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在写小团圆时说过
“这是一个热情故事 我想表达出爱情的百转千回 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我一直觉得“幻灭”两个字用的好 “热情”用的更好
热情包含非理性 甚至自寻死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知道危险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薇龙对乔琪

葛薇龙和白流苏一样 都是赌徒
只是白流苏知道回头是万丈深渊 故而姿态更迫切
生存压力大于情感需求 所以她可以豁出去 结婚就是赢了
而葛薇龙不是 她谋生又谋爱 爱情和面包她都渴望
为爱堕落 看似很荒唐 但它自有逻辑

薇龙不想离开香港 她打的都是小算盘 所以她想到了姑妈梁太太
向姑妈求助也是有顾虑的 一方面她姑妈当年离家跟她爸爸闹得很僵
另一方面姑妈在外面风评很差 她怕连累自己的名声
薇龙也算看得有几分清楚 但是她还是愿意赌一把
她劝自己说 我行得正 姑妈又是长辈 未必敢怎么着
往后的故事证明她确实想多了
可怜的薇龙 被设定成高级交际花 又爱上乔琪 在这摊泥泞中越陷越深

乔琪当时是个渣 但这类男人也确实有他的魅力
说情话时自己都信以为真
乔琪对薇龙 就像对任何一个女人
而薇龙对乔琪 却自行脑补出一本长篇巨著

每读完一本张爱玲的小说
我都更明白一分 为什么她的会成为经典
乔琪这类男的 到当今社会中确实多不胜数
他们说尽情话 却不动情也不动心
一边拼命撩 一边承认自己不是个东西
薇龙也像一般女孩子一样
总觉得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渣
那就应该不算太渣
她想 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 所以才性格古怪
他缺爱 我就给他爱
瞧出其中的荒谬了吗
薇龙自己尚身陷囹圄 却莫名其妙同情起别人来了
这是啥思路 传说中的圣母阿
不巧 圣母还特别容易喜欢上浪子
在她们眼里 浪子的一言一行都让人心生怜惜
他吃喝嫖赌 但他是个好男孩阿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狭路相逢 没心者胜
薇龙需要为热情付出代价
她与乔琪一夜欢好沉浸在喜悦中 却猛然发现
乔琪和她的心腹丫鬟一起出现
薇龙奔溃了 精神身体全线崩溃
她被自己骗了 乔琪从来没骗过她
他说了 我就是个渣 我不想结婚
是她自己偏要爱他的 关他什么事？
她想回上海 躲回自己的家
可是 繁华奢侈的生活 你没见过也就罢了
既然见过 亲历过 再回归平淡很难
所以薇龙回不去了
让她单纯为钱嫁 她又在意感情
所以她再一次踏进火坑

在梁太太的周旋下 乔琪愿意跟薇龙结婚
梁太太和乔琪打算 让薇龙出去赚钱
七八年后 她不能赚钱养家了
乔琪便拿个错 抓她个通奸 分分钟离婚
薇龙也是认命了
她不到二十岁的大好年华 帮梁太太搞情人
外出应酬老男人给乔琪赚钱
这个家亲人不是亲人 丈夫不是丈夫
连表面的温情脉脉赌没有
有的只是明晃晃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印象最深的是结尾的时候他们去湾仔
乔琪说他从来没有骗过葛薇龙 她都会自己哄自己
葛薇龙说自己和湾仔被水兵围着的女孩不一样
女孩是不得已 而她是自愿的
三四年前看的这本书 完全不明白薇龙为什么要选这个结局
现在明白大概就是没有过爱没有见过外面天地的女孩子
太年轻太用力太想抓住点什么了
所以世面与眼界很重要 有时候不是被人囚禁 是自己桎梏了自己

今天重温
小说第一段 战前香港的故事
薇龙没有未来了 个人拼死拼活 牺牲所有
大时代浪潮一拍 渣都不剩
香港战争一旦爆发
薇龙泡沫般的上流生活就会瞬间打回原形 一无所有
乔琪那样的浪子不会给她倾城之恋

她是既一个虚荣又有几分清醒 却不够清醒的小姑娘

葛薇龙的爱情基本是含笑饮砒霜
万事难敌她乐意
但乐意 改变不了事实本身的悲惨

因为恨惨了这个真实残忍的世界
所以爱惨了一针见血道出残忍真实的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