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咚我心】『新闻』看到一篇董子健专访，《拥有无用超能力》

董子健人物专访一篇。
是我去年写的最好的一篇稿子了，如果有人要说：“最好的就这水平？”那我也认了。
董子健在《向往的生活》里这么能干活儿，我一点都不意外。采访前，关于中戏食堂难吃的话题几乎要上热搜，我问了几个刚到中戏读书的小演员，都说确实难吃。再问董子健，他觉得特别好吃。他喜欢盛满一盘子盖饭，吃一份大锅菜，和一群人热腾腾地在一起。
真实，接地气。
还有其他有趣的事，都在稿子里。他说自己拥有“无用的超能力”，他讲在美国给人拍婚纱，结果有人请他拍自己老婆生孩子，他承认对金马奖是失意的，因为对方说“你没得奖是因为你还年轻”，然后又释然……
我和他聊到了父亲，曾经的京剧演员，董志华。 香港大导演张彻当年来北京看《三岔口》时，对他的评价是：“我从京戏全盛时代看戏至今，以武生而言，长靠我以为高盛麟第一，这董志华竟是我所见短打第一！”
不是戏迷的人，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董志华边式好看，身手好，一口气能拧50多个旋子。
举手投足像盖叫天，但更像他年轻的样子。高盛麟曾经想收他为徒，却少了一些契机。还有，你们知道吗？当年的董志华，也被叫做“小董”，李洪春、李盛斌都对“小董”都满口夸赞。
现在有的记者说，董子健的父亲是“知名演员”，至少是不够准确的。还有些人追问他母亲，大经纪人王京花的事，却不知当年花姐也是科班里就拔尖儿的武旦。所以我跟董子健聊戏、聊父亲。我说，“等下咱们做完采访，我就去长安大戏院看戏了。”
他说真的？你经常看戏？真好。我小时候在长安一楼看爸爸演《三岔口》、演《闹天宫》，可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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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子健：拥有无用超能力》
董子健又做了同一个梦。
化妆间的无影灯发出灼灼的光，照得他脸上光线均匀；发型师的吹风筒发出低沉的轰鸣音，冒出一阵阵暖熏的风；身后的朋友以很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手机壳上印着三个大字：翻、白、眼；一个女孩从镜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明其意；隔壁有人打翻了一杯水，喧嚣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忽然间，一枚黑黢黢的镜头从门口伸进，对准了董子健的脸。他醒了。
买一台黑白相机，只拍女人
醒来后，董子健发了烧。他构思出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拥有一种超能力，但这些能力都是无用的。比如说，可以穿过墙壁，但不能穿透，只有心情不好想哭的时候用得上；能预知未来的事，但马上会忘掉；可以让时间静止，但静止的对象也包括自己，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一直以来，董子健的“超能力”是可以同时获得很多讯息，就像梦中的场景一样，坐在化妆间的他能同时注意到气场范围内的所有人和事。
“我的耳朵特别神奇，可以同时听两到三件事。很多人聚会的时候，我跟左边的人说完，还能接上右边的话题。”这个超能力一直在困扰他，因为觉得这是无用的。当他试图和别人探讨“你有什么超能力”，对方跟他说的是，“我小时候特别爱吃鼻屎”，董子健觉得这人特别不尊敬他，就闭嘴不探讨了。
如果有人偷拍，他会特别敏感地意识到，也许这是作为演员的一种天然的感知能力？很奇妙，很难形容。但他不会对偷拍做出任何反应。“难道冲镜头比个‘耶’？随便，拍就拍吧。”
他曾经拿着一个相机，在东京涩谷的街头坐了三天，拍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人。身边的朋友只拍特立独行的人，戴大耳环的、头发竖起来的朋克党，满身金属的潮青年，董子健只喜欢拍那些泯于众生的人。“我一直在找有意思的人，有时候会忘了拍照，让我忘了拍的，反而是那种不特别的人。他是上班族？医生？还是学生？你会对他的职业有很多想象。仿佛每张照片都可以打开一个故事，甚至一部人物小传。”
