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结，想不到吧！ 在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大家发现天要塌下来了。
最开始是卫星失灵，紧接着是气候异常，后来云层越来越近，再后来飞机无法起航，最后的最后，人们看着囚笼般的天空，站在高楼上，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世界的边缘。
有人说大气层在变薄，有人说月亮星星都要落下来了，还有人说黑洞在吞噬一切，但没有人得出准确科学的结论。
天空覆盖珠穆朗玛峰的那一天，云端之上的山顶消失了，登山的人一去不回，任何高科技都无法穿透那片铅灰，天之外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世界解体了。白玉堂当时读着新闻，翻阅照片，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什么是解体？展超问他，他没有回答。
这和把积木拆开、把拼图摔碎不一样，只是灰蒙蒙的未知将世界消解了。
天空还在持续塌陷，而他们站在地球表面，无能为力。
一个月之后，天空接近了普通人的触手可及的范围——站在高楼顶上，就能摸到天空。
那是一片潮湿的水汽，就像最强的酸液，有人把手伸进去，于是他的手就没有了，有人遇到了它猝不及防的塌陷，于是整个人没有了一半。
奇怪的是，那些致残而不致死的人并不痛苦，伤口自动愈合，就像那个部分从来没有过一样。难怪那些最初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人没有觉察，他们一定是毫无防备地走上了山顶。
白玉堂那时候觉得，自己猜的太对了，这是世界解体了。因为是拆掉了，和砍掉了完全不一样，所以不痛。
展超还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反正就是没了，都得躲着走，还管什么痛不痛。
随着天空的接近，通讯接近瘫痪，电力设备肯定也在不久的将来被吞噬，马上就要回到原始人的生活里了。
但这似乎也没有关系，毕竟不久之后世界万物都要死掉，死之前难道还一定要通着电死个明明白白吗。
人类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救——挖地道，既然天塌了，不如挖到地下去。事实上人们也这么做了，为了活命，地下避难设施迅速搭建起来，只要花得起钱，就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然后就在某一天，有人挖到了世界的另一个界限。他的铲子消失了，还好他跑得快，不然他自己也得赔进去。
地面升腾的黑雾连矿灯也无法穿透，世界被包夹了，地下也不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
所以人们茫然地游荡在大街上，有的几天后自杀了，有的仿佛行尸走肉，有的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样的茫然瓦解了一切，时至今日，天地之间只剩下不足十米，地球的凌迟临近尾声。
“我看见黑雾上来了。”展超用尺子测量了井底的黑雾，然后用竹竿量了量天空，“加起来还有六米多。”
“最后三五天。”白玉堂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数据，越是接近结尾，天地包夹的速度越平滑，以每天近一米的速度下降，不会再突然坍塌了。
“明天这个时候高个子就要害怕了。”展超感慨着，踮起脚比了个举手的姿势，“还好我现在还摸不到。”
这个姿势现在已经不危险了，但要是其他人看到，心里肯定还是一咯噔。连白玉堂这种算的清清白白的人，看着都心里打鼓，但不知道为什么，展超就是一点都不怕。
“我比较庆幸我们住一楼。”他也跟着幽默了一下。
他们同居很久了，当时还抱怨一楼潮气太重、蚊子太多，现在看简直就是天堂。
“而且楼上不会再有人蹦迪了。”展超耸耸肩，心有余悸。
“蹦迪的那个我都赶走很久了，你怎么还在介意。”白玉堂忍不住笑道，当时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被楼上鬼哭狼嚎的杀马特打断，展超差点直接把房顶拆下来。
“当然介意。”展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是同居一周年纪念日啊。”
白玉堂没说话，本来想笑他太纯情的，但想想那是他们最后一个周年纪念日，还是算了。
还有几天，他们甚至熬不到任何一个纪念日和节日，就要和世界一起解体了。
“问你个正经问题。”他认真地看着展超。
