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
高中时代.
高三第一次月考，我成功以0.5分之差与班级前25名失之交臂。
虽然听上去没什么可惜，分差不大，就算补上了能进入的名次范围也不好看。又不是前十，更不能放在学校的排名范围里看。但是对我而言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甘心。好歹月考难度相比之前期中期末都大了不少，而我这学期一开始就发挥了狗啃的精神在学习啊。虽然我清楚地了解自己无论再怎么狗啃，大脑结构都不会改变。努力就能噌噌噌飞跃前进的童话，现在都不好意思在我梦里露脸了。
我一边自暴自弃地喂自己一嘴心灵砒霜，一边盯着张平在讲台上吐沫横飞。头顶灯管不知是不是老化了，光线昏黄，有种活在旧故事里的错觉。
也是顺着只有最后一排独有的泛黄光线，我才注意到余淮已经对着成绩单勾画很久了。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记得之前每次考试，成绩单对他而言的作用只有看到成绩的那一刻，之后就免不了成为他的演算草稿纸或者跟我比拼折成纸飞机的命运。一开始我还被这种行为小小刺激了一下，毕竟也只有成绩好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的洒脱。
难道是他这次也考砸了？不该呀。我迅速把手指滑到成绩单最上边，数了几个就看到了他。第三，依旧是于他来讲可能不尽如意但也算稳定可在我看来就遥不可及的排位。这样的经历对他不算少，应该不至于到痛心疾首地研究成绩单来悔惜的地步。
于是我干脆把偏过头去看他。数灯光打在他肩上落下来的尘埃，他拿笔的姿势依旧很好看，笔下的线条也融在光影之中，流畅细腻。弥补了眼睛小的缺陷的侧脸，此刻沉浸在昏黄光线之中，像老电影里惯用的回忆镜头，拉长了摆在我面前。不禁想起刚开学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姿势，他缓缓写下“最好的时光”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我们还是没说过几句话的新同学，却已经同仿佛认识很久一般在互相插科打诨，我头脑发热地指使他写各种字，他对我举着相机而迟迟不拍照而感到不耐烦。但最后他却还说了想要跟我做同桌。于是才有了后来，有了现在。两年在我大脑里飞速回旋而过，全部缩成剪影停留在这一刻。两年前的画面和面前正在握笔勾画成绩单的景象重合，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想用相机拍下来的冲动。即使只是幻象。
大概是被我盯到发毛，余淮终于一脸尴尬地转过头来问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虎视眈眈？”
我顿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过分炽热的目光，耳朵发起烧来。我一面感觉到自己脚尖钻地一面解释：“我……就想看看你在成绩单上画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余淮搔了搔后脑勺，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就是分析一下我跟韩叙他们分差在哪儿。这成绩单挺直观的，小题分都有。分析起来方便很多。”
“可你以前不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的吗？”我不解。
“说不在意是假的，只能说没那么重视排名上的分差。不过现在好歹也高三了，不知怎么的也有点紧迫感了，分析一下分数其实能更有利于找到薄弱项然后补差吧。”他把成绩单挪过来一点，指向他那一栏给我看。那一横条被他用荧光笔涂过，在一片白惨惨的单子上显得格外扎眼。另外每门科目的分数都被画了个圈，跟前面几名对应的分数连接起来，以此进行了对比。我注意到语文那里分差最大，余淮画的圈却很淡。看来是真的认定命理风水，就算黑色高三也换不回危机感了。
除了有跟总分比他高的人比较，我发现有些单科前几的也被他圈出来当作重点对象，同样有连线和分差的数字。看来两极分化很严重了，很多单科强的总分却未必在前面。我的视线一路向下，他的手肘也顺着往下移避免遮挡我。
突然我看见一条同余淮成绩那栏画得一模一样的记号，浅黄色荧光笔的痕迹。目光自然飘到了最前边的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耿耿”两个大字。
我盯着白惨惨的成绩单上突兀的两条浅黄色，心跳得跟打鼓一般。莫名其妙得很。
“其实我帮你也分析了一下，你这次还不错啊，进步空间特别大。”余淮丝毫没注意到我发愣呆滞住的神情，语气轻快地讲，“你看你这个物理，进步是最大的，跟韩叙只差了十分，一道大题就十分，你的总分不就能进步十分？还有数学，我记得你好像有道题忘记单位换算了吧，一整题分全扣了，太划不来了。那题十二分，跟前面加起来你就能进步二十二分，二十二分你就能到徐延亮的位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啊有啊，在听在听。”我这才从我少女怀春的世界里走出来，赶紧凑过去看他比划。这才发现不仅给我的那条用记号被单独涂出来，单科成绩也像分析他自己的一样，被画了各种圈和上下成绩连在一起。我心跳还尚未平息，这个时候又感到一阵鼻酸。

可我盯着他那张一点也不显眼睛小的侧脸，想要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如何也说不出来。
在他看来肯定是微不足道的事儿吧。“突然想起我还有个同桌欸我就顺手了”或者“你悟性这么差小爷再不推你一把你连最起码的自信都没有了怎么办”，我几乎能猜到他的答案。大多轻描淡写，背后也确实没有太过复杂的原因。我早就明白的，之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上课喊的听不懂，整理公式的田字本……它们的性质都是一样的，跟这个没有丝毫差别。我应该感动，抑或感到喜悦，感慨自己有个三年如一日的好同桌。这才是正常反应，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心跳如雷，一边矫情泛滥非要追求渴望自己期待的却绝非可能的所谓原因。
我最终连说谢谢的勇气都失去了，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一扭头便趴在桌上，闭上眼，任凭眼泪往下掉。反正背对着余淮，他什么也不会看到。
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C2
婚后.
