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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先生 ( 著)的回忆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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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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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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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从艺十五年(作者:尹桂芳)
一、 离家出走
月亮照着那满长着小树野花的小山顶,也照着山畔一泓清流底小溪,我静坐在溪边,让月光把影子倒映在水里,我底幼小的心灵,正不知在幻想点什么,也许觉得自己的故乡家园太可爱了。 小龙村,静静地躺在夜的怀抱里,远远的几条灯光,从那一排瓦屋的纸窗内透露,那是我温暖的家,不,已经不是最温暖的了,十岁上,爸爸逝世了,他默默地离开了我们,舍了妈妈,和他最疼爱的我及两个稚年的弟妹,留下了几,亩田地,让它荒芜着。“梅郎,你要好好地念书,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你不要以为女孩子,就用不到有学问,像爸爸,因为没有受过教育,让岁月机械地辛苦地从种田锄草里消磨。”我紧记着爸生前的话。我愿意在学校里用功,虽然每学期的成绩不是最好,但也赚得了妈妈的几声赞美。 凉风拂面月亮斜移,我还偎依在溪边石块上忆念往事;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刚从小学校里出来,有什么事可做呢,能够帮助家里点什么?怎样可使茹苦含辛的妈妈,少在额上添几条皱纹!?惭愧,我只有管束着爱护着弱弟幼妹,摆出了一付大姐的风度——但是自己还脱不了顽皮的孩子气,尚需人管束哩!
青蛙在田野里叫,夏夜在溪畔觉得凉快了,该是归家的时候,也许妈擎着煤油灯正在门口张望呢,我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去,突然,一阵胡琴声起了,接着,是那婉转柔美的越剧调调儿: “骂你油头小光棍,半夜三更来敲门。我不是油头小光棍,十三太子林逢春……”我站立着听,因为它像磁石一样会吸住我,唱的人是谁?一条尖锐底嗓子很熟悉,那不用说,她是嫦花——一个邻居的女孩子,她唱完了可是我还站立着,我为她的歌声所神往,我羡慕她能够引吭高歌,我羡慕她有一个会替她拉胡琴的叔叔,想到自己,不禁深深地叹一口气,嘿!我何尝不会唱,可是我只能偷偷地躲在山边溪畔唱,没有人听见,只让那些不是知音的石块青草听,我没有人替**琴,把溪流当作琴吧。为什么我不能像嫦花一样练习着呢?——原因是妈不赞成有一个唱越剧的孩子!
怀着一颗不自然的心,推门进了家,弟弟妹妹睡了,妈还在灯下逢衣服,“孩子,你在那里玩,睡了吧!”妈多慈祥,她那戴着老花眼镜的眼正对着我发着慈爱的光,然而我正蹩着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的当儿,所以我像和谁赌气一般,没有说半句话,就钻进了被窝,睡了,那知刚在我迷迷茫茫将要进入睡乡时,突然有一线亮光侵入了我的卧室,我很奇怪,这是谁来了?偷偷地将眼睛露出一条缝瞄一下,呀,是妈来了!她正颤颤抖抖底拿着煤油灯走进房来。我猜她的意思,是要和我谈谈的,现在见我已入睡乡,他只替我掖了掖被角,又仔仔细细端详了我一次,预备返身回去了!——那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受她老人家伟大的母爱所感动,我觉得我不应当假装着睡去哄骗她,於是,我就很急促地喊了一声:“妈”她见我没有睡熟,就很急迫地回过脸来,同时也就这样询问我:“梅郎,我看你今晚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难道说,你又受了谁的欺侮吗?”