“你说。”展超把测量工具收起来，从地上拎起从超市“拿”回来的最后的食物储备。
“最后几天，你打算怎么过？”白玉堂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他最后的想法。
展超没有什么想法，还是那个乐天派的样子，眨眨眼卖了个萌：“想要和你欢快地过。”
“有道理。”白玉堂也把自己手边的战利品提起来，和他一起往家里走，“我们也不能让天滚回去。”
“就是。”展超附和道，还不忘劝他一句，“不要想太多，想了又没有什么用。”
这话说得对，现在无论是天才还是白痴，想什么都没有用。
拯救世界的英雄要出现早就该出现了，现在只适合混吃等死。
第二天黄昏，天花板消失了，如果他们现在能看到姚明那么高的人，那些人应该会情不自禁地弯着腰走路。
白玉堂和展超还是保持着正常作息，他们有先见之明，下载了很多电影电视，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地打发时间。
现在他们就炒了两个菜，热了两盘卤味，翻出了陈年的电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天黑以后，没有日光灯，房间比平时要暗。
“总觉得有点没有隐私……”展超搂着白玉堂的肩膀，本来靠上去了，但心里又有些别扭。
“想不想去公园看看，有超多人不要隐私。”白玉堂的语气有些戏谑，指的是那些末日前愈发疯狂的情侣。
“算了吧。”展超把他拽进怀里，“我只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缺乏情趣。”白玉堂笑道，但这是假话，那种颓废的生活不适合他，他就是死，也要死的高雅一点。
但这一夜也并不十分高雅，他们就在沙发上，就着电影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后来还不小心按到遥控器，换了个喜剧。
喜剧就喜剧吧，总比唱个歌剧好。
收拾好“战场”，他们蒙头大睡，任由电视机继续响着，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天空离他们也仅有两米多的距离了。
“还好我们的发型没有太高。”展超看着铅灰而潮湿的天空，揉了揉睡乱的头发。
“总觉得我们快要打地铺了。”白玉堂看着半米多高的床铺，有点苦恼。
说干就干，他们立刻把席梦思从床上移下来。最坏的情况，说不定要睡在地上，还好这不是冬天，要不冻死了多划不来。
刷完牙之后，白玉堂正准备去拿早餐，展超忽然把他搂在怀里，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终于怕死啦？”他问展超的时候，心里也有点慌。
“没有，昨天刚在电影里学的。”展超还是笑着，刚起床他的眼神就亮闪闪的，一点疲倦都没有。
“这时候浪漫情怀才开窍，没救了。”白玉堂摇摇头，挣脱他的胳膊，去啃自己的三明治。
能站着的时候不多了，他们出去进行了一次久违的晨跑。还不能跑的太快跳的太高，以免刮掉一块头发忽然秃顶。
天空的压迫让人窒息，更多人开始发起疯来。有的抱头痛哭，有的跪在地上爬行，当然永远有人自杀，所以大街上并不拥挤。
也有和他们一样淡定的人，他们看见懵懂无知的孩童在路上玩耍，爸爸妈妈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有一群老年人的心态也异常平和，居然一大早趁着最后的机会跳广场舞。
“早啊小伙子！”还有大妈跟他们打招呼。
“早！”展超热情地回应了。
大爷们也不服输，打着太极拳、用巨大的笔在地上练书法，总之，不肯屈服于铅灰的囚笼。
到了中午，他们不敢再到处乱动了，到处都是垂着头躲避天空的回家的人。吃完午饭，他们差点不敢站起来。
等到了晚饭时间，就真的无法站起来了。要是个矮个子就好了，大概大家都这么想。
“这时候应该买几副跪的容易。”展超很坦然地跪着爬去把食物搬到地上，还说了个白玉堂很小的时候才看过的电视剧。
“我们就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白玉堂说着才想起来，电视机已经歇菜了，“用手机看吧。”
起码以手机的扁平程度，比他们活得都要长。今天天气还不好，黑云压城的感觉，所以他们选了个热血动作片，听着手机发出各种枪战爆破声。
“好想念以前徒手爬楼的时候……”展超看着男主角行云流水的动作戏，不由得感慨道。
他原本是个跑酷爱好者的，但这个爱好早就被剥夺了。
“你现在也可以徒手爬行。”白玉堂用下巴指了指地面，“就当擦地板了。”
展超没理他，他们在沙发上越滑越低，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天空。大概是临近终末，天空下降的也变慢了，按这个速度，大概能熬到明天晚上。
远远近近能听见大街上一些疯狂的人声，可能大家的精神也到了极限了吧。