年末的时候我随余淮飞去了美国。一方面余淮要把当时情急之下回国尚未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另一方面也跟挥别许久的林杨夫妇重聚一下。
刚下飞机就看到林杨大老远地就在冲余淮张牙舞爪地挥手，脸上挂满了兴奋。一走近看清我们俩，兴奋瞬间转成了八卦兮兮的笑容。
“哎哟这不是我侄媳妇么八年没见了吧哈哈。”林杨一副颇为欣慰的神情，语气却还是调侃，“现在是真成了吧还双宿双飞地来看我，这算见家长吗？”
我还没来得及纠正他诡异的成语用法，就看到余淮一肘子顶了过去：“就你还家长？每天吃的饭不是我小姑姑做的就是我做的，洗个碗都要跟我排班。对我小姑姑一副狗腿子样儿到我这就好欺负了？”
林杨一边笑着回击一边像我求助：“你看看啊侄媳妇是谁欺负谁啊。你怎么相夫教子的你看他对长辈这么不礼貌……”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我。我迅速向前走去，然后加入余淮的阵营，一起暴虐他。
于是在这种和谐的氛围中我们抵达了林杨夫妇和余淮合租的公寓。位置处在近郊，离市中心较远，但跟他们实验室隔得还算比较近。所谓公寓就是一幢独立的loft，但跟我国内那个比起来要稍大一些。简洁的装潢使室内显得比实际要宽敞，三室一厅两卫一厨外加一个室外储藏间。余淮的卧室跟书房在楼上，林杨夫妇住楼下。
林杨一进门就扔下我们，狗腿子似的奔向冲我们温婉地打招呼的余周周。余淮倒是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径直上了楼。我像个小媳妇般紧随其后，模样虽然没那么谄媚但实质跟林杨没什么大差。这样想着我不禁为自己的家庭地位而感到悲哀。
正胡思乱想着余淮已经把我的行李放进了他房间，一脸错愕地望着着傻站在门口神色惆怅的我。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和林杨惊慌失措的声音“欸不是怎么能让你下厨呢我带他们到外面解决就好了你休息”，话音一落就转了个语调，中气特别足地冲楼上喊道：“余淮！赶紧下来！出去吃饭了！”
我偏过头去看清余淮眉头拧成一团的不耐烦表情，突然觉得林杨和他有可能前世是一对母子。
最终晚饭还是在他们实验室食堂解决的。因为是年底，又临近圣诞节，到处都人山人海。林杨一路上强烈向我安利了他们食堂。因为实验室有很多中国留学生，食堂也超级人性化地开设了中餐窗口，厨师也是中国人，做的菜还算口味地道。
“反正每次想家的时候都会来食堂搓一顿，心情会好很多。”林杨眼底居然泛滥着一丝柔情。
“你还会思乡啊。”我笑，“你不是学业有成还成功抱得美人归，多少人想烧死你这种现充啊。”
林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旁余淮也歪着嘴打趣他。我这才明白余周周没跟我们出来的原因是最近她妊娠反应重，身体不适。
“小姑夫你们结婚多少年了？”我在恭喜之余不忘追问一下。
“三年了。”他有些感慨的仰起头，街道上路灯的光芒落进他眼里，反射出回忆的影子，“我记得那时候刚开始读研，谁也不能保证未来怎样，穷也穷得干净。但我还是觉得就那个时机最好，不是头脑发热的冲动，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想了，想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可以实现的时候。她朝我点头的时候我觉得真的特别特别好，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美梦，然后梦醒了告诉你一切都是真的。真的特别开心，特别幸福。”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灯光闪烁间我看清他眼眶有些发红，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风安静吹过傍晚的街道，林杨的语气也显得格外温柔。我侧过头去看向一言不发的余淮，明明还在走路，头却垂得很低。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一点，到这种姿势我已然看不清他的脸。
“欸欸我跟你说啊侄媳妇，”气氛微妙间林杨又开始絮絮叨叨，他是真的醉了，“多亏有你啊。我还寻思着余淮回国之后怎么突然情绪比以前振奋多了，原来是碰着你了。虽然不清楚你们俩后来怎么处理的关系，反正要不是你啊可能他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了。”
我心里一颤：“什么恢复？”
“你是不知道他刚来美国那几年丧得跟什么似的，见到人就打句招呼其他什么也不说。我还以为他基因突变了。后来有一次啊……欸欸余淮你干嘛？”林杨一把拽开余淮冲上去捂住他喋喋不休的那张嘴的手。
余淮没说话，抬起头来看我的眼眶却是红的：“没什么，都以前的事儿了。”他勉强地笑笑，烧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我到底还是从酒后失言的林杨那里打听到了真情——“他就是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都不跟人交流。我们打游戏他就看着，同系搞聚会他也不去。经常我跟周周看他深夜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吧，突然拉着我去喝酒，发了疯地喝了吐吐了喝喝了再吐，我劝都劝不住。他也从来不跟我们说原因，喝多了都不说。就只是死死地捂着左边的胳膊，一个人蹲在实验室后门，我上去拖他也拖不动，你说他一个喝醉的人哪来这么大力气啊……还有给他清房间才发现他在床头柜底下藏了个小灵通，早报废了的东西，估计是他以前用的那个吧，搞不懂号都停了还留着干嘛……”
林杨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就放空了，化作一阵轰鸣在耳畔炸开。我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想化解开却疼得无法接近。大概是恍惚了太久，我听见林杨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欸欸欸你怎么哭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手足无措的眼神，却发现我胸前衬衫湿了一大片，我面无表情然而眼泪汹涌，止都止不住。
tbc.