妈这一句话,正打中我的心坎,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情感,眼泪不觉似断线珍珠般涌了出来,我鼓著十二万分的勇气,用极敏捷的动作爬起来,跪在妈的脚边!“妈,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什么,你有一个请求,这又不是重大的事,你竟会这个样子,好,乖孩子,妈答应你就是啦,你起来吧。”她老人家把事情看得挺稀松平常的,放下了煤油灯,想拉我起来,我想,妈一定误解了,以为我又在向她讨几个铜元买零食吃的企图,可是我不愿意立起来,在妈未答应我的请求前。……妈大概也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突然露出了仓忙的神彩问我:“梅郎,你到底需要点什么呀!?”“妈,我想去学戏去。”“想学戏去,到那里去学?”这时候,妈的脸上神情也紧张之极。我为了实现我的理想起见,再激再励地说:“新昌城里。”“什么,你想离开我,梅郎,这不能,这不能。你爸爸死了三年,他临死之时,叮嘱点你什么?……何况,现在家里人手又少,弟妹又都年幼无知,假使你一旦离开了这个家,她们将由谁去照顾。——再者,我也是中年妇人了,额上添了皱纹,手上增了老茧,我为点什么,期望点什么?如果你们姊妹皆这样离开我走了,则我到风烛残年时,去依靠谁?——总之,你不能走,好孩子,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上床去睡吧!?”妈要想扶我到床上去,於是我不得不作最后的挣扎,“妈,如果我一旦唱红了,成功名角后,我也可照顾弟妹,同时更能使妈过得舒服一点。”我不知道这话有那点不好,当妈听了后,即虎起了脸道:“哼!唱戏唱红,这是太渺茫了,何况一个做戏子的人,还不是给人家看不起和玩弄吗?这话我根本不赞成,梅郎,你死了这条心吧!”妈说罢,气愤愤地拿了煤油灯就走,同时更“澎”的一声将门关上。看妈这种关门时的用力和走出时的行动,我是绝望了!
夜凉似水,溽暑全消,我痴呆呆地呆在房里,想,……想……想着,怎样去实现我的愿望。月光像故意跟我捣蛋似的,从纸糊格子的窗洞里偷进来窥探,似乎又像是取笑我没有勇气,


2025-09-18 15: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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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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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赌气,爬上床去闷睡,同时为向这幸灾乐祸的月亮采取消极抵抗起见,随手将一柄芭蕉扇遮住了我整个脸蛋,“与你隔绝了,看你还能嘲笑我吗?” 更可恨的,还是那嫦花的歌声,在这万籁寂寂之际,从阵阵飘拂的东风里,吹进了我的耳朵,呀,今晚怎么啦,刚才是月光在嘲笑我,现在又有嫦花的歌声在引诱我,难道说,你们还不知道我妈不答应我吗?唉!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世界真可恶啊! ……思潮碌碌地起伏不定,我幻想着将来演剧成功后的种种,第一,我以为总得买一件花洋布旗袍穿穿,第二,我必需造间精美的屋子,给妈妈住,因为我常常听见妈叹气着说:“梅郎,只要你和弟妹们能替我挣一口气,将来好好地成一份人家,那我做娘的也不负教养你们一番。”这句话,我只少听妈说过几十遍了,因此上,那时侯我小小心灵里就会印上了这个烙印在我的胸头,所以在不知不觉间想到这上面去了。——其实,在现在想来,这种思想是多么幼稚可笑呀,不过,在小孩子时代,确有是项莫名其妙企求的。