“今晚干吗？”白玉堂看了一眼手机电量，不多了，总要留一点到最后。
“干。”展超讲了个过气的黄段子，然后搂住了他。别说，这种天空下发生点什么还挺刺激的，虽然要在坚硬的地板上。
小心翼翼，同时又丧心病狂。
这次他们只是草草收拾了残局，反正不会有人来串门了。展超少有地揉了揉白玉堂的头发，轻声说着：“晚安。”
“明天见。”白玉堂看着抬腿就能踢到的天空，回了句有点像安慰的话。
第二天早晨，他们在朝阳中醒来，爬行着吃了早饭。这个过程很长，因为还花了点时间选择吃什么。
白玉堂起开了最后一瓶红酒，和展超轮流猛灌自己。
“今天只好听听音乐了。”他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一边，任由它随机播放些什么。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他们犹豫着在门口看了一眼。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也许还有和他们一样苟延残喘的人，但应该不会曝尸荒野。
这么形容似乎也不对，毕竟并没有尸体。
“你说死后的大家去哪里了？”展超问道。他们最后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客厅里，裹着一床薄被子。
“马上就知道了。”白玉堂这时候也放弃了思考，或者说不想思考。
他们就这样享受着日光浴，不时到被子里躲一会，不时又钻出来看看死期。
展超忍不住讲了些过去的事情，还被白玉堂笑话确实有了人之将死的气氛。
到了黄昏，他们最后一次欣赏了日落。日落在潮湿的云层外还是那么炫目，盯着看仿佛眼眶都灼烧起来。
“看得要哭了。”白玉堂吸了吸鼻子。
“不是要死了吓哭的吧？”展超笑了笑。
“估计不是……”白玉堂小心翼翼地抬手揉了揉眼，“好像真的只是太刺眼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他的手机终于宣告熄火，而展超的早就打游戏打到没电了。万籁俱静，让人有了一种错觉——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活下来了。
他们拉着手，看着在黑暗中越来越显眼的月亮。虽说显眼，但这是个新月之夜，地面也不是太亮。
“特别讽刺。”白玉堂忽然开口说着，握紧了展超的手。
“什么？”展超歪头望着他，只能望见模糊的轮廓。
“现在还能看见星星。”白玉堂一直仰头看着天空，星星有规律地运转着，仿佛从来没有受到过影响。
“会有流星吗？”展超问了个天真的问题。
“你有什么愿望？”白玉堂把这个问题续了下去。
“我希望不要下雨。”展超的愿望很简单，“好久没看天气预报了。”
他说得对，自从天空开始下落，下雨就成了不祥的征兆，虽然很多天没有下了，但真不希望这时候来一场湿淋淋的大雨。
天空的界限就以微弱的分层界面悬停在眼前，如今连翻身都不能，连像蠕虫一样移动都不能，甚至连抓痒都不能。但他们还没有死去，就像植物人一样躺在这里。
“我又有了一个新愿望。”展超也忽然说话，他吐出的呼吸甚至都要触及到天空了。
“说。”白玉堂回复了一句。
“死成这样太不亲密了，我们亲热一点吧。”展超说着，拉了他一把，然后一个翻身，把他搂进了怀里。
在感觉到粘稠而微凉的湿气的时候，白玉堂的心跳剧烈加快了一瞬。
展超右手环着他，左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在那一刻最后一次亲吻了他。
“反正没有痛苦，我们就闭上眼，醉生梦死那样死掉吧。”他吐出的呼吸还真的有红酒的味道。
白玉堂回味着唇角的话语，最后一次回吻了他。
他的半身浸没在湿气里，很快没了知觉。被展超捂住了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很快，仿佛听见了水声在耳边回响。
“晚安。”展超对他说。
可以的话，他不想晚安，这几天的展超有了许多不一样，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情侣的事情可以做，只是没有时间了。
但他会晚安，这时候再说这种话伤害彼此，没有意义。
“晚安。”他回答着，这是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最后会有人活下来吗？会停止解体吗？最后剩下的是蜈蚣、是蚂蚁、还是细菌？他都不知道了，他的脑袋开始混沌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最后能感觉到的，只有展超的体温，但这样就够了，他的心跳安静下来。