“特别逗的是，我们是在一个公司的门口拍的，能看到上下班的人不同的情绪。有的人上班开心，有的人下班开心。我拍过同一个人，上班的时候，领带打得紧紧的，身子挺挺的；下来的时候也是挺挺的，但领带也开了，东西也散了，裤子皮带钻出来一半，我很好奇他这一天在公司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跟他一起上下班，这种细节生活中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从东京回来，他下决心再买一个黑白相机，“拍人，而且只拍女人，我爱拍人笑的样子。”。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不想做刷盘子刷碗的零工，就和伙伴成立了影像社，挣的收入够他生活的开销。“我们的小镇里没有做这个的，他们要拍婚庆摄影得去隔壁镇子里请，但我是学生啊，我收得便宜。总是每隔一两个礼拜就有一个活儿，小孩生日派对啊、结婚啊，有人让我们去拍葬礼，我没敢去。还有人特逗，发个邮件说我老婆要生孩子了，我不敢进去拍，你们能去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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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插班生的自我修养
从美国回来，他进入中戏。曾经不止一个跟董子健同龄的“小鲜肉”、“小鲜花”们，抱怨过中戏的食堂难吃。“他们的要求太高了……”说这话的时候，董子健目光向上扬起，习惯性地把头偏向一边，似乎在回味食堂的饭菜，“我是那种吃饱了就行的人，我一点不追求别的。而且，我其实特别喜欢吃食堂的饭，盛满一托盘的盖饭、冒着热气的大锅菜，越热闹越好，大家一抢而空，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也许他喜欢的是那种人间烟火气，就像他对角色的选择，平实、接地气，看上去没有什么光泽，但骨子里写满了性格。演《少年巴比伦》的路小路的时候，他是一个19岁的糖精厂工人，导演想有一种市井的混混气质，但他最终把这种气质减弱了，让他更像一个普通人，更接近他自己。有人说他是“圈二代”、“隐形少爷”，他说“我是一个怎么都能活的人，一块钱的米饭我也吃得很开心。”
“好多人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尤其独处的时候，会很紧张。他们可能会觉得，拽什么拽，装什么牛逼？但其实我只是觉得，既然没话可说，何必让自己累着去找话题。比如一群人刚认识，有的人会觉得尴尬，我不说话，但我不尴尬，我觉得故意找茬说话反而很尴尬，而且很累。”董子健的身上，的确有种忧郁沉默的气质，但他说所谓的忧郁，“大概是双眼无神吧？”“其实我挺阳光的，只是好像没有太多人认同”。
小时候他的不爱说话比现在还严重，妈妈拉着他出去见人，不管是陈道明逗他，还是葛优逗他，他都是一副“我只看着你我不说话”的神情。有一次被人逗了半个小时，妈妈在旁边疑惑，“这孩子怎么不笑？”
“可能是我从小转学的经历特别多，前阵子有个学校的塑胶跑道出了问题，白云路小学，那就是我的一年级。后来转学到海外，再回国读国际学校，然后是本地学校，去美国转了一圈，又回来读中戏，一直在漂泊状态。”
做过很多次插班生，他知道一个“来晚了”的人，很难融入现有的小群体。这种插班生的氛围会伴随他整整一年，直到下一次开学才会好转一点。一直处在陌生的环境下，他学会了和自己相处。“有没有人理我，对我来说都还好，管你认为我是什么呢？我本来就是插班生，也没对不起谁。我可能很难进入他们的氛围，那就单枪匹马。”拍完《山河故人》后，他这样形容自己，“贾导像一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我像一个黯淡无光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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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意之后，便是失忆
“我是那种不在乎演戏，只在乎颜值的人。”这当然是董子健的一句玩笑话，如果问他，“觉得自己跟小李子（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像不像？”他的回答是：“我们都是那种以美男为人设的人……”记者笑着打断，“严肃点，重新说”。他一本正经起来，“我们都是第一部得了奖，后面就开始不得奖，我觉得是有点像的。”
董子健的第一部作品《青春派》，入围金马奖最佳新人奖，《德兰》又入围金马奖最佳男主演，和冯小刚、郭富城、邓超同场竞技。颁奖前的一刻，镜头扫向他，他“刷”地拿出墨镜戴上，因为不想让人看到那一刻自己的表情。现在他承认自己当时是失望的。
“其实特别失望。而且我觉得我演得很好，一个演员一辈子不一定再碰到那样的角色了。又听到一些评委说，小董没得奖是因为他很年轻嘛，我就有点不高兴，但我没有生气，我有点理解他们说的，但我觉得这东西挺可悲的。”
