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庚尾随巨狼前行,一路从密密匝匝的狼堆里硬挤了过去。狼群是个等级森严、组织严密的社会,每匹狼在这个社会里都有自己固定的阶层和地位,以及按照地位高低划定的任务分工,任何群体中狼都不会随便僭越,除非这匹狼有特殊的过人之处,本来打定了主意与群体厮杀。当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勇敢者,每一代的狼王就是通过这种残酷的方式杀出来的。正因为等级森严,而给韩庚带路的巨狼无疑处于较高的等级,所以即使四周净是贪婪算计的狼眼和无数滴着馋涎龇着獠牙的狼嘴,挤过去竟也能毫发无伤。在狼阵的最里层,是一些才出生不久的小狼崽,胖乎乎圆滚滚的跟雪橇犬的小狗仔没什么区别。这些小狼崽子还不知道逞勇斗狠,在几个低等级的母狼照看下,嬉闹玩耍着。
好容易挤到洞口前,这才发现那洞口并不甚宽大,巨狼出入还算方便,韩庚就要半躬了身才能进入。弓着身走了一段,眼前突然一亮,抬头一望,眼前豁然开朗。原来窄路的尽头竟连着个极大的洞穴,洞穴四壁结满了不知名的石头,有方有长,有些地方石头攒在一起,形成极大的石莲花。那些石头莹白,微微有些透明,石尖隐隐闪着点儿荧光。光虽不强,千点万点汇合在一起,就让整个洞穴都浸润在一种白蒙蒙的光里。
韩庚揉揉眼,渐渐适应了洞穴中的荧光,一眼就瞧见金希澈立在洞穴正中,正被一圈巨狼包围着。
韩庚离的远,看不真切,不由得大叫着‘希澈!’冲了过去。领道的巨狼一惊,张嘴想咬,围着金希澈的巨狼们也是一阵骚动,可是突然又都安静下来,一个个悠闲的踱回洞壁四周,或蹲或卧,挠耳舔毛,自得其乐。
巨狼们行动异常,韩庚却不理会,只顾一直跑到金希澈身边。离近了,看的也