天气有点凉了，正适合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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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最开始是卫星失灵，紧接着是气候异常，后来云层越来越近，再后来飞机无法起航，最后的最后，人们看着囚笼般的天空，站在高楼上，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世界的边缘。
有人说大气层在变薄，有人说月亮星星都要落下来了，还有人说黑洞在吞噬一切，但没有人得出准确科学的结论。
天空覆盖珠穆朗玛峰的那一天，云端之上的山顶消失了，登山的人一去不回，任何高科技都无法穿透那片铅灰，天之外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世界解体了。白玉堂当时读着新闻，翻阅照片，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什么是解体？展超问他，他没有回答。
这和把积木拆开、把拼图摔碎不一样，只是灰蒙蒙的未知将世界消解了。
天空还在持续塌陷，而他们站在地球表面，无能为力。
一个月之后，天空接近了普通人的触手可及的范围——站在高楼顶上，就能摸到天空。
那是一片潮湿的水汽，就像最强的酸液，有人把手伸进去，于是他的手就没有了，有人遇到了它猝不及防的塌陷，于是整个人没有了一半。
奇怪的是，那些致残而不致死的人并不痛苦，伤口自动愈合，就像那个部分从来没有过一样。难怪那些最初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人没有觉察，他们一定是毫无防备地走上了山顶。
白玉堂那时候觉得，自己猜的太对了，这是世界解体了。因为是拆掉了，和砍掉了完全不一样，所以不痛。
展超还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反正就是没了，都得躲着走，还管什么痛不痛。
随着天空的接近，通讯接近瘫痪，电力设备肯定也在不久的将来被吞噬，马上就要回到原始人的生活里了。
但这似乎也没有关系，毕竟不久之后世界万物都要死掉，死之前难道还一定要通着电死个明明白白吗。
人类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救——挖地道，既然天塌了，不如挖到地下去。事实上人们也这么做了，为了活命，地下避难设施迅速搭建起来，只要花得起钱，就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然后就在某一天，有人挖到了世界的另一个界限。他的铲子消失了，还好他跑得快，不然他自己也得赔进去。
地面升腾的黑雾连矿灯也无法穿透，世界被包夹了，地下也不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
所以人们茫然地游荡在大街上，有的几天后自杀了，有的仿佛行尸走肉，有的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样的茫然瓦解了一切，时至今日，天地之间只剩下不足十米，地球的凌迟临近尾声。
“我看见黑雾上来了。”展超用尺子测量了井底的黑雾，然后用竹竿量了量天空，“加起来还有六米多。”
“最后三五天。”白玉堂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数据，越是接近结尾，天地包夹的速度越平滑，以每天近一米的速度下降，不会再突然坍塌了。
“明天这个时候高个子就要害怕了。”展超感慨着，踮起脚比了个举手的姿势，“还好我现在还摸不到。”
这个姿势现在已经不危险了，但要是其他人看到，心里肯定还是一咯噔。连白玉堂这种算的清清白白的人，看着都心里打鼓，但不知道为什么，展超就是一点都不怕。
“我比较庆幸我们住一楼。”他也跟着幽默了一下。
他们同居很久了，当时还抱怨一楼潮气太重、蚊子太多，现在看简直就是天堂。
“而且楼上不会再有人蹦迪了。”展超耸耸肩，心有余悸。
“蹦迪的那个我都赶走很久了，你怎么还在介意。”白玉堂忍不住笑道，当时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被楼上鬼哭狼嚎的杀马特打断，展超差点直接把房顶拆下来。
“当然介意。”展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是同居一周年纪念日啊。”
白玉堂没说话，本来想笑他太纯情的，但想想那是他们最后一个周年纪念日，还是算了。
还有几天，他们甚至熬不到任何一个纪念日和节日，就要和世界一起解体了。
“问你个正经问题。”他认真地看着展超。
“你说。”展超把测量工具收起来，从地上拎起从超市“拿”回来的最后的食物储备。
