上。米砂也只好不甘心地坐下去。

                      就在老师说:“上课——”的时候,大家哗啦啦站起来。米砂一点也没闲着地将手伸到后桌,一个横扫,所有的书和文具一个不落地被扫到地上。

                      米砾锤胸顿足地叫起来:“靠,败给你了!”

                      我注意到一双眼睛,一直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那是蒋蓝的眼睛,我知道,她不想让我好过。

                      我甚至注意到她笑了一下。那笑让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我跟她之间会有战争,我只是没想到,战争会演变得如此激烈,甚至有一天会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我们宿舍里的伍优,是那种热爱学习,同时也热衷八卦的女生。

                      几乎每天回来,她都要宣布一两个关于蒋蓝的新闻。

                      这一天,伍优一回来就激动地说。

                      米砂正在剪指甲,卡嚓卡嚓的声音突然停下来。她扬声问:“是不是法国牌子的?”

                      “好象是。”

                      “封套上画着一簇绿色玫瑰?丝绒制的外盒?”

                      “对对对。”

                      米砂沉默了一会,更加奋力地剪指甲,一边嘟囔着:“没种的家伙,就知道是他!”

                      剪完指甲的米砂爬到我床上来,她悄悄对着我的耳朵说了一句:“米砾干的。”

                    我点点头,说:“你见过那盒巧克力?”

                      “当然,我爸带的,我一盒他一盒,很贵的。”

                      “哦。”我说。


                    14楼2008-08-1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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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次他还真是不惜血本了。”米砂躺在我的床上,把她手上的一个绿色的东西递给我。

                        是一个沙漏。礼盒形状,被绿色的丝绒包裹起来,拉开上面的一根绳子,一个晶莹剔透的柱状体完整地露出来,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里面的沙子是白色的。很细很细的沙子,米砂给我的时候已经将它调了个个,可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沙子在滴落。

                        “这个全落下来,要多久?”

                        “你猜呢?”

                        我摇摇头。

                        “99秒。”她说。

                        我愣愣地看着那瓶沙,真的要这么久吗。

                        第一个周末来临。我们宿舍只留我一个在这。

                        为了给不回家一个理由,我又给爸爸发去短信:“明天要去补数学,这周不回家了。我一切都好,不用记挂。”

                        他没回短信,而是直接来了电话,告诉我他在上海,问我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我没有吃晚饭,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开始感到饿。我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大堆吃的拎回宿舍,就在我不停吃着东西的时候,听到隔壁蒋蓝在讲电话,她居然也没有回家!那个晚上我好像不一直不停在吃东西,蒋蓝好像一直不停在打电话,深夜三点的时候,我慢慢睡着,大约五点多钟的时候,我因胃痛和经痛的双重折磨而醒来。

                        隔壁的蒋蓝好像还在打电话,时哭时笑,我真服了她。

                        清晨的时候我终于慢慢睡着,早上感觉到宿舍电话铃声不断,但我没法起身接,也不想接。持续到中午,蒋蓝贴着一脸的黄瓜从她的屋子里愤怒的冲出来,拼命敲我们宿舍的门。我爬起身来拉开门,她冲着的劈头盖脸就喊:“你他妈是不是欠了高利贷?电话不接就拔掉,这点破常识要老娘教你啊?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吵我睡觉!”说完这话,她脸上的黄瓜为她咬牙切齿的表情而动容,甚至掉了几片在地上。

                        “脑子进水了!我靠!”她一边咒骂一边冲进宿舍里来,扬声说道:“电话在哪?!”我让到门边,头有点昏沉。

                        她很快发现了电话机,径直走过去将电话线一把扯掉。

                        我发现这时候她脸上的黄瓜片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整个楼里本就不剩下几个人,现在又一次都聚到蒋蓝的周围。

                        我镇静地说:“请你从这里出去。”

                        她哼了一声,走到我跟前,抱着臂继续昂着头说:“如果我不呢?”

                        “你给我出去!”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奋力向她撞去,一直把她挤到门口。她失声尖叫:“你要做什么!”

                        “滚!”我拼尽全身力气。

                        她好像又要冲进来。

                        “醒醒!”

                        听到那声呼唤的我,一瞬间像被电击中身体。白然?难道是白然,我抬起脑袋,看到的却是米砂。

                        我只感觉头疼欲裂,双腿不由自主跪在地上。米砂一把推开蒋蓝冲进来,将门狠狠关上。

                        “嘭!”那些好奇的目光,那个疯子般的蒋蓝,终于都与我们隔离开来。

                        “靠!”蒋蓝尖叫着,仍然心有不甘地踢了那扇陈旧的木门一脚。

                        “踢什么踢!”米砂对着外面粗鲁地骂,“再踢我踢爆你的头!”