眼睁睁十看到月光渐渐西斜过去,本来寂静的乡村,现在更像死去一般,鬼气森森底显得可怕。刚才还有嫦花的歌声在点缀着,现在竟连什么多没有了,池塘里的青蛙,树枝上的红蝉,都暂时宣告休息一番,只有我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还在仰天叹息,对月沉吟,“梅郎,你死了这条心罢!”妈临走时的这句话总悬念在我心头,无论怎样不能忘记,——其实也忘记不掉。
渐渐地身上感到一阵颤栗,一看,原来连单被也没有盖上一条,无怪要冷得哆嗦了。这时候月儿仙子也好像需要休息似的慢慢躲起来了,鸡在啼,犬在号,天在渐渐亮起,呀,我是一夜没有睡着呀,反正失眠了,何不乘此看看嫦花去,籍此也可聊解我学戏不成,看见她也可稍以自慰的。这时候的心情,似乎更来得兴奋,说走就走,毫不迟疑,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想从房里出去必定要警醒妈的,偶然抬头一看,两扇纸糊窗子开着,灵机一动,何不跳出窗去。於是,我就端了一只方凳垫着,一翻身跳落在窗外草地上,侧耳听听,屋内没有动静,知道没有警醒母亲,还好,快些走吧,看看我的邻家女友嫦花去。 真巧,嫦花也正开门,蓬着头在扣襟上的钮子,当她看见我时,显出很惊异地问道:“梅郎姊,年怎么这样早?”我很俏皮地反问她:“你呢?”“我,我们是应该起得这样早的,因为我的叔父要带我到城里去学戏了。”我听了嫦花的话不啻晴天霹雳,原来她是预备实现愿望,真的到城里去了,然而我呢?……嫦花看见我怔着不说话,还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她,所以安慰我:“你不要难过,稍过几个月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看我的,我不要你看我,我要和你一同去。”“和我一同去,难道你也要去学戏吗?”嫦花露出惊异的样问我,我向她点了点头:“嫦花姊你能带我去吗?”她见我非常诚恳的样子,所以也就很快底点了点头说:“你暂且进来坐,让我进去问问叔父看。”……一忽儿,她出来,向我含着笑说:“恭喜你,叔父讲你天资很好,可以造就的。”
天亮了,在小龙村的尽头一条不满三尺宽的泥路上,走着三个行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背了包囊,两个十三岁的乡下女孩子随在后面,她们都向着新昌西门进发,——那就是嫦花和我同她的叔父啊。
我终於逐了我的心愿,为了学戏而背叛了我的家庭,抛弃了我的母亲和弟妹,偷偷地逃走了!
二、 科班生活
当天夜里,我已在另一个环境里了。我得向一个整天到晚衔了一枝烟管的汉子叫师父,跟几个不相识的女孩子喊姊姊,嫦花虽然和我同时进去的,可是她得了她叔父的面子,人家(连师父在内)都对她括目相看一点,只有我这可怜的孤独者,得和姊姊们梳头,替师父擦烟管火,端洗脸水,早晨五点钟就得起来吊嗓子,逼尖了喉咙,学着娘娘腔的步伐,一不小心,还得挨上师父的几句手掌。噢,我还忘记写了,我进这个科班是被选派为学习花旦的。 我还记得的,当我爬在地上向师父叩头时,师父问我会唱吗?那时侯我的心里正恐怕他不要我,所以就乱点了点头,希望得到他的录取。谁知他听我说会唱的,他一定要来一次面试,以便看看我是近乎那一路人物,结果我被逼不过,就逼尖了喉咙唱了两句,“骂你油头小光棍,半夜三更来敲门。”谁知师父听了大为激赏,说我是标准花旦,於是我就被公认为花旦之材了,谁也不会料到,现在我竟以小生戏与沪上观众相见的呢!? 在班子里住了两天,我就觉得不习惯这种生活,因为早晨五时起身,我还能勉强遵行,然而这晚上十二时以后方得入睡,这是我农家女子所万万受不了的,尤其是我过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者,一到上灯时分,我的眼皮就会不知不觉合了拢来,起初,师父很和善的警告我,后来见我老是这个腔调,他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向我露出狰狞面目来,我是个要强好胜的女孩子,尤其在慈母怀里被宠爱惯了的,怎能受得了注重野蛮举动,因此我的学戏兴趣大减,因喜爱而变得厌恶,我急希望重回到慈母的怀抱里去吧! 