“最后几天，你打算怎么过？”白玉堂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他最后的想法。
展超没有什么想法，还是那个乐天派的样子，眨眨眼卖了个萌：“想要和你欢快地过。”
“有道理。”白玉堂也把自己手边的战利品提起来，和他一起往家里走，“我们也不能让天滚回去。”
“就是。”展超附和道，还不忘劝他一句，“不要想太多，想了又没有什么用。”
这话说得对，现在无论是天才还是白痴，想什么都没有用。
拯救世界的英雄要出现早就该出现了，现在只适合混吃等死。
第二天黄昏，天花板消失了，如果他们现在能看到姚明那么高的人，那些人应该会情不自禁地弯着腰走路。
白玉堂和展超还是保持着正常作息，他们有先见之明，下载了很多电影电视，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地打发时间。
现在他们就炒了两个菜，热了两盘卤味，翻出了陈年的电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天黑以后，没有日光灯，房间比平时要暗。
“总觉得有点没有隐私……”展超搂着白玉堂的肩膀，本来靠上去了，但心里又有些别扭。
“想不想去公园看看，有超多人不要隐私。”白玉堂的语气有些戏谑，指的是那些末日前愈发疯狂的情侣。
“算了吧。”展超把他拽进怀里，“我只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缺乏情趣。”白玉堂笑道，但这是假话，那种颓废的生活不适合他，他就是死，也要死的高雅一点。
但这一夜也并不十分高雅，他们就在沙发上，就着电影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后来还不小心按到遥控器，换了个喜剧。
喜剧就喜剧吧，总比唱个歌剧好。
收拾好“战场”，他们蒙头大睡，任由电视机继续响着，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天空离他们也仅有两米多的距离了。
“还好我们的发型没有太高。”展超看着铅灰而潮湿的天空，揉了揉睡乱的头发。
“总觉得我们快要打地铺了。”白玉堂看着半米多高的床铺，有点苦恼。
说干就干，他们立刻把席梦思从床上移下来。最坏的情况，说不定要睡在地上，还好这不是冬天，要不冻死了多划不来。
刷完牙之后，白玉堂正准备去拿早餐，展超忽然把他搂在怀里，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终于怕死啦？”他问展超的时候，心里也有点慌。
“没有，昨天刚在电影里学的。”展超还是笑着，刚起床他的眼神就亮闪闪的，一点疲倦都没有。
“这时候浪漫情怀才开窍，没救了。”白玉堂摇摇头，挣脱他的胳膊，去啃自己的三明治。
能站着的时候不多了，他们出去进行了一次久违的晨跑。还不能跑的太快跳的太高，以免刮掉一块头发忽然秃顶。
天空的压迫让人窒息，更多人开始发起疯来。有的抱头痛哭，有的跪在地上爬行，当然永远有人自杀，所以大街上并不拥挤。
也有和他们一样淡定的人，他们看见懵懂无知的孩童在路上玩耍，爸爸妈妈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有一群老年人的心态也异常平和，居然一大早趁着最后的机会跳广场舞。
“早啊小伙子！”还有大妈跟他们打招呼。
“早！”展超热情地回应了。
大爷们也不服输，打着太极拳、用巨大的笔在地上练书法，总之，不肯屈服于铅灰的囚笼。
到了中午，他们不敢再到处乱动了，到处都是垂着头躲避天空的回家的人。吃完午饭，他们差点不敢站起来。
等到了晚饭时间，就真的无法站起来了。要是个矮个子就好了，大概大家都这么想。
“这时候应该买几副跪的容易。”展超很坦然地跪着爬去把食物搬到地上，还说了个白玉堂很小的时候才看过的电视剧。
“我们就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白玉堂说着才想起来，电视机已经歇菜了，“用手机看吧。”
起码以手机的扁平程度，比他们活得都要长。今天天气还不好，黑云压城的感觉，所以他们选了个热血动作片，听着手机发出各种枪战爆破声。
“好想念以前徒手爬楼的时候……”展超看着男主角行云流水的动作戏，不由得感慨道。
他原本是个跑酷爱好者的，但这个爱好早就被剥夺了。
“你现在也可以徒手爬行。”白玉堂用下巴指了指地面，“就当擦地板了。”
展超没理他，他们在沙发上越滑越低，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天空。大概是临近终末，天空下降的也变慢了，按这个速度，大概能熬到明天晚上。
远远近近能听见大街上一些疯狂的人声，可能大家的精神也到了极限了吧。
“今晚干吗？”白玉堂看了一眼手机电量，不多了，总要留一点到最后。