                        狠的还怕不要命的,外面终于安静了。

                        米砂试图把我从地上拖起来。可是她不能成功,她着急地说:“你自己动一下好吗?我真的……使不上劲了。”

                        我对她说:“你放开我,我可以自己来的。”说着我扶着身边的床腿,挣扎着站起身来。

                        米砂把椅子挪过来,把我放到椅子上坐下。

                        她喘着气蹲在我面前,说:“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

                        “你为什么会过来?”我问她。


                      “我不放心。打电话你不接,我担心你有事。”她担心地说。她把手背放到我额头上替我擦汗。属于她的体温一瞬间传遍了我的身体。我的泪水,就在这个时候流了出来。连同她放下的手一起,迅速地滑落下来。

                        米砂看着宿舍地板上一堆零食的外壳,惊讶地问我:“谁吃的?”


                      15楼2008-08-19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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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18楼2008-08-19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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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冷地说:“我看到你的样子就想吐,怎么说话?”

                            话刚说完,我就真的想要呕吐了,这是我没有办法改掉的病,每当心里发堵发慌或是发怒的时候,我都极容易呕吐,我捂着嘴,趴在亭子边上,竭力想要控制自己,面容一定难看之极。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在我身后问。他说话语调很平,声音很轻。

                            我当然知道是谁。但是我没有回答他,我的情况也不允许我说话,不然,我一定会吐得胃都整个翻掉,丢人丢到西班牙去。

                            “路理,我看你应该去跟许琳说一声,让演技派的圣女做女一号,我跟她比,简直不知道差多远。”蒋蓝咂着嘴说,“瞧瞧瞧。多招人怜!”

                            “你先走!”我听到路理对她说。

                            “好吧。”蒋蓝识相地说,“那我先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会噢,88。”

                            我半弯着腰僵在那里,依然不能动弹。一只手忽然握住了我的胳膊:“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去医务室看看!”我惊吓地差点弹跳起来,转头看到一张脸,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一张男生的脸。我的天,他长得真的是很好看,那么好看的眉毛,那么好看的眼睛,那么好看的嘴唇……

                            我的脸迅速发烧,连忙推开他。

                            我推得太急,以至于他有些站不稳,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带着微微的笑对我说:“莫醒醒,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没回答,转身飞快地离开。

                            米砂踏着上课铃进了教室,看着我,伸出手摸我的额头:“你怎么,发烧?”

                            “没。”我赶紧没话找话讲:“你的信寄出了?”

                            米砂神秘地笑笑,不说话。伸出两个手指给我做了一个“V”的手势。

                            那天晚上,米砂显得有些神神秘秘,临睡前她又爬到我床上来,说有“重大事件”要向我宣布。已经是秋天的天气,两个人睡一起,即使半夜降温也不容易感冒。

                          11点,宿舍准时熄灯。米砂用尽全力把被子“呼啦”拉过来,罩过我们的头顶。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把她的手机变出来,“啪”的打开。

                            在亮亮的手机屏幕照射下,我看着她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她专注地看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按,画面跳到“收件箱”。

                           
                           
                           
                            打开最上面的那条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说:

                            明天中午一点,在假山旁边的亭子见。 ——路理

                            第二天。

                            5点钟米砂醒来。她利索地爬下床。折腾了一个小时,甚至牺牲了她以前至为宝贵的早读课。她终于穿上了“勉强合适”的那一件。浅绿色的淑女裙,白色的束领衬衣,浅绿网格外套,简直清纯到极点。

                            但是那天中午,路理失约了,米砂一个人在亭子那里坐了将近一小时,也没见帅哥路的影子,快上课的时候,我硬把她拉回了教室,她趴在桌上,问我:“他怎么这样,耍我干嘛呢?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了想,还是狠下心告诉她:“伍优说今天中午在食堂,看到路理和蒋蓝在一起呢。”

                            她背对着我,挺直了背。

                            “算了。”我说,“这种人,不值得。”

                            沉默了一分钟后,米砂转过身子来,轻轻的,轻轻的对我说:“如果他真的爱上了蒋蓝,我会失望死的。”

                            我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是单薄的安慰。

                            爱情总是让人失望的,米砂亲爱的,你早点明白,应该会少受许多伤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米砂的挫败,那天下午是自习课,上了多久的课蒋蓝就哼了多久的歌。

                            米砂忍无可忍,放学时故意提高嗓门,扭头对米砾说:“我嫂子今天没事吧?傻唱了一个下午!”


