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Para siempre的一夜
去Para siempre的途中经过一家花店,店名我不认识,只记得两个字母“um”。我买
了大束的桔梗花给他,他又弯着眼睛对我笑。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吗?
是,真诚的爱。
到了旅馆,他把花插在窗台的玻璃花瓶,用很多的清水养着。然后脱掉外套,进来卫生间洗澡,然后换上一件干净的旧T恤。他说:“我累了,要先睡一会儿。”“好。”我带他进卧室,打开床罩,看到白色的棉布床单,他是忐忑的,但一直强作镇定。我替他关了灯,走出之后又关了门。
等我洗完澡躺进被子里的时候,我发现床其实非常大、我们各自躺在一侧。房间里是黑暗的,只有从落地大窗照进来的月光。明亮的月光像水流一样倾洒在地板上。那大束的桔梗花散发出泥土和新鲜花瓣汁液的气味。
他说,你睡着了吗?
我说,没有。
他说,你的花,我非常喜欢。
他又说,你叫我有天,你要叫我有天,朴有天。
我说,好,那么你应该叫我允浩,郑允浩。
黑暗中,他开始沉默。然后他说,过来。语气坚决。把我的身体拉到他的身边,他窝在我的怀里,以一个婴儿的姿势。他的嘴唇碰触到我脖子上的一小块皮肤,温暖滋长。我听见他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
那个夜晚,似乎无限漫长,却又异常短暂。我们睡一会儿,又醒过来。天色很快就转亮。
当阳光洒进房间里的时候,我醒来。伸出手。身侧一片冰凉,他不在。
桌上留下一张拆开的香烟纸壳,空白的摊开。没有只言片语,想来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他独自醒来,想用书信告辞,徘徊思量,千言万语,终于还是不告而别。
我怅然若失,如果不是抬头看见窗台那束桔梗花,我真的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了。
没来由的就拉着他逃离舞会,还带他来到“Para siempre”,接着还不可思议地拥抱着入睡,只是拥抱。也许他真的是蝴蝶,不小心迷路的蝴蝶,向人类借宿了一晚,然后,天亮之前就离开。郑允浩,你还真适合去写小说。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有些可笑。
甩甩有些昏沉的脑袋,我伸手推开了旅馆的大门。那扇年久失修的门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仿佛来自遥远的中世纪。我有一刻的失神,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我去了附近的餐厅,坐在固定位置的木椅上。背对桌子,面朝街上的人群,长时间的闭起眼睛嗮太阳,一动不动。我喝冰水,或者要一杯威士忌加冰。低俯下头,嗅闻某种难以被捕捉的清香,仿佛正蹑脚走过一片花朵怒放的偏僻树林,带着不可置信的诚实。
U know,你真应该当一名作家,你的生活习惯,周身的气质,没有一点不像一个写作者。Hero曾经这样对我说。
Hero,Easton不会需要一个作家成为继承人的。我记得自己好像是这样回答他的。
那些对话模糊而久远。我仿佛置身事外很多年,Easton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依旧是那个会在雨天写小说的忧郁少年,母亲依旧会轻抚我的脸,温柔的唤我,允浩,我的允浩。那时候没有父亲,没有Easton。
黄昏的时候,我沿着路灯开始往回走。街道逐渐沉寂空落,熙攘的人群逐渐退去。远处隐没天光之中的青黑色高山更为肃穆。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像一片单薄剪纸。手机传来信息的声音显得格外寂寞,点开,是那串熟悉的号码。允浩,休息够了,就回来吧,Easton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那一刻,我蹲下身子,捂住脸,在马德里黄昏的街头小声地哭。我知道我终将离开这个我深爱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