（这篇没写完 除了瓶颈之外就是感觉有点OOC吧 但就算存个档

C3
#大家眼中的耿耿余淮#
【刚开学】
简单：就是那两个坐个同桌搞得像结婚似的。
【期中考试】
β：平时坐同桌就够腻歪了还送回家啧啧啧
林杨：一天之内突然就收获了一个侄子外加一个侄媳妇……
【家长会之后】
β：余密欧和耿丽叶
众：被强行“拆散”的苦命鸳鸯
C4
说起来好笑。当年耿耿和简单不约而同地在正式分科前夕改了志愿，却不是彼此商定好后一起去的。
简单是把韩叙那句“再也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了”听进了心里，第二天一大早就操起电话跟张平谈改志愿。
耿耿则在家睡得昏昏沉沉。梦里她听见一个声音不断重复：如果你不能学理，那我干脆去学文好了。反正小爷我这么聪明，学文肯定也比你强。
然后她就梦见余淮去学了文科。每天面对白花花一片的语文试卷把脸皱成了苦瓜，茹素和心相印的故事每天都在重复，他不愿意死记硬背，考试卷上空了一片。依旧还只有张老太客气地请他出去，他在门外睡到流口水，脸上还被其他同学友情涂鸦。
耿耿是笑醒的，睡衣和枕头上有一大片却是湿漉漉的。好像昨天晚上她也是这样，抱着自己的好姐妹没有声息地流了泪，心里却盛满了另一个少年。
被她把心事藏在最底端的少年喝酒喝得满脸通红，跟个关公似的，在她看不到的视角里温柔地望向她。一路送她到楼下，垂下头说曾经想过要学文。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歪了歪嘴角，再也扯不出一个笑容。除了冲她说加油，他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难过，或者那么失落。
最后她看向他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却看不清他偶有失神地回头。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林帆进她房间时不小心撞到桌洞，高一上学期的数学书摔出来，封面的两个明晃晃的错字格外刺眼。
林帆一边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姐，这不是你的书呀，你同学的吗。
很久很久之后才听见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我同桌帮我写的。我们做同桌有一年啦。
有点骄傲，还有点失落。
“多好啊。幸运的话，可以坐三年呢。不像我们，两周就换一次同桌。”林帆有些羡慕地感慨。
她良久失神。
张平接到耿耿电话的时候正准备把分科表上交学校。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翻腾着找她的那张。突然就想起某天余淮被叫到隔壁语文张老师办公桌那儿训话的时候，那孩子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老师也许我去学文科就会好很多”。语文老师压抑着怒火，反倒被气笑了。他也被弄得莫名其妙，转头去看那个在理科上极有天赋的少年，眼神里有一瞬坚定，不像随口开的玩笑。
他想他大概知道原因。低头将手中填文科的这张表作废，转身快速地离开了办公室。
七月阳光很好。他又想了想。青春也很好。

C5
第三视角
我跟我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关系混得特别好，开学两周就能到一起看片一起开黑一起旷课的地步。除了我下铺。
他高高瘦瘦，寡言少语，成绩极为优异。比我们大一岁，是复读过来的。但据说第二次高考成绩已经达到清华的分数线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来了我们学校。但想起第一天在寝室相互自我介绍，问到他在哪儿读的高中时他足足一分钟沉默。最后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振华”。
当时面对我们崇拜又有些不解和困惑的眼神，他最终选择用沉默代替欲言又止。在我们热闹相约出去撸串时也是很礼貌地拒绝了。我们以为他端架子，是高冷。可后来渐渐相处，发现他其实只是不太爱说话，不太喜欢凑热闹，其他方面都挺好。比如他会帮助我们给我们讲解不懂的题，比如后来他渐渐融入我们跟我们一起开黑时偶尔也会像个少年一样对于胜利而兴奋得大叫，比如他会细心地在我们忘记烧水洗澡的冬天提前就把热水准备起来。
说实话，这样的男生我一个爷们儿都觉得着实好，成绩好，长得好看，性格沉稳，又不是死书呆子，能打篮球会打游戏。也不怪我们同系好多姑娘暗戳戳地跑来一次次向我们打听关于他的情报。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啥，他几乎从不向我们提及他的过去。我们对他的了解其实跟那些姑娘们差不多，仅限于我们看到的。为我们讲题，细心地留意地面的纸片，又或是学校篮球赛时候的身手不凡。至于那些我们寝室里日日彼此揭露老底的叙旧活动，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听，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却像是极力隐藏某种情绪而在强颜欢笑。偶尔心情可能真的是不好，干脆戴上耳机隔离开我们的世界。
篮球赛结束后我对铺的柱子谈了个女朋友，化学系的。后来有一天在食堂吃饭时突然柱子拉着女朋友来给我们介绍认识。我仔细打量那姑娘，普普通通，短发，娃娃脸，不知是出于爱好还是什么，胸前竟然还挂着一个相机。姑娘在一旁腼腆地跟我们打招呼，柱子则对着我们几个单身狗开玩笑：“虽然咱哥几个一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女朋友就还是别跟我抢了啊。”
我笑笑。这姑娘挺普通的，勉强能够被归为小家碧玉的类型。我还是喜欢活泼有特点一点的姑娘吧，柱子上铺的陈珂好像青睐御姐型。而且大家都是兄弟，这点分寸肯定是有的。这么想着，却无意瞥见我的下铺余淮。他有几秒眼神失焦地盯着那个姑娘看，像是先惊讶而后发觉认错人了的那种失落，却很快转开视线，头埋得很低去扒饭，一言不发。
真的是很少看到他那样的神情，复杂得令我相信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就在我斟酌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他的时候，却得知他请假一周离开了学校的事儿。