                          21楼2008-08-1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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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附近。”我说,“我们分头找。”

                              说完,我抛下他往前走。这一带我并不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来过,但是要找到米砂的愿望让我暂时忘掉了所有的恐惧,转过弯后就到了更僻静的街区,直觉诱惑着我一直往前走,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听到了动静。

                              我停住,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巷尾有好几个模糊的身影,我想都没想就往前冲,果然是米砂,几个男生围着她,她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嘴已经被黑色的布条封起来,睁着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恐惧。

                              “你们放开她。”我说。

                              我的声音很冷静,奇怪,我好象没有一点儿害怕。

                              “又来一个!”一男生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来得好,我们哥们几个正愁不够玩!”我甩开他的臭爪子,飞快地退后一步,厉声说:“你们最好赶快滚!”

                              那个男生把一根手指竖起来,放在唇边,下流地说:“同学,我们一起滚,好不好呢?”就在这时,巷口响起尖锐的口哨声,好像还有急促的脚步,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男生一个手势,他们如鸟兽般散去。

                              我看到米砂沿着墙角慢慢地蹲下去。眼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无声的泪。她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红肿的痕迹,衣服也被扯破了些许,半边肩膀裸露在外面,我一把扯掉蒙着她嘴巴的那块破布,手忙脚乱地替她松绑,她趴在我肩上,无声地抽泣。

                              “没事。米砂。”我一面对付那根该死的绳子一面安慰她,“没事,马上就好。”

                              她终于嚎啕大哭。

                              我还是没能解开那条绳子,只好抱住米砂,拍着她的背说:“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回学校。”

                              她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身子抖得厉害。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用我的小刀试试?”

                              是米砾。他左手握着一把哨子,右手捏着一把小刀,怕兮兮地站在那里。

                              我接过刀,米砾俯下身来帮我,我们终于把绳子弄断了。重获自由的米砂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她抬起手臂,把衣服理理好,把眼泪擦干净,我扶住她问:“有没有事?”

                              她没做声,而是上前一步,给了米砾清脆的一耳光。

                              “去死!”她咬牙切齿地说,“我饶不了你!”

                              米砾捂住脸,站在那里像根木桩。

                              那晚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灯早熄了,伍优和李研双双朝里睡着,一声不吭。等我重新爬上床,我还是睡不着,我把窗台上的沙漏取下来玩,沙子缓缓无声的滴下。恍然间我在想:我们的心,是不是也像这些小小的沙砾一样,只有不断缩紧自己穿越狭窄的缝隙,才能得到皈依,不再孤独?

                              沙漏颠倒反覆,人生的阵痛便经历一次又一次。

                              99秒。

                              可是米砂啊米砂,人生有多少99秒,需要多少的勇气,才能经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呢?


                            莫醒醒,我们又见面了。”他继续说。

                              “莫醒醒,我们又见面了”,好象他永远都是这一句开场白。

                             我听到自己轻轻地恩了一声。


                            23楼2008-08-19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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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08:3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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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又醒得比米砂晚,等我吃完早饭往教室走去,远远的,就透过窗户看见蒋蓝站在讲台上,她最近染了红头发,造型很好认。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预感又一次袭来,我不由得加快脚步。

                                “三八!”这是蒋蓝的声音蒋蓝站在她自己的座位上,好象在哪冲了个澡,头发统统贴在脸上,脸上的妆也花了,看上去傻极了。地上有崭新的毛巾,我猜是被她扔在地上的。

                                看这个样子,好象是被人浇了水。我表情难看地望着米砂,不相信是她干的。

                                她用眼神告诉我,确实不是她。

                                蒋蓝继续说:“今天哪个三八浇水泼我了,最好自己站出来!”说完,她拼命拍了一下桌子。

                                有人把头埋下去睡觉,有人抽风般的翻书,有人拿笔在桌子上瞎划拉,有一个男生想逃出去上厕所,蒋蓝冲到门口一把把门关上。

                                米砂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在桌上敲着,就那样无所畏惧地看着蒋蓝。

                                “有人刚来,那我再重复一遍。”蒋蓝继续说:“今天我在一楼经过的时候,楼上有人冲老娘头顶泼水!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绝对是咱们班的!”说完,她锐利地扫了一眼米砂。

                                米砂接了腔:“凭什么在咱们班门口泼的就是咱们班的?”