正在我怀念母亲的时候,妈来了,一同跟来的,还有弟弟,当她老人家走进来时,我好像在黑暗里的航船见到了灯塔一样,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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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了上去,喊着“妈,你来得正好,我要回去了。”妈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正中她老人家下怀的所以她也转悲为喜的向师父交涉去了,谁知师父一口拒绝,他说:“要是班子里的徒弟,都像你们一样,那我还是及早关门的好,何况这是不能打破前例的。”虽由妈挽人几次商酌,结果还是师父得到了胜利,妈只得回家去拿了我的随身衣物来,再挥泪与我泣别。 我虽然被派为学习花旦,然而也闲来练习武术,及其他老生、小生、小丑等戏码,以备将来不是之需。何况我们还得偶然上台去演唱一番,因此所谓空闲时间简直没有,后来我的戏码,虽由三肩而二肩、而头肩,但是姊妹们都说我瘦了,我每天在扮戏的时候揽镜自照,我自己也感到的确瘦了许多。於是,我失望了,我深深地感到事非经过不知难”的真义!幸亏,三个月后,班子因亏蚀不赀而解散,我也就由亲爱的母亲星夜领回家去,解脱了这一层桎梏。——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我又飞回到我的纤巢穴里来了。 但是我们的班子虽已解散,我的艺名却是已流传于整个新昌城了。——说起艺名,这其间还得有一段小小的插曲,且让我追本穷原底写出来吧。记得我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刚巧师父在欣赏着一枝含苞未放的桂花,因此他就随口替我取了“桂芳”两字,我也就一直应用到现在——因为那时人材很少,我在蜀中无大将的情况下,充起先锋来,所以新昌大华舞台就派人来同我接洽公事,照妈的意思是要一口回绝的,后来经不起来人的好话连篇,兼之允挂花旦头牌,我在“名”和“利”的引诱下,又重堕入了旋涡。
不过,那时侯的班子,是带有流动性质的,原因是一地的观众太少,何况班子里又只有这几出老戏,演完了必须再开码头,所谓舞台,就是临时搭起的草台,所谓艺员牌子,也不过是几块红布上缀著黑字而已。我除了在新昌演唱时,住在城内外婆处,之外,似宁波、象山、海门、舟山、石浦、余姚等,都是随班膳宿,这样的流浪生活,过惯了倒也很好,所以继续不断的演了二年。 在这二年花旦生活中,值得一记的是在余姚的几个月水上生活了。那时侯同班的姊妹,有林黛玉、毛佩卿、冯梅卿、王宝宝、王桂英、汤翠鹿等小姐,我们整天到晚除了演戏时间外,大家赶紧又跳入船中,赤着脚,嘻嘻哈哈闹着玩儿,有时候更设法了几根钓竿,大家纷纷叠坐在船的头尾上垂钓一番,如果那时有照相机的话,拍几张照片留传到现在,珍藏箱箧,闲来把玩把玩,倒是别有风味的,可惜那时侯,我们这一群乡下的孩子连照相机是什么东西,还弄不清楚时,那里还想到这些呢!?
三、 人海飘行
十五岁七月,我对於科班生活,感到不可名状的厌恶,兼之奉化某舞台来重金礼聘,於是我也就正式脱离科班,加入戏院,拿包银了。其实,那时侯的包银也少得可怜,像我这种花旦的月俸只二十元,有时候还得自己制点彩头、戏装,因之,每月休想有余钱积蓄,好像徒然在打发日子而已。为此使我感到演戏的悲哀,希冀赚得了钱侍奉甘旨的愿望成泡影了,我又悔恨着咀咒着演戏生活。 这种粉墨生涯一直演至十六岁十二月止,因同场花旦太多,而小生缺乏,我在院主几番恳求下,正式改唱小生,从此后我再也不需要扭腰摆臀,而可堂而皇之在舞台上摇摇摆摆了,——小生伟大哉! 十七岁正月因母亲敦促,不得不归家省亲一次,虽有院方诚意恳求,率至告假半月。多年不见母亲了,妈对於我这个顽皮的女孩子,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更显得慈爱与亲热,同时弟妹们也长了许多,尤其妹妹出落得楚楚动人,美丽非常,看妹妹的行动好像对我份外亲热,我正奇怪着她是为什么?原来她是有企图的,这谜底在我临走的前夜揭晓了,她坚要跟我离开慈母的怀抱,学戏去。妈被逼得无奈,只得老泪纵横的答应了她,谁知她这一去,却遭到非常不幸的遭际!(事实祥见后面) 十八岁那年,沈家门因缺少小生,要我去客串几天,院方情面难却,只得答应了,而我亦因之一跃而为头肩小生了。谁知在借了不还的状态下,我就由客串而变成正式演出,记得那时侯同场的花旦头肩是叶彩金,而这只被称为美丽的小鸟——竺水招,只得屈在叶下,唱了二肩旦。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半年,院方股东间意见不合,宣告拆班,我们也就鸾飘凤泊暂时各归家园去。