可是三天之后他就回来了，而且还是深更半夜。我一开门就清楚他肯定喝酒了，而且还喝了不少，显然醉得厉害。需要我扶着他才能走到床边，我有点怀疑他是怎么摸索回到寝室的。他身体抖得很厉害，深深埋下去的脸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害怕会汹涌而出。在我打好一杯热水递上来的时候却见他还是坐在床边上，鞋都没脱，用右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臂，肩膀剧烈抖动着。
“余淮，你哪里不舒……”
“你说，学滑轮是不是很有意思啊？”他忽然抬起头，直接盯着我，眼神中却流动着复杂到令我陌生的情绪。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古怪问题搞得莫名其妙，一时愣住了。却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垂下头，捂住左臂的手一点点松开，像是做了某种放弃的抉择。他没再说一句话，沉默而颓然。
第二天他主动跟我道歉，说昨晚给我添麻烦了。我挥手示意没关系，却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他一下滑轮的问题。这次换他愣住了，眼神里的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死掉了。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局促地解释自己喝醉了就喜欢说胡话，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觉得，最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那件事之后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一些，也不怎么跟我们开黑了。他继续沉迷学业，拼命且努力。依旧有一拨又一拨的姑娘来找我们或者直接明目张胆地截住他。他依然很有礼貌地拒绝，跟所有人都把距离划得很清。尽管如此他仍然是我们系无可避免的焦点人物。
再后来的日子就过得跟流水账一般，没有波澜起伏地平静。到了大三，陈珂换了第四个女朋友，柱子他们那对已经见过家长了，我也跟本系一个姑娘开始了交往。只有余淮，依旧孑然一身，勤勤勉勉地搞学习。大三一结束，他已经修完全部学分，并考取美国某高校的全额奖学金，准备飞往美利坚深造。

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余淮妈妈身体不好，家里为了给她治病花费了很多钱。因此余淮才这么拼命地学习想要混得更有出息，变得越来越好。包括去美国读书，他也是拿了全额奖学金，没让家里人操心。
我当然也由衷地希望他能越来越好。
他走后大四来临，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地为了找工作和毕业论文发愁。浑浑噩噩地熬过一年，我凭借还不错的学分圆满毕了业。还算幸运，不久就找到了工作，在本地的某科研院搞技术研究。陈珂考去北京读研，去机场送他时他最新一任的女朋友哭得梨花带雨。柱子跟他女朋友领了证，两个人去了同一个不错的事业单位，先我们一步成为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现充。
后来日子久远，彼此联系也渐渐少了。每年一聚也变得渺茫。余淮那边更是没有任何消息，他的电话号码换了，没有给我们任何一个人通知。估计是，也觉得没必要再打扰。
一晃四年过去。我想他可能已经在物理学上颇有造诣，可能不久某报纸上就会刊登他作为一个华人物理学家的某成就。但我万万没想到会在科研院的食堂碰到他。
这么多年过去，他却还是一如既往。高高瘦瘦，黑色T恤，在别人不小心撞到他时温柔地说没关系。时光仿佛从来没从他身上带走过什么。
他看到我，有一瞬迷茫，但很快还是认出了我。我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发觉我们在同一个部门。我得知他在美国还是拿了个硕士学位，托这个的福才能找到这样不错的工作。他没有多说，但我猜得到，多半也是为了他妈妈的病。原来这么些年还是没好转，我看着他清瘦的身躯和明显长期熬夜的黑眼圈，一边心疼他一边感慨自己何等幸福。
但他精神好像并没有随年岁颓废下去，似乎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也更愿意去参与集体聚餐之类的活动了。虽然我们交流不多，但感觉他变了不少，还是往好的方向。我当然也觉得很好。
而感情生活，这么多年也算是我对余淮唯一一个有点耿耿于怀的东西，就从他那句莫名其妙的滑轮开始。也不知道我一个大老爷们都快跟女朋友结婚了为什么还这么八卦，反正就是挺好奇的。他没主动提，目前看来在单位也一直是一个人。跟他表白的女同事依然有，但仍被他礼貌回绝。
直到上周，我跟女朋友去超市买年货，准备为了新婚和搬新家屯点东西。逛到餐具那一块儿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余淮。语气却不是常见的，嫌弃的一句：“你说你买那么多盘子干嘛呢，你又不刷，每次还不是推到小爷我身上。”
我正惊讶于这句话巨大的信息量，就听见一个女声有点撒娇地反驳道：“毕竟一个家里不会刷碗的那个是老婆嘛。”
这下我的八卦之魂彻底爆炸了，刚顺着声音望过去，就对上余淮刚好扭过头来的目光。他身旁的姑娘也转过身来看我，眼神里写满茫然。
我赶紧打招呼，他回应着，很理所当然地向我介绍道：“这位是贱内耿耿。”
那姑娘又一次迅速用话截断了我的思绪：“什么贱内！你会不会说话！怪不得语文一直不好。”
我看见余淮带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的神情摸了摸那姑娘的头，眼含笑意地回敬她：“但当年你语文分好像还是比我低吧。”
“但我作文比你高啊！”姑娘气得跳脚。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那个姑娘。用一支铅笔勾起丸子头，看起来极有艺术家风范。个子不高，站在余淮这个高子身旁却刚好合适。长相端正，不算有多惊艳但配合那张娃娃脸还真挺可爱的。
刚刚余淮说这姑娘是他的“贱内”，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而且这姑娘的名字好像还叫什么耿耿，耿耿余淮。像小说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天合之作。
还有他们两刚才一口一句当年当年的，还什么语文成绩，难道相识多年，追溯到高中甚至初中小学，他们这是早恋成功？？？