                                我来不及捂她的嘴巴。该死,她又中计了。

                                “哈!米砂,你不用心虚。”果然蒋蓝很受用她的话。

                                “虚什么虚,我要是想泼你,绝对是用桶,而且是开水。”我根本来不及捂她的嘴,米砂一秒钟也没停顿就脱口而出。

                                说完,她也趴下来,对我灿烂地笑了一下,又马上收回她的笑。

                                蒋蓝跟着也纵声大笑,说:“你泼我没关系,不过,你不要被学校泼出去才好。”

                                说完,她拣起地上的毛巾,准备出去,刚拉开门,她又突然回头,对我笑了一下,轻轻的说了句:“两个贱货。”

                                士可杀不可辱。我冲上前一把拉住她:“你说什么?”

                                她看着我,不敢重复。我轻声说:“有种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要打人吗?”蒋蓝甩着她湿湿的头发,表情滑稽地说,“我警告你,我可不怕谁。”

                                我的手已经抡了起来,不过有人一把捉住了它。

                                “别弄脏你的手。”是米砂。

                                蒋蓝仰天大笑,拍着手说:“大家看看,这可真是夫唱妇随的感人场面啊。”

                              就在我抑制不住冲动真的要动手扁人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跟在小辫子的后面,脚步匆促满脸焦虑地朝着教室门口走过来。

                                我立刻没有了思想。

                                他们很快走近了,小辫子朝我招手说:“莫醒醒,你过来一下,你爸爸来找你了。”

                               
                               
                               
                                他上前一大步,拖住我的手,一直把我往操场那边拖去,我顺从地跟着他的脚步,因为我不能反抗,反抗只能让我觉得更加的耻辱。他就这样一语不发的一直把我拖到了校门口,打开他的车门,把我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我冲着他大声喊。

                                “我还没问你到底要干些什么,读个书你能给我读这么多花样出来,我看你不必读了,跟我回家算了,免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他的话彻底伤透了我,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我不能认输,我把头昂起来,跟自己说不哭不哭就是不哭。

                                许琳就在这时候从学校里奔出来。她拉开车门,问他说:“你要把醒醒带去哪里?”

                                他不说话。

                                “你能不能冷静点?”许琳说,“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

                                我的无助在他们面前无处遁形。我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丢人现眼,他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我从他的车上跳下来,许琳一把抓住我说:“醒醒,跟许阿姨聊聊,好吗?”我挣脱她,拼命往前跑,他发动了车子过来追我。我两条腿哪里跑得过他的车,他停在我前面,我只好转身往后跑,谁知道又被许琳截住。他走上前来,用力捏住我的胳膊,咬着牙说:“明天我就给你转校!”

                                “不!”我大喊,情急之下歪过头,张开口咬住他捏我胳膊的手,他一定疼极了,但他没有松开我,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他眼角的一滴泪。迅疾的无声的落在地上。

                                那真的是一滴泪,我想我绝对没有看错。

                                我摇晃着,努力想站稳自己的身子。许琳扶住我,对他说:“都冷静点,我找个地方给你们父女好好聊一聊,好吗?”

                                十分钟后,我和他坐在了许琳的办公室,行政楼207。许琳替我们各自倒了一杯热水,把门替我们带上,出去了。

                                他坐在墙边那张沙发上,我坐在许琳的办公椅上,我们对坐了好几分钟,是他先开的口。他说:“我也不是不相信你。”

                                我反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压根没想到会发生的事情。”他说,“学校打电话给我,说出那样的事,你叫我这个做父亲的该怎么办?”

                                “我要回去上课,我也不会转校。”我站起身来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什么态度!”他火了。

                                “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受那些加在我身上的罪名,如果你也不相信我,如果你跟那些可恶的人一模一样,那么好,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好了!”我撂下这句狠话,打开办公室的门,断然离开。

                                我很冷静地回到教室,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里冷静地上了一天的课。我甚至超常发挥,回答出了数学老师问的一个超难的问题。米砂在历史课上给我写了一张条子,条子上只有四个字:清者自清。

                                我知道我们都在熬。

                              但我这个黑暗里长大的孩子,注定比不过米砂的坚强,我在那晚发病。肚子饿得像一座空城,我跟米砂谎称要回家拿到东西,跑到学校外面的一家快餐店,要了无数的东西打包回学校。我急需用食物来解决内心的烦恼和焦燥。我拎着那两大塑料袋的东西,寻找可以安全消化掉它们的地方,我想起上次遇到蒋蓝和米砾的那个小山丘,现在那里很冷了,应该不会有人去。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那里,扯开袋子,掏出食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嘴里塞。


                              26楼2008-08-19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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