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之前，天还万里无云。才到山腰，就见乌云气势汹汹地来了，一遮就是挡了整个京城的阳光。一道闷雷打响，我蹙了眉，打道上折下芭蕉叶来作伞躲雨。只期望这雨下的快一些，莫要耽误了上潭柘寺的行程。好容易寻到个凉亭，急忙进去，再慢两步豆大的雨珠子就要淋湿衣衫了。）
“是说变就变的鬼天气——听说这样的雷雨还要持续好些时日呢。”
（搁下芭蕉叶望去，大抵是谁家的格格出行，至少是无我这般湿了鞋的狼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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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娇软绵糯的嗓音，扭头去看，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大抵也是哪家贵人，具体却也不晓得。看她连鞋尖儿都湿了的狼狈模样，约莫是没记得带雨具。见状，心中多得是忍俊不禁，偏又要端着。努力憋着笑，摆摆手示意小婢上前，递过一个帕巾，莞尔道了声。）
京城的天气总好过湖广，这雨也不是说下就下。
（顿了顿，复而说。）
姑娘要是不嫌弃，就用我这帕子吧。

（每年秋日里来潭柘寺已成习惯，也不是为了红枫，也不是为了祷祝。只是觉着它颇有深山古寺的气质，离京城也算不得远——无可避世的时候，到潭柘寺来也算是舒心了。故而不仅自个儿来，还要怂恿着几位殿下一起来。外头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凉亭的瓦片上，有些雨滴斜斜地飞了进来。不由得叹气）
“麻烦的是前两日龙潭水高，这雨下得大，一会儿怕是山路难行。”
（伸手一捞，发现自个儿的帕子差不多湿了。稍垂首接过了一片好意，道过谢。又是好奇她方才说的话。）
“您......是打湖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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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拓寺竹林葱郁，即便是即将入冬，照样是一片葱翠，置身其中，能令人凝神静气，因而才往这处来。本打算上庙里添个香火就回来，瞧这架势，怕是再往上走，即便是淋不湿，鞋袜也是不会幸免的。皱了皱眉，抬眼望向看不见顶的山头，叹了口气。）
都说湖广水多，看来京畿也不例外，想上去添个香油，也不知要等多久。
（她目露好奇，忍俊不禁，反问。）
京畿之中，湖广人不少见吧？

（雷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倒是比阴雨连绵不断来得好。只是怕龙潭涨了水，叫我接下来的行程泡汤。若是打道回府，便自北边儿下吧。心里拿定主意，烦躁已然去了三分，将雨水揩去，笑道）
“虽是不少见，但都不曾遇到过，也是稀奇。”
（大约是做生意都跟苏松的做，结识得更多的是江苏、浙江二地的人。虽也是南边，但南人和南人的差别可海了去了。为了湖广二字，颇是兴致勃勃地问道）
“听闻湖南有一处岳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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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算得要地，不仅是水路，更是商路。因而湖广世家颇多，入京定居的当然也不少。别的我却不知晓，光嘉瞻氏与裴氏，都是从湖广来，因得下一官半职，才在京中落户。我自以为湖广人是不少，歪了歪头，托腮思考片刻，转头笑问。）
兴许是常见的，只是入乡随俗，所以不晓得而已。瞧姑娘的面相，像是汉人？
（岳阳楼自是有名，有范公所书岳阳楼记，引来古往今来诸多文人驻足。）
是有，许多人，所以当地人反而不常去了。

“正是汉人。”
（点头应和，忽而想到那岳阳楼从来都只是我心里头模模糊糊的影，又不知湖广人眼中的岳阳楼是如何。反正此刻也是被大雨困于山腰，左右动弹不得的，便拣了闲篇儿来翻。那个站在景和门下，一字一句念来的场景，似乎又浮现眼前了。）
“我开蒙时，最先认得的二字便是景和。我问景和是何意，教我习字的人便念了一句词给我听。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
（时隔好些年，我仍然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四句话似乎是承诺，又似乎是黑夜里头的明灯，叫我总有一股念想。）
“听说这句话的出处，讲的便是岳阳楼和八百里湖光山色。故而遇到姑娘，是真心想问一问，湖广离京城有千万里之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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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口音，该是江浙那儿的。那地方好，水乡，多情，姑娘都是软软糯糯的，瞧着都多了几分旖旎神色。我父亲常说，听曲儿就要听江南姑娘唱的，多情。
（雨声清脆，叮叮咚咚，像是响季廊里的丝竹回响。）
这景色确实是如此不错，不过看久了，也就腻歪，没什么兴趣了。
（思前想后，不知道她的问题如何回答，就说。）
是不是千里之遥我也不清楚，不过不近是真的，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我还以为，广东同湖南很近，原来还是问错了人。一时有些赧然，应对起她的话来，便有些局促，是说不上话的情态。待她夸了一通，更加是不好意思，毕竟是我这般的笨嘴拙舌，难以在锦上添出朵花儿来的。只低了睫，眉眼俱弯地一笑。）
“我叫梁鲤——锦鲤的鲤。”
（与眼前姑娘互换了名姓，知晓她是嘉瞻家的格格，倒是思忖着这是我结识的第一个湖广人。又互述了一番两地风土人情，待雨停歇，方结伴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