我没有再想，回过头那一双人影也已推车走远。我突然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尽管开头和过程我都不得而知，但我想我所看到的，大概已经属于是这个故事，比较完满的结局了。
（这篇有点烂尾 不过也就是一时激情的产物【闭嘴

21.“欸你说说，当时你明明猜***会跟张平提出换位置，你干嘛还先跟我来一句「我们一直做同桌吧」？这算啥，先打强心剂做思想准备吗？”
“是咱妈。”他认真纠正，顺带回答问题，“我当时只想一个人处理这是事儿的，没想过你会也在。跟我之前对你说什么没有关系。”
“哦。”她对他避重就轻的套路了然于心，“所以你为了这件事就大雨天的淋了一路雨回家还空手劈树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心事暴露的羞耻感也不过如此了。他满面通红：“你怎么知道？？？”
“咱妈说的。”她语气格外诚恳道。
22.β把值日推给她，只见她一个人哼哧哼哧心不在焉地扫地。
虽然两个人几乎一天都没交流，但让他先退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他上去接过她的扫把：“我来帮你扫吧。”
她继续保持冷淡态度，一秒就徒手夺回，抽得他手心伤口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捂住手，余光瞥见她瞬即慌乱的神色。不由分说一把拽过他到桌前。
“我给你包扎。”
“不用。”他象征性地别扭了一下，手却没舍得太抽开。
余淮啊余淮。口嫌体正直就说的是你这种没出息的人。
她当然不会听，径直掏出绷带给他缠上。表情被憋回冷漠，动作却温柔得出奇。他稍一低头就能看清她的睫毛在跳动。
“你上学还带着绷带？”看气氛略有缓和，他小心翼翼开口。
她的脸蒸腾起来，极有过程感的红：“我是刚才陪β去医务室顺便要的。”
“嗯。”他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你没有真的生我气，你只是想让我先跟你道歉。”他无比诚恳而确定地推理，复而补充一句，“对不起。”
什么呀都是。她忽然有点想哭，情绪汹涌着开口一句：“嗯。我很生气。”
语气却比刚才包扎的动作还要温柔。
23.看见文潇潇拿着三明治朝他径直走来她迅疾接过她本来拒绝的他刚刚递过来的饼干大口吞下。正吃着面包的他不明所以，一口噎住。
“来来来喝点水啊。”她活像个带小孩的母亲，举起水杯往他嘴里灌水。文潇潇刚好停在他桌前，开口前一秒就被她的大笑截断：“叫你吃这么多都噎着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非常茫然，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还是配合地喝水，想要转头婉拒文潇潇的好心。姑娘眼神暗淡，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两看。
“那个……我……”
她往他背上使劲一锤：“还噎着呢？说话都不利索。”
他反应过来一声大叫，复而转头去跟她争论。而她在文潇潇离开之后忽然像蔫了的茄子，不再跟他说一句话。
24.“你跟着我干嘛？”
“鬼才跟着你。小爷呢跟你顺路，要不载你一程？”
“不需要。”
“那我带你去玩儿吧。”
“不去。”
“你喜欢这鸡啊？老板，来一窝鸡！”
“不是你干什么啊？谁要鸡啊！”
“所以说还是我带你去打游戏吧。”
“都说了不去！不去！”
“那我送你回家。”
“余淮你到底想干嘛？！”一边说却一边很老实地往他后座上蹭。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却别扭到始终没法说去那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坐好了？”
“嗯。”
他一路向北送她到家。在确定她上去进门了之后才将车迅速掉头，往南再回自己家。
25.“喏，早餐。”
“有豆浆欸。”
“这可是限量供应，小爷凭好手速帮你抢到了。”
“你起得很早啊。明明昨晚做竞赛题做到很晚？身体不要紧么。”
“还不是为了报答你代替我开会做值日之恩，小爷不会亏待你的。”他使劲蹂躏着那颗懵懂的蘑菇头，“晚睡早起有利于延长寿命嘛。”
“那一会儿张老太的课我不罩着你了啊。”
“欸欸欸别啊！！”
“那你记得早点休息，不用起那么早给我带早饭，听到没？”
“不是，我……”
“赖春阳的课也算了吧。”
“欸欸欸耿大人耿大人手下留情，我知道了。我尽量会的。”他小心翼翼地，“但你还是先把豆浆喝了吧，再晃一会儿就冷了。”
26.“你还说，我都被人扇一巴掌了你还没反应。要是有人敢揍你我早就冲上去了。”
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由一句话和一张照片拼凑起整个事件的记忆。想起他伤痕清晰的面容，第一时间把相机递给她，在她哭出来之前捏住她的鼻子。
大笨蛋。不就是一个相机么，丢了还可以再买啊。可是你的话——
她凝视一点不好看伤痕如数写在脸上的那张自拍慢慢红了眼眶。
你比较重要。
“想什么呢？”他过来掐了灯，“图修完开始发呆了？这都十点了，快睡吧。”
却没想她一个熊跃从椅子上径直扑过来，他重心没立稳，于是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她在他身上，一直拿头蹭他胸口，眼泪一个劲儿地掉。
“欸欸欸怎么了这是？”他不知所措，只能重复揉她脑袋，“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么。”
“打架。”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那次帮我拿相机的事儿，以后不要再有了。”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茬：“多大点事儿哭成这样，不就是个相机……”
“不。不是。是你。”她抬起头来直直看着他，“相机丢了就丢了，你比较重要。”
他瞬即脸色涨红一片。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复又使劲揉她脑袋：“……傻。”

33.“β说，只要对着那个彩色的灯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封建残余。”他歪了歪嘴角，有点不屑。
“干嘛说的这么难听。”她心情似乎相当好，并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张平说过，也可以当作美好愿望的寄托。”
也不是没道理。他按捺住本想嘲笑她的心情：“那你有什么愿望啊？”
