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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在书院门口

（不知道地点有没有被吞：春在书院门口）
【鸟鸣啾啾，却不聒噪。】
【再逢他时，已经是五年的春天，宋辽战事告捷，百官的眉眼里都洋着自豪与得意，与集英殿中信誓旦旦得我朝如何强盛不同，是实打实的信念。】
【我无功无过趟过这征战，却在历经死亡与别离后走向沉稳，自战事中得知的一桩又一桩动人的故事，让我二十年来如一日的糙汉心肠生了裂痕，开始品味那些细微。】吴公。
【盎然的春意自不高的院墙爬出】听闻这是东京最好的书院，我来求学——

【我来陪山长喝茶。】
【又一年春风换了冬雪，迎春还是连翘开得正好。尽管这一生我或许都不会有为人师的愿望，但是书院、书肆与藏书阁，仍然是我感受到最纯粹的喜悦和轻松的地方。】
不好说是不是最好，但确实不错。
用不着动辄称“公”，我才三十几，都让你们喊老了。

【他的回答颇有些自己为此间主人的自豪——想来，该与柳先生极熟。】哎，好。那唤吴郎？【我有个极其偷懒的习性，军中相仿的都老孙、老齐得叫，文人就按着某公，某郎得称呼。】
【忆起上次来时的尴尬事】我听人说，柳先生相貌俊逸有出尘之态，且是标准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上回来，揪住了穆小郎直唤柳先生，闹明白了原委只敢落荒而逃，隔了好些日子才好意思第二次登门。
【我是不羞于提及这些丑事的，做人要洒脱些。顺道】今儿恰好您也来，舔脸求您一桩事。

【认错人的事，我实在经验丰富，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我内心一片空白，不要说正确的，错误的也没有一个，而希望别人对此并不知情而已。】
【好在这次的话题关于柳常之，对于熟人，我已经无所谓了。】
石郎君请讲？

【——很多年前，有人道我是个拎不清的人。我想，我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怎会拎不清呢？】
【很多年后，这点“拎不清”在治军中，显得极为明显。我这样一个能打、颇讲义气且大方的长官，为何会训出一堆阳奉阴违的兵？】
【这些困扰，在长达半年的时光盘桓在心中。】
【我问过很多人，七拼八凑的点子好好坏坏，始终不能寻个较好的结果。于是，我循着古人的法子，自书中寻，求学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环，我知读书人尊师重教，礼节繁琐。】劳您指点指点，我这头一次拜师，要做些什么？
【我也入过武学，与众学子一道，又似与这次不同。另外不无忧虑地】柳先生应该是个大度人吧。

【拜师？】
【对于某些繁复的礼节我颇有耳闻，其中隐含的意义耐人寻味。或许正因为此，我拒绝，语气温柔，态度决然地拒绝。】
【我带出一点笑】
石郎君想学什么？千字文、百家姓？蒙学有蒙学的办法。
可是五经读通了，也未必能拔什么头筹。

哦，我也不知道。
【我很迷茫地】从前读过一句唐诗，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虽然勉强能诵，从来不觉写得美。有一次被迫听一名大家讲诗，他如何说得我这个大老粗还原不了，只记得很久以后去了江边，见白鸟飞过，便脱口而出这句诗。他那日还讲了“欸乃一声山水绿。”
【似乎自此，我开始渐渐相信书的妙用了，它能在不经意间调动灵感】我后来想，许是当年蒙学时太应付了事，只勉强习得字，能成句。不如再从头来一遍。
【不由地道】后来也听过一些文官同僚讲孔子，也是可爱的。譬如那句“老而不死是为贼”。我虽然怀着些四处碰壁的困惑，也曾遍寻良医无果，是以不指望靠书这一味药都解了。

那你这么问问柳常之。
【我很随和地回了他一句】
他八成什么也不要。
许多人求学，是为了功名。石郎君已经有了功名。
寻常书生，学经义如何阐发，四六文章如何铺排。
【他志向在于此么？恕我直言，并不。】
倒是议论的风气，或许可以听一听。
【——但这又是一桩不会在纸面上得到的东西了。】
学问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并不浪漫，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我似乎是在年岁大了之后，体会到学问的好。他这番话，我又要忆起一句诗来】便似满船空载月明归。
【空也是满，到底如何，唯有自己知晓。】
【向来缺少文字敏感度的我，也不知道用在此处是否妥帖，一番话却自然而然】老实说来，我原来因不会治军才求助书本，很功利的一桩事。
我并不知晓自己会是否会在浩如烟海的书中遇到合心意的答案，却委实在求索过程中遇到了些风景。
【抬首望了望探出的绿枝，在春风中摇头晃脑】最先向往之处并非归途倒也并不那么重要了。
【我笑了笑，露出牙齿】所以想寻一个好的领路人。

【或许此时此刻，我虽未带笑，却是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在中书省唇枪舌剑的一字褒贬里积累下来的叹息，也渐渐随风而去了。】
这心态难得。
【武将之中难得，文臣之中也难得。即使论到我自己头上——我骨子里是很苛刻的人。】
挺合适的。

【于是我轻轻地叩了叩门扉。】看来，我该来这里。
【我从真正的战事中，习得了耐心与忍耐。忍耐繁文缛节，忍耐琐屑小事，不再对细小的规定心存蔑视，记得很久之前有位将军甚至对行军中如何如厕都进行了详细的规定。】
【可在真正的战事面前，这些形成于平常的习惯会决定死伤的数量。就算我浑然没有心肺，可想到有朝一日，会有兄弟跟着自己拼命与冲锋，也会焦虑。】
【小童开门，迎进了吴郎与我。斜长的影，也一同缓缓地拖进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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