我的脑筋尚称灵敏,那时侯我就看出乡间演剧之可为而不可为。於是在下半年初秋,第一次来上海,在永乐剧场与姚素贞合力演出。我还记得和我们永乐同时演出的,有老闸演出的王杏花小姐等。不过那时越剧观众尚少,有的也只几位宁波、绍兴等旅沪同乡的太太们,所以无论如何,在“唱”“看”双方都提不起精神来,演至十一月中旬,我也就飘然离沪到海门去了。——在海门一直唱到十九岁,营业甚佳,所认为遗憾的,是班子皆东拼西凑而成,没有几位是可造之材。
十九岁那年,是我与竺水招小姐两人可纪念的一年。因为那年春天,我和竺水招小姐正式搭挡演出於黄岩。彼此间同心协力,悉心研究越艺,所以非唯营业日盛,就是我和竺小姐间的感情,也与日俱增中。 二十岁那年,中日战火延及浙江,黄岩当局禁止演剧,以免被奸细等捣乱地方治安,可是院方因营业关系,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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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耆绅出面调停希望死灰复燃,继续演出。那时侯,我和竺小姐两人,眼见日人铁骑强横,蹂躏我们的土地,焚毁我们的房屋,强奸我们的女同胞,当时就毅然投身警局,愿意作演剧慰劳的一员,聊尽我们一份国民的天责。后来因为警局长官见我们所演的都是那些愚忠愚孝的旧剧,恐妨碍壮士们的思想,除嘉许我们的志向外,还善意的劝我们暂时返乡,一俟需用之日,再给我们工作。唉!我直到现在还觉得遗憾,要是那时能得有识之士为我们改良,以崭新姿态去慰劳伤兵及后方军民,那多好!
四、 艺苑血泪
一艘乌蓬船,载着我们一群渺小的从艺者,在我们姐妹们的谈笑风生中,在他们船夫们的努力摇橹下,乘长风,破浪花,向着归途迈进! 沿途而来,虽在战争风光中,倒也泰然无事,可是到了台州,被当地的人们拦住了,——“你们是戏子,女戏子……”“是的,唱越剧的。”他们在盘诘我们,“上那里去?”“归家,”“可以在我们这儿唱几天么?”这是一种专制式的语调,於是我们回答“不可能,战火在弥漫,我们不能飘流他乡,我们要归家团聚了。”“不唱戏?哼!你们敢不唱戏,瞧不起我们台州人吗?”那些拦住我们的人,来势凶凶,太野蛮了,我们的班长上前去理论,我瞧出对方的为首者,正是一个浓眉粗眼的彪形大汉,跟我小时侯读的旧小说里的人物一样,在双方争执不下时,突然那汉子抽出了身边的手枪,对准着班长,姐妹们都惊惶了,胆小的吓得哭了起来,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失去了自由,我们被逼着在城外的张家渡登了台。 消息传开了:这儿多的是地痞强盗,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而且每个人都带有武器,唉!这个消息使全班寝食不安,每天在战战竞竞过日子,恨不得背插双翅,飞回故乡去,在台上,演的虽是喜剧,眼泪不由自主地会夺眶而出,我们太可怜了,他们把戏子当作什么!? 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在一个阴暗的夜里,我正在化妆,班长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雾,他偷偷地拉我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告诉我说:“这儿的一个著名的地痞,瞧中了你的妹妹,他想娶她……”我的涂着粉的脸也会变色了,小鹿儿在心头乱撞,我突然想哭了出来,我将怎么办呢,正在班长与我相对凄然时,外面一片人声,只听见有人叫嚷着:“尹桂芳,你的妹妹晕倒在台上!”