“我从小都特别希望过上大雄那样的生活。考得不好、被老师批评也没关系，因为他有哆啦A梦，能够帮他藏起所有糟糕的成绩，还能安抚他，陪他一起没心没肺。”她诚恳地注视着眼前灯火闪烁，“直到现在我也希望成为这样的人。哪怕我没有哆啦A梦，只是那个胸无大志，成绩一团糟的大雄。但至少他很单纯纯粹，他永远是快乐的。”
一大段看似流利的话讲出来，她闭上眼。十二分认真地双手合十，对准一排彩灯身体微微前倾。浑然不觉一旁盯住她凝视许久的他，在一片斑斓灯光流转中嘴角弧度上扬。眼神清澈，暗藏自己都无法意识到的温柔情绪。
“会有的。”良久她睁开眼，只听见他迟缓却笃定的声音，“哆啦A梦会出现的。”
34.“你说如果我去学文科会不会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啊？”他一边说，一边一个球进了筐。
林杨忙着跑去捡球，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要去学文？就你那语文水平？”
“学理不也要学语文。”他道。
“得了吧。就咱们俩这种语文默写填空都不写的，学政治就得完蛋。我听凌翔茜说，政治几乎都是要背才能拿分。”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林杨话锋一转，“不是啊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啊？我……就随口一说。”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确一点都不擅长撒谎。
然后极力忽视掉一旁林杨变得促狭的忍住笑意没有揭穿他的眼神。
35.最后一秒时间凝结在空气中，安静得只听得清她踹掉凳子的声音。在他听来，这甚至比她即将要说出的话还要刺耳。
“等一下！还有我。”
她径直向讲台走去，不再看他一眼，也没有重复地征求意见。其实并不异常笃定的语气，唯独他没有心情去听出她暴露在空气微微颤抖的句尾。
她一纸分科表拍在讲台上。他一只笔盖撇得干脆利落。
指尖发红，却还是在她转身回座位之前换上新的笔盖。强装镇定的脸上，不残留一丝咬牙切齿的痕迹。
36.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比如在她去读文科之后第一时间打听到她所在的班级。课间跑去找她插科打诨。或者假装路过看她验算数学题，再假装不经意地问她会不会。可以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你占位置我帮你排队啊。放学之后在校门口偶遇时候可以给她看自己自行车新安的后座，还能别扭地问她要不小爷顺路送你回去好了。
这样想着，他把刷完的碗搁置好：“其实当时你要是真学了文科，小爷也不会没办法去找你。”
来厨房冰箱拿冰淇淋的她脚步一顿：“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就是突然想到了。”他挠挠后脑勺，“你如果当初学了文科估计不是三班就是七班，离咱们班又不远，我还不用每天上下楼就能去找你……中午还能顺便约个饭什么的。”
她道：“我知道，就跟高三简单真的去读了文科一样。虽然接触的时间少了但其实本质上什么也没改变。
“你愿意去找我，但是我不愿意。
“我这么小心眼儿又跟王八似的咬紧东西不放的人，一点点能够相处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张平说的对，根本不是靠这一天两天的相处。但我就是不想失去拥有这一天两天的机会。
“道理都说得明白，可我就是不愿意。”
冰淇淋摔在地上。下一秒被圈入一个有些颤抖的怀抱中，她能感受到他用下颚轻抵着她额头的温热。
“余……”
“地我一会儿扫。”半分哽咽半分请求，声音却也是抖的，“先就让我这样待一会儿，好吗？”
于是她放松埋在他胸口，听清不同身体里心脏跳动逐渐重合交融的声音。
37.她看得清大屏幕上他人生死爱恨交织相印上演，看不清微弱光线下他偶有失神望向她的目光。
后来又在爆米花盒子中手不小心相碰。她第一时间缩回手，他却僵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弹。心跳却是一样的，徒劳而剧烈，两个人根本都无心再看电影。
很多年后提起这一幕徐延亮似乎感慨万千：“当时你们俩都特奇怪，眼睛吧就没怎么盯着屏幕看。我起身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耿耿瞥着余淮，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余淮盯着耿耿看。结果没看几秒就扭头回去了，还以为我没看见……”
被提名的男女主人公在众人调侃下默契地一齐红了耳根，却没有出声阻止这段温柔往事继续被回忆起。

38.他一落座就轻声问她道：“你想唱什么歌？”
他听见β怂恿大家喝酒，转头去看她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眼神。然后跟大家一同起哄要徐延亮去买酒。
他听见她喝酒呛住的声音，起身就跟简单换了座位。冲到她身旁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倒白开水给她。
他在前去唱歌的时候她刚好也被β推出来。他抬眼之间就举起两只话筒，昏黄光线下带笑地递给她一只。
他整首歌唱得心不在焉。夏天夜晚的包间狭窄而闷热，她的肩膀就正好挨着他的胳膊，半举着话筒跑调地唱歌。他花一首歌的时间又缩短几毫米的距离，余下的几个小时却也没能让心跳再平复下来。
39.“不就是为了那个余……”
她冲上去捂住β的嘴。正好逢上他抬眼望向她。
“你说你当时捂个什么捂。”多年后再聚，酒过三巡后β终于忍不住抱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还欲盖弥彰。”
喝酒从不上脸的她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狠狠掐β一把道：“少女的矜持懂不懂！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们知道。”
“我靠我就不说之前你们俩每天上学放学那些腻歪事儿了。就单说那天，我只要看到余淮，他不是在看你就是在朝你的方向看，这他妈不知道才怪！”β愤懑，全然不顾一旁耳根发烧舌头打结地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的当事人男主角。
40.“治愈我的不只有夏天呢，还有你——”
一瞬间仿佛配合好似的，蝉鸣也停止。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听得清年轻的心跳声。
连心跳在恢复剧烈之前也漏了一拍，同他面容一样僵硬。
