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背影出现在视线里,穿着白鞋、白短袜,手里提着惹眼的大型吉他背包。
路明非确信自己不认得她。但不知为什么,她仿佛站在了人群的正中央,让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事物,只能注视到她的身影。
心脏像是被什么人捏紧了。
是她?
他曾听零说起过,敌人并未被全歼,当时逃走的“父蚁”……
女孩蹲坐在地,拉开手里的黑色背包,将其中的管状金属物快速拼接在一起。
路明非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不止,他在那双腿上灌注了全身的力气,拼了命地向女孩跑去,也不知路上招惹了多少人的嫌恶与怒骂声。
震耳欲聋的异响过后,强烈的后坐力把女孩掀翻在地。躺倒的同时,她紧盯着空中那壮观的一幕——夺目的火光包裹着离地不久的客机,在滚滚黑幕中缓缓坠地。扑面而来的热风吹散她厚厚的额前发,她的脸色像是风干的腊肉,苍白而枯槁。
她制造了一场空难。
爆炸声刺激着耳膜,不远处的玻璃墙壁随之剥落,崩裂的碎片像漫天的细雪,警报声响彻四周,人群仿佛受惊的候鸟,丢了魂般四处逃窜。
路明非却停下了脚步,任由其他人在奔跑中撞向他的肩膀。
零……刚刚上了飞机。
怎么……
不久前还在和他挥手告别的女孩……死了?
开什么玩笑,生离死别不该这样的吧?女主角应该躺在男主角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依依惜别才对……还是说其实我是男配所以活该待遇差?
路明非脑子里一团糟,奇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双腿像灌了铅,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能看到警方穿越人群,把女孩牢牢地按在地上。女孩也不反抗,她笑得格外肆意,面孔狰狞可怖。
仿佛注定一般,她发现了路明非,满是错愕的脸庞上嘴角微微抽搐,就像精心备考的学生收获一张零分试卷时的表情……他的身边是个身着蓝色制服的警员,她发了疯般撕咬着他的身体,想要冲到路明非身前。
子弹打穿了她的太阳穴,溅起大片血花。在慌张中,年轻警员的手枪走了火。
她想杀的人是我?
脑子里像是有个声音在和他说话——路明非,那个女孩……零,她替你去死了。
死就死了,只是个同学而已,也没有多么熟,不是你的错,在混血种里死亡是常有的事。
可是……
女孩每天都抱着抱枕入睡,她不觉得抱枕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可要是有一天……抱枕不见了呢?
路明非对身边的人向来没什么要求,比如芬格尔不需要为他忙这忙那,能陪他一起朝嘴里灌劣质红酒就很好了;师兄也不必真帮他抢亲,偶尔跟他说说话听他诉诉苦也很不错,至于零么……
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可以不必帮路明非应付考试,不必贴身保护他好几天。哪天厌烦了路明非的廉价夜宵的话,她也可以和他绝交,不跟他说话,不在他面前出现,甚至嫁人了也不需要给他发请帖……
她明明只要站在那儿就好了啊。
可现在她死了。
失去抱枕的女孩最后红了眼,因为她知道,她再也睡不下了。
路明非很讨厌这种情绪,但又不得不承认……那是悲伤,仿佛令人坠入深海,灵魂都冷了下去。
她是你的……你又何尝不是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