深夜,在一支摇曳底烛光下,我抱住了妹妹,姐妹俩痛哭着,全班人都陪着流泪,去替我们交涉的一位当地慈祥的老太太回来了,她摇头说:“那边不答应,非要得到这位小姐不可,否则他们会作出更无法无天的事来。”我凄然无语,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泪水从脸上滴落到衣上,脑子里在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是一个什么世界?说不定还会像旧时‘王老虎抢亲’那样的事发现,嫁给那样一个无恶不作的歹徒,妹妹底一生幸福不是完了吗?何况妹妹又是自幼与张家订了亲的。”我抱紧了伏在我怀里可怜的妹妹,看着那位慈祥的老太太的背影在门外隐没。
第二天,戏停演了,我被他们抓去了,关在一间简陋阴暗的屋子里,跟那些地牢差不了多少,一个大胖子看守着我,瞧着他那满脸横肉,一股杀气,我觉得人世间实在太可怕了。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他点起了一盏油灯,递给我一盘饭菜,饭菜倒挺好,可是我那里咽得下,只吃了几口,就倒在床上睡了,在迷迷蒙蒙间,门被推开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睁大眼,但见进来的是班长,我像看见了亲人一般,受了满肚委屈,我哭诉着给他听,希望他能替我想办法,可是班长他那里又有办法想呢,临走时,他只有安慰我说:“已经打电报给你妈了,你妈就会来的”。我的写似乎松了一些,当油灯油尽时,我还没有睡着,窗外一丝冷冷底月光,照得室内更凄凉恐怖起来,我瞌上了眼想,最好像侦探小说那样,有大侦探越墙而入,把我救出去,可是毕竟是幻想啊! 妈终于来了,当一伙人簇拥着她来看我时,我看见她那红肿了眼皮的眼睛,我知道妈已经哭过多少遍了,妈没有说话,只抚了抚我的头发,我叫了一声妈,两颗水汪汪底眼瞳朝着妈看,这时屋内人很多,那位替我们说话的老太太和班长,以及长成几张丑脸底地痞们,都坐着,围成了一桌。 谈判开始了,我看见了那个娶我妹妹底人,——高个子,一张白皙而带贫血底脸,脸的后边,在藏着无限底阴险,他对妈说着话,声音都有点沙哑,但仍是一片蛮不讲理的言语,妈用着泣不成声的语气哀求着,可是他们铁石心肠,怎会有动於中呢,结尾还不是答应把我妹妹嫁给他,不,送给他,做了牺牲品!
妹妹是留在台州魔鬼手掌中了,我被释放了出来,像一只受了伤底小鸟,飞出了笼子,“赶快离开这黑暗、可怕的地方吧,桂芳,我们回家吧,家虽然是贫寒破旧了,但它还是会给你温暖的。”妈对着我这般说,於是另一只乌蓬船,载走了妈和我,当船移动,我对着台州,用着悲哀又愤恨底眼光望着它,看它消逝了,在船里,妈和我谈了许多话:“**妹底自幼订的亲事,只有挽人出去退了”“想不到**妹的命这样的苦。”末了妈吐露着沈痛万状底句子:“唱戏葬送了她,桂芳,你不应该做一个戏子!” 到了家里,在我整理行头的时候,我突然下了一个决心,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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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着十七八个“再也不唱戏了”的句子,还加添了一个坚强的动作——撕碎了一件戏衣!