“干。”展超讲了个过气的黄段子，然后搂住了他。别说，这种天空下发生点什么还挺刺激的，虽然要在坚硬的地板上。
小心翼翼，同时又丧心病狂。
这次他们只是草草收拾了残局，反正不会有人来串门了。展超少有地揉了揉白玉堂的头发，轻声说着：“晚安。”
“明天见。”白玉堂看着抬腿就能踢到的天空，回了句有点像安慰的话。
第二天早晨，他们在朝阳中醒来，爬行着吃了早饭。这个过程很长，因为还花了点时间选择吃什么。
白玉堂起开了最后一瓶红酒，和展超轮流猛灌自己。
“今天只好听听音乐了。”他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一边，任由它随机播放些什么。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他们犹豫着在门口看了一眼。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也许还有和他们一样苟延残喘的人，但应该不会曝尸荒野。
这么形容似乎也不对，毕竟并没有尸体。
“你说死后的大家去哪里了？”展超问道。他们最后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客厅里，裹着一床薄被子。
“马上就知道了。”白玉堂这时候也放弃了思考，或者说不想思考。
他们就这样享受着日光浴，不时到被子里躲一会，不时又钻出来看看死期。
展超忍不住讲了些过去的事情，还被白玉堂笑话确实有了人之将死的气氛。
到了黄昏，他们最后一次欣赏了日落。日落在潮湿的云层外还是那么炫目，盯着看仿佛眼眶都灼烧起来。
“看得要哭了。”白玉堂吸了吸鼻子。
“不是要死了吓哭的吧？”展超笑了笑。
“估计不是……”白玉堂小心翼翼地抬手揉了揉眼，“好像真的只是太刺眼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他的手机终于宣告熄火，而展超的早就打游戏打到没电了。万籁俱静，让人有了一种错觉——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活下来了。
他们拉着手，看着在黑暗中越来越显眼的月亮。虽说显眼，但这是个新月之夜，地面也不是太亮。
“特别讽刺。”白玉堂忽然开口说着，握紧了展超的手。
“什么？”展超歪头望着他，只能望见模糊的轮廓。
“现在还能看见星星。”白玉堂一直仰头看着天空，星星有规律地运转着，仿佛从来没有受到过影响。
“会有流星吗？”展超问了个天真的问题。
“你有什么愿望？”白玉堂把这个问题续了下去。
“我希望不要下雨。”展超的愿望很简单，“好久没看天气预报了。”
他说得对，自从天空开始下落，下雨就成了不祥的征兆，虽然很多天没有下了，但真不希望这时候来一场湿淋淋的大雨。
天空的界限就以微弱的分层界面悬停在眼前，如今连翻身都不能，连像蠕虫一样移动都不能，甚至连抓痒都不能。但他们还没有死去，就像植物人一样躺在这里。
“我又有了一个新愿望。”展超也忽然说话，他吐出的呼吸甚至都要触及到天空了。
“说。”白玉堂回复了一句。
“死成这样太不亲密了，我们亲热一点吧。”展超说着，拉了他一把，然后一个翻身，把他搂进了怀里。
在感觉到粘稠而微凉的湿气的时候，白玉堂的心跳剧烈加快了一瞬。
展超右手环着他，左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在那一刻最后一次亲吻了他。
“反正没有痛苦，我们就闭上眼，醉生梦死那样死掉吧。”他吐出的呼吸还真的有红酒的味道。
白玉堂回味着唇角的话语，最后一次回吻了他。
他的半身浸没在湿气里，很快没了知觉。被展超捂住了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很快，仿佛听见了水声在耳边回响。
“晚安。”展超对他说。
可以的话，他不想晚安，这几天的展超有了许多不一样，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情侣的事情可以做，只是没有时间了。
但他会晚安，这时候再说这种话伤害彼此，没有意义。
“晚安。”他回答着，这是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最后会有人活下来吗？会停止解体吗？最后剩下的是蜈蚣、是蚂蚁、还是细菌？他都不知道了，他的脑袋开始混沌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最后能感觉到的，只有展超的体温，但这样就够了，他的心跳安静下来。
天气有点凉了，正适合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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