为了拍摄《德兰》，一个80年代在少数民族地区工作的信贷员，他把自己作践成了土炮。整整一个月的体验生活，每天睡麻袋，全身被跳蚤咬了200多个包，嘴唇起了一圈儿泡，皮肤被晒得焦黑脱皮，身边的大妈每天给他讲黄笑话。这就是他说的，一个演员一辈子不一定再碰到的角色。《好莱坞报道》说他“完美演绎了青春在直面现实时永恒而普遍的绝望”，这绝望大概就像他对金马奖的失意。
伤心之后他发现，路好像走偏了。“我在失意之后，对这段记忆也就失忆了。翻篇了。现在觉得，得不得奖有什么关系，我做这个不是为了奖，是因为我在演戏的过程中特别平静。我可以去别人走不到的地方，认识别人不认识的人，这对我的人生来说已经够重要了。”他没有变成小李，这真叫人大松一口气，“而且我是一个更爱商业片的人，我喜欢的诺兰、大卫·芬奇，他们也拍商业片，但在商业中有深度。”
此时，摄影棚里功放的音乐忽然大了起了，从动感歌曲变成了骆派大鼓《重整山河待后生》，前奏悠悠地响起“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他大约是听到了，忽然主动提起电影《功夫》，他的父亲、京剧武生出身的董志华，在其中饰演身怀五郎八卦棍绝技的“油炸鬼”。
“前几天还有人跟我说，《功夫》后半段很无聊，我说那不是对电影的升华吗？《蝙蝠侠》、《钢铁侠》，再炫酷的商业片都能从里面找到爱和正义，这就是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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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画报》：既然说到《功夫》，我们谈一下父亲。他当年是戏校的尖子生，在国家京剧院多年，他是一个非常有戏瘾的人吗？
董子健：从小我就看戏，就坐长安大戏院的一楼，看着我爸在台上演，太帅了！他演《三岔口》，演《闹天宫》，演什么我都看。我爸我妈都是学京剧的，一个武生，一个武旦，从小他就会演给我看很多东西，给我演孙悟空是什么样，会用京剧里的“喜、怒、哀、乐”假装生气、假装难过，故意逗我，现在也会声情并茂地讲一些事情、学得绘声绘色，他就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
《城市画报》：有什么事情会让你觉得上瘾？比如无限循环一首歌、熬夜看一部连续剧？
董子健：我的播放列表可能这几年都不更新，偶尔有一首新歌进来。我会不断地重新听一首歌，看一本书，这算不算上瘾呢？我觉得演员必须看世界，比如我可能会坐火车到西藏，前些日子还想去乌兰巴托，买一张直达的火车票跳上去，那一路的风景好美。作为演员，我希望可以这样体验生活，做很多正常人该做的事。
《城市画报》：听说你到现在拍戏都不带助理？
董子健：我倒现在都觉得我不需要带助理，上部戏《完全男生手册》带了执行经纪人，处理一些杂事，比如说今天要拍多久啊，需不需要延时啊。我也没让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忙前跑后，洗衣服做饭都是我自己做，如果有一个生活助理，让他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说我找他有什么用？我觉得真没必要，除非你想让自己气派点，旁边老围一圈人。
《城市画报》：事事自己打理，你的学生宿舍是不是很干净？
董子健：我们宿舍挺臭的，但我每次都带领大家做扫除。我受不了臭、脏，乱、差都行，而且哪儿都能脏，但我的床不能脏。我自己乱可以，但我看不惯别人乱。所以我就带领他们收拾，然后他们就问我，哎你怎么不收拾？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乱着才有生活氛围。
《城市画报》：小时一度是个小胖子，后来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董子健：最早是喜欢上一个女孩，因为女孩都喜欢看男孩打篮球，我说我也要打。没人加我一起玩，我就给他们当裁判，然后自己报班上课，下课偷偷练，慢慢地就瘦了。瘦下来了，女孩也走了，这故事多励志啊，我觉得她是我人生的启明灯。
《城市画报》：豆汁儿、卤煮、铜涮锅、炒肝、豌豆黄、炸咯吱，这几样老北京小吃按照喜好排个序。
董子健：豆汁儿我没喝过，我奶奶特别爱喝，而且老放在厕所，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来说路边吃碗卤煮就饱了，吃过门框卤煮、小肠陈，南城也有好多，西单那边也有好多。排序是，涮锅、炒肝、卤煮、炸咯吱、豌豆黄、豆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