五、 粉墨生涯
在家里闲散地住了一月,惯了戏班生活的我,似乎又转入了另一个环境,反而觉得太寂寞而不舒服起来,“真的不唱戏了吗?那么所学的一点东西不是前功尽弃吗!?以后做点什么事呢?”我的思潮常会起伏不定。“妈老了,从她走路的脚步里,从她枯干的面孔上都可以看了出来,家里没有人赚钱来使她老人家享一点点福,我难道就养在家里,更添上一层负担?”在一种惭愧自疚的念头下,我又想着我还是应该唱戏去,唱戏苦的是我,而不唱戏却苦了妈!於是,我忘记了血泪的经过,撇开了演戏的创痕,重新整理一下我的行装,准备着有机会着角登场! 凑巧得很,那时宁波方面有人来乡雇角,他们准备请我上宁波去演唱,而与妈接洽着,妈起先总是不答应,经不起我的再三解说,才允许了,这一次,妈与弟弟都伴着我同行,我们母女们相依为命,到了宁波,登台在江北岸的兰江大戏院,然而只两个月就辍演了。 十二月,我们第二次到了上海这个繁华的不夜城,从此我们就把上海作为第二个故乡,送弟弟进学校读书,而妈与我则团聚着永远不分离。 以后,我就准备在上海开始与上海的爱护越剧者见面了,值得记念的是一到沪上,适值越剧界举行慈善义演,我亦被邀参加,而与筱丹桂小姐、王筱凤小姐合演了“倪凤煽茶”,地点是黄金到戏院,这时候,好像越剧已被沪地人士重视些了,所以这一晚我们得着了空前的彩声,(在我们旅沪出演以来的第一次荣幸记录)直喜得我半夜里睡在被窝里还会笑醒过来。 二十一岁正月,我就开始与王明珠演出于永乐大戏院,卖坐尚佳,后来因王明珠另有他约,即因陈苗仙配演,维持下去。 同年十一月我受南阳大戏院之邀,与邢竹琴小姐同台合演,这时越剧已渐打下了基础,并为沪地某部份仕女所激赏了。我们虽不知道改良之道,然运腔与板眼较昔日老戏有所不同。唯所演剧目,仍为老戏。 念二岁六月中,我与邢竹琴拆挡,休息数天。后由民乐大戏院坚请的李艳芳小姐客串三天,我还记得好像在六月底别!?七月念八日,同乐大戏院秋凉开锣,邀我为台柱,同场花旦问吕爱花小姐。演至十月中旬,我的舞台情侣竺水招小姐来沪,先前竺小姐同徐玉兰小姐在曹家渡演出,后被我的坚邀,水招即与我再度合作,而吕爱花则跳出同乐了。——这一时期,因营业日盛,故演期亦比较长久,直唱到廿三岁六月,加入施银花小姐,水招不得不屈居亚军,悬挂二肩。之后,施小姐另有高就,加入赵瑞花小姐,而越剧已有约略革新,除了演出分场新戏,且有布片布景,唯所演之剧目,尚还逗留在狄权青等武侠,神怪本戏中,然观众又感觉份外新奇了! 廿四岁三月仍在同乐大戏院,由竺水招、傅全香并肩演出,这时已约略有硬片布景,其间不知怎的,水招突加入皇后在姚水娟小姐麾下充二肩旦,我则与傅小姐调至老闸维持三月,新戏“黄金与美人”即在那时演出的。 同年九月,搬至龙门,原有阵容不动外,再加入老生陈金莲小姐,演至年终封箱为止。 廿五岁正月开锣,阵容已改为竺水招、余彩琴并悬花旦头牌。余小姐演了几月退出,而我和水招演至年终。 廿六岁仍在龙门,其时布景已渐见完备,营业很盛,尤以“家花那有野花香”一剧,卖座疯狂,唱词“叹五更”一段,至今尚风行于电台。
六、 革新时期
越剧已经驾驱在地方戏的首席了,区域,除了极有盛况的上海外,还分布在苏、杭、南京、嘉兴……江浙一带,我们的戏方面也在渐渐地改进,但是我们还不满足,我们知道越剧若不改成望,完美的戏剧,将来也会遭到像昆曲、磞磞戏等同一命运,但是改进需要人才,谁又肯辛苦地把这嫩芽灌溉成长呢? 那时大来剧场(今之湖社。)正在尝试新越剧的演出,我於是更感觉到我也应该负起这个使命,为自己计,为整个越剧的前途计。可是越剧界的恶势力及一切不合理的事都存在着,要把越剧改革成一种新的东西,这一条路是多么的难走啊!荆棘遍地,毒刺丛生,可是我不管,水招与几位我的好友都鼓励我赞同我,增加我不少的勇气,我总於向资方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是戏院当局似乎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只以为营业很好,就别无企求了,这一种短的目光,旧的脑子,真是埋没越剧发展的标准工具。 新越剧总於在龙门的台上试演了,我们请了深红、红英二位先生为我们编导了“云破月圆”。