他忽然庆幸转角的街灯光线昏暗，照不清他已然宛如充血的面部。
也忽然不再敢直视她清澈坚定无比的眼神。
“——们。”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答案。却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温柔地沉寂下去，带一丝莫名的失望。
他忍住揉她脑袋的冲动，最终也只是歪了歪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41-50】
41.她把红袖章往上扶，眼神严肃地审视排好队站在校门口的一众人。
β一声令下：“都老实点儿啊！叫什么名字几班的从我这边开始挨个说。”
“刘畅。高一八班。”
“张扬。高一九班。”
“陈玥。也是高一九班。”
“岳思思。高一二班。”
……
“余淮。高二五班。”
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只见她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先仰头冲他笑，复又压低声音道：“你又熬夜了？”
他一本正经地：“床底有几颗豌豆，失眠了。”
“你还装豌豆公主？！”她扬手佯装要打过去，但很快转换成关切的问候，“是因为竞赛的事儿？”
他很轻地晃了下脑袋，算是答复。
她环顾四周，再一次确认后踮起脚凑到他耳畔：“教导主任没来，赶紧走。”
他笑出一颗小虎牙，感激地揉揉这只蘑菇头：“够意思。”然后迅速跑开。一旁仍在罚站的学弟学妹们不明所以目瞪狗呆。
“学姐，为什么他可以进去啊？他跟那个学姐是什么关系啊？”
啧。巡逻时公然秀恩爱。β摇头望着一脸春意盎然的她，只得也压低声音对受罚群众道：“看到了就别乱说出去啊，那是校长他儿子。”
42.她和β闲聊道：“欸你说，张平怎么想的。居然把简单韩叙和贝霖放一组。”
“张平怎么想的还老把你跟余淮搁一组。”β一个白眼飞过去，她的脸迅速涨红，“该不会看穿你的小心思了吧。”
她面红耳赤地瞥一眼身后推着自行车不明所以的他，突然想起高一刚开学时候那份年级大榜和张平有些狡黠的眼神，心存感激起来。
“不挺好的吗。他是先进生，我是后进生。先进带后进，天经地义啊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吧。你还是先收敛一下你都快咧到耳朵去的嘴角吧。”
43.“小哥，吃点啥。”
“一碗泡面加肠。”
话音刚落他便反应过来，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起来。颤巍巍地扭过头去看她，却被她咬牙切齿地一把按在座椅上。
“不是说有事没法跟我补课的吗？！”她的声音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样的雄浑开阔有气势。
事后共犯β评价，这场景这台词，着实很像捉奸。
不过也是托这件事情的福，后来的他从来不会犯“因为打游戏而忽略女朋友”的男朋友通病。反而忽然迷上某款桌游的她常常忘记回他的消息和电话。
往往这时候，他也才会怀念起红白机的好处。
44.过去三年养成最习惯性的动作是从他身后扑上去，跳起来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半醉半醒间轻轻摁下他的脑袋。
比如家长会走道间臭不要脸道“什么锅配什么盖儿”的时候。比如给β践完行后的微醺的夜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掏出手机，下意识播出去的电话就是给他的时候。
很久之后的后来。再比如每次悄悄去他单位等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结果他目光笔直压根儿没看到站在电梯口旁边角落里的她。一阵高跟鞋踏过的急促的声音，她半踮脚起来，由他身后扑向他，后用手勾住他的脖子。
回应她的是一只温度刚好的手，用温柔的力度环住她的腰。两个人靠的更近了些。
良久都松开手准备上车回家。他这才惯例揉揉她脑袋，关切道：“……下次不要这样了知道吗。很危险，高跟鞋跳起来容易崴脚。”

45.防空洞里她朝他扑过来的一瞬心跳骤然停止。他下意识向后退步直到痛觉由抵墙的后背传来。回过神，猛然发现她以一种极其惊恐的神情贴在他胸口。
物理学得再好，此刻他也无法准确估量出两人的距离。只是近到他怀疑下一秒他剧烈的心跳就能被她感受到。
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她又受惊吓般迅速弹开，手电筒的光打在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语无伦次，摆着手证明自己的恐慌。
“我只是……看你有点紧张。想让你放松一下。”他尽力按捺住情绪中的紧张，解释道。
她笑了，手中的蜡烛也跟着晃了一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来稳定蜡烛。她突然埋下头不再言语，而他也不再解释地继续拉着她向前走。像连这一秒接触的空气都留恋，生怕下一秒就不再并肩。
46.毕业典礼的鸽子从头顶飞过。她的视线顺鸽子飞翔的方向远去。他的目光朝着她定格住。
不到一个月了。他大概是最害怕这一次分离成为永别的人。
被人拍了肩。转过头，是徐延亮：“余淮你能别歪脖子站了成吗？特别挡视线。虽然不知道你在看啥但看这么久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吧。”
他缩回脑袋。终究顶不住，脸还是很不厚道地红了。
47.他并没有记错植树节。也没有心血来潮。
他是认认真真把她那句话记了三年。
48.医院转角。分明是深夜，心跳却清晰宛如轰鸣。
短暂寒暄过后她先离开。他本想像当初大二时那样以一个转身的姿态离开，却发觉自己始终没有办法完整撤出她的生命。
49.心血来潮却也蓄谋已久的一个吻。
他第一次惊觉她的力气竟有这么大。又或是，可能自己根本不愿挣脱。
喘息的间隙，终于明白这些年来两个人都一样一如当年。情感方面青涩得单纯，却偏偏拥有没羞没臊的勇气。
他听得清心跳清晰。却也不得不抑制下来，狠了心拒绝她。
50.晚秋高地。
后来他们结婚。拍婚纱照时她提着大包小包衣服走了很多地方，最后硬是在这里取了最多的景。
“余淮你看你看这树还没死欸。”
“你很希望它死？”
“没有。我只是觉得它特别像它的主人。”
“啊？”
“就是我们两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依然顽强着。”
他一把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的她圈入怀里，语气诚恳：“嗯。你的功劳。余夫人。”
Fin.

