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气渐渐凉下来了。盛夏阳光温协了不少,夏末的风摇动着浦之星所坐落之山上无尽的树木,带着圣歌队的吟唱随清甜的沙沙声拂过这座教会学院。
是和往常一样,安然的午后。我坐在办公室里撑着头往外看——不,仔细说来,其实并不大一样。即将迎来花火大会,内浦的气氛里都涌动着活泼,别说是低年级的小孩子,连三年生们也在互相邀约同行,甚至老师们上课都多了几分兴致。按说,作为学生会长,如此太过活跃的氛围应是不被容许的——但我也只是这样在心里想了想,实际上还是什么都没说地默许了。
毕竟,这可是内浦这个小地方一年里为数不多的盛大庆典。被潮水气味的海风和一朵接一朵绽开的花火装点的夜晚,是这个小镇难得一见的美景,到时候由镇民们协力制作的街景、小铺、游戏以及两个小时的演出都会让这个小镇焕出惊人的繁华。内浦这个人人几乎都相互认识的小地方,在这个夜晚似乎能窥见镇民间隐藏在平日谈笑交往下的联系和情谊。
这就是内浦的魅力吧——我在心里暗暗想。作为与往年的不同,小镇内唯一的偶像团体,刚刚建立不久的Aqours理所当然地被邀请了。在开场和中段都有上场,仔细算算是安排了三首歌曲的时间,二年级的千歌在知晓这个消息时,惊喜的尖叫甚至从教学楼传到了我的办公室。几个月前,当刚从露比口中知道这个温泉旅馆家冒冒失失的爱哭鬼小女儿竟然是所谓“学院偶像”的发起人时,我竟然很有些“果然如此”的想法,于是在她们集齐建立社团的人数后就批了通过——再之后,就是被家妹和其他几人联手设计以致被迫加入Aqours。
说来好笑,稀里糊涂地就这么被拉入学园偶像的组合的我,竟然也就不明不白地参与了Aqours迄今为止的活动。毕竟即使是被迫加入,“黑泽黛雅是Aqours的一员”这个事实也已经是不容更改的了。而这种和同龄人一起笑闹玩耍,为了某一个目标而挥洒汗水的经历,在我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体验。
虽然于我而言,这样穿着蓬蓬裙在舞台上边唱边跳还是有些太过违和。
——不仅仅是作为Aqours成员的违和感,更多是因此被拉入镇民间庞大复杂的关系网的违和感。
和风吹进办公室,翻乱了我搁置在案上的策划书。我找了镇纸压住它,将目光放向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
渔人,码头,渡船。
毕竟是所谓“船主家的长女”,总会比旁人多点事务。因此在加入Aqours之前,我对果南她们的了解甚至不如对果南爷爷他们这样长辈的了解,以至于就像一看到果南想到的不是“这是我的同学”而是“这是松浦家的孙女”一样,在刚看到千歌时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是温泉旅馆的那个小女儿呢”。父亲和母亲在教育我时并没有对我这个态度有什么指正,于是到了明白自己和同龄人的交往有些不正常时,我的性格也早已定型了。然而,加入了Aqours后和千歌她们一起在泳池里喊一二三跳着稍嫌幼气的舞步时,登上舞台接收到同校生热烈的欢呼和加油时,我竟然隐约感觉到了“身处其中”的快乐——不是作为导向者的疏离,而似乎是融入同龄人的快乐。
但这对于我来说,本身就很违和不是么?
在参与Aqours这件事上——千歌是因为对缪斯、对学园偶像的憧憬,作为千歌青梅竹马的果南自不必说,梨子则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土气的女孩。善子本身就很适合,鞠莉是喜欢音乐。曜是被舞台的闪闪发光吸引,更别说从小就喜欢着学园偶像的家妹了。她的好友花丸不仅仅是陪伴露比、也是想尝试着变成更加开朗外向的自己。她们都有自己所加入Aqours的理由和信念,凭借着自己的喜爱让这个学园偶像团体变得更好——都是我所不拥有的东西。
我不像其他八个人在学园偶像这件事上有特殊的才能:千歌花丸的作词,露比制作服装的手艺以及曜的帮忙,拥有音乐奇才的鞠莉和梨子的作曲,善子合适的外形和果南优异的体力。仔细想来,我能做的仅仅是在Aqours初建时予场地之便,偶尔制定一下计划表或是联系演出,都不是无可替代的、仅仅是简单的小事。而如今Aqours的日常训练和活动都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回头再看,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更是几近于无。
”黛雅姐姐,叫露比有什么事情吗?“红发的小孩推开门跑了进来,我将面前花火的大会的策划书合上,抽出社团的申请表:”你和善子的信息填写得不正确,拿回去修改一下才能申请新的社团教室。“
”好的!“听到即将拥有的新场地,露比眼睛里绽出欢快的神色,感染得我也笑了起来。
我看着露比跑出门的背影垂下眼帘。没有正经的加入理由和确适的团队身份——这样无趣而又古板的我,和明媚的Aqours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