新颖的装置,幽美的灯光,像真的道具及效果,新风格的剧本,导演指导和排练我们,整整的一个星期,我和水招都非常起劲。演出后,得到各方面的赞美,我的眼前似乎在亮着前程万里的光,但是,资方受了旧势力的影响,摧残了怀着满腔热情来替我们工作的编导先生们,第二个新剧“殉情”上演后,他们就抱着失望的态度,离开了我们的剧团,我无法挽留,也挽留不住。 这事情给了我一个教训,我认为我太软弱了,我既抱着改革的意志,为什么没有和恶势力斗争的毅力呢?於是在卅四年的新年里,我毅然决然地聘请了洪钧、徐进、红英……等几位先生,组织了一个新越剧坚强的剧务组织。此后,


  • 独占头魁
  • 桂芳云华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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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一直在研究改革下演出更进一步底越剧,如太平天国史料“石达开”、文艺名著“红楼梦”、世界名小说“茶花女”改编的“街头月”及李后主与小周后的轶事“江山美人”等,这时期的演员为竺水招、钱秀灵、裘爱花等。
在六个月不断改进中,越剧更发扬茂盛起来,成绩与观众都像寒暑表般在升高着,它已不单是腐化的东西,而被一般有识之士刮目相看了。这时上海的几个较大底剧团,都向着新越剧的路线挺进!
卅五年春,正式用了芳华剧团的名义,演出於九星,在九星优越的舞台设备下,新越剧的工作很容易在这里展开,第一炮,我们尝试了新的作品“沙漠王子”,蒙古的服装,沙漠的布景,正像美丽的五彩电影一样,受到千万越迷的欢迎,这样近千只座位的戏院,卖座有了把握,芳华剧团在越坛上立下了一点小小的功绩,之后,演出的如爱国历史剧“葛嫩娘”,抒情新作“断鸿零雁”,传奇剧“梦中人”等,都有每个不同的风格。这一期的剧务工作者是徐进、野鹤、钟泯、红英、舟启、白涛及新加入担任装置的仲美,诸位先生,演员有竺水招、吴小楼、戚雅仙、赵雅麟、红拂女、裘月亭等小姐。 卅五年秋季,除原有阵容外,加入了徐慧琴,第一个剧,演出了久未经演的时装戏,剧名“回头想”,为一今世社会写实剧,轰动了整个上海,那时的情绪真是太热烈了,我暗暗为芳华剧团庆幸。这期的演出如打破旧礼教的“不了情”,文艺大悲剧“秋海棠”,清装宫闱史剧“光绪帝与珍妃”等,剧务人员则损失了二位,红英与舟启,但也加入了一位新导演金风先生。 在腊梅盛放的年底,我们在休假期间,作了一次远征杭州的义演,参加的都是上海的几个剧团,我们演出了“碎月影”,新越剧使杭州人感到欢迎。 今年芳华继续在九星演出,演员除原有几位小姐外,又加了焦月娥与余彩琴,剧务人员是徐进、仲美、金风、慕水等先生,演出如风趣大喜剧“窃玉偷香”,时装社会剧“浪荡子”,及参加本届戏剧节公演之“何处觅芳魂”等。
七、 依依惜别
亲爱的观众们,当我写完了这篇“从艺十五年”后,我的眼睛里含着晶莹底泪,我将不知怎样来答谢各位爱护我的一片深浅执意。十五年来,我不停地在各种不同的环境里,各个不同的戏里演着,演着,我的青春、志趣都在舞台上消逝,现在,让我休息一下吧,读者们,我的心里也像你们一样的难受,我将看着芳华,像一树桃花,飘落散布在各处,我将与爱护我的观众们离开得远远地,但是请不要伤心,我决不是与越剧隔绝了,我还希望越剧能更向前进,而成为一种教育的工具,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相信越剧在各位爱护的热忱下,各位改良工作者的埋头苦干下,定能在戏剧界留着光辉,我愿自己静静地修养一下智能与剧艺将来我愿有机会,再对越剧有一点渺小的贡献。 别了,亲爱的读者们,愿你们爱护着越剧,永远地,永远地。


  • 梦红楼8183
  • 姐妹义演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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