以上都是两年前写的，文力有限，多有拙陋和词不达意之处。如果有亵渎原作的地方真的抱歉。

然后最近又开始重温流水混账，四部曲都看了果然还是最喜欢这部呀。一边看一边怀念了一下当初喜欢流水混账喜欢得死去活来的岁月，正好也是我高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然后又开始瞎写了一通。致敬最好的十六七岁，致敬最好最厉害最美的🐻。

*全部都是余淮的内心活动
*少量林杨周周
*第三人称(除我耿我淮外都是用的人名只有他俩是人称代词)
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01
“第一次见到是看红榜的时候，她头咚地那么一下就朝我肩上撞来了。”回忆至这一幕的细节之处依旧是下意识扯出一副龇牙咧嘴的神情，但眼角分明将向下的弧度都弯好了，“一开始连脸都没看清，只看到一个蘑菇头在那里眼泪哗哗地掉。吓得我以为给撞出毛病来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声音都在抖。”
“她抬头的时候我还以为看到了短发版余周周……是是是确实不那么像我承认。”截断了林杨一旁从头到脚写满不可置信的极力否认，承接下去的内容也一路顺着变成了吐槽，不过语气中仍然带了几声轻笑， “乍一看是有点傻不拉几的。顶着个蘑菇头脖子上还挂着那么重一副相机，见到不知道什么东西都一阵狂拍……”
讲到这里突然想起她举起相机突然对准自己的片段。他背对着身后光芒四溢的热源，却在她透过相机看向他的眼中看清了闪闪发亮的那一部分。心跳不设防地漏掉了几拍，猝不及防到没给手足无措的少年一个舌头打结的替羞赧解释的机会。
他侧过身，换偏一点的角度将她直面大喇喇射开的阳光后不禁眯眼的过程尽收眼底。下一秒似乎就要破功笑出声来。
怎么说呢，每次看到她被捉弄后一瞬面上风起云涌又强行压下去的样子，都觉得无论是哪一种都有趣得不行。
于是抢在林杨一脸佯装要去给当事人“告状”的揶揄道出口之前，他到嘴角的话拐了个弯。
“不过，当时我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02
他不会承认的是她爬上桌给他摇旗呐喊的那一瞬，自己心底是有过狠狠的动摇的。
想拼尽全力去把刚才走神丢到的球都赢回来，也想在运球的时候稍微抬一抬头去扫一眼她两只胳膊晃的节奏比人家旗子还快的傻样，想告诉她上面站着挺危险，下来四平八稳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余光能瞥见她其实也就够了。
但还是在听到她为了压过一片嘈杂哨声一开口就几近破音的那句加油之后，非常对得起自己经不住她一点“恭维”原则地咧嘴笑出一颗小虎牙。下一秒腾空到连自己都惊讶的高度，由起跳到投篮进球一气呵成。
“不是说有事儿来不了么。”嘴上还在别扭，可一中场休息便径直朝她的方向走去，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水的动作无比熟稔。
“我这不是担心你看到林杨他们班都有一堆女生送水，心理上产生落差从而打击到参赛积极性嘛。”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即便是再扯淡蹩脚的台词，都可以一边面红耳赤一边振振有词地讲出来。
“小爷我是那么脆弱的人么。”他看清她面上一点点涨成番茄色，不自觉也红了耳尖。但胸腔里并非由运动产生的剧烈心跳声还是让出口的话变得赤诚起来。
下半场哨声响起。他一步三回头地往球场迈了几步，最终还是豁出去般不顾忌眼光地到她跟前停下。将她的蘑菇头揉得乱七八糟的同时，歪了歪嘴角，笑容浑然天成——
“有你这份心，小爷绝对发挥得好。”
“还有就是……谢啦。”
03
校庆之后的黄昏给人一种一晃神时间就会从指缝间溜走的错觉。落日由窗外一路铺陈进偌大空荡、只剩下仅此两个人的教室里。他转过身去擦黑板，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扫地声和少女间断而无实意地呼唤他的名字，心不在焉得很轻易。
他第三次回头望向她眼底，余晖为这一场不咸不淡的玩笑涂上金黄的背景色。她讲到“喜欢”便戛然而止，一瞬仿佛胸腔的盖子又被掀开。他耳畔尽是脑袋嗡嗡的轰鸣和时间哗啦啦掉进去填补漏掉的心跳的声音。
参差不齐。像极了她最终拐回到安全话题后局促的笑容，虽然脚尖钻地得过于明显。但仍然不妨碍他有点开心，一开口便横冲直撞不受控制起来。
说“喜欢”都要迂回半天几经考量和思忖的年纪，提到“爱”便更是慌神儿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他没说自己是先咬到舌头的一个。更没说捕捉到她由面色绯红至声音发涩的回复，自己才是想急着证明这份心意真实性的一个。
因此常常遗憾在顺口答应她种树的提议之后，她没能转头向自己，看一看他目光里如数的真诚。
04
“嚯，你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回过神来只见林杨正在不解风情地翻动着从自己竞赛题集里掉出来的田字格本，几秒钟的表情由疑惑到惊讶再到狂笑堪称瞬息万变。
“余淮你丫转型成家教了？”林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挺全，工资肯定不低吧。”
“给我！”他伸手去抢，结果下一秒开口蹦出来的理由叫林杨直接笑到呛住，“还没整理完呢别给我瞎翻翻乱了。”
林杨怔在原地咳了几分钟，半晌才缓过神来记得问他究竟。
“越临近大考越要放松脑子，偶尔也需要通过训练动物性的条件反射的方式来缓解压力。”他说完这一大串才发现自己胡说八道的水平越来越像她了，耳尖又悄悄染红起来。
林杨眯起一只眼，神色狡黠得不行:“得了吧你少装模作样的。给谁写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没想到啊，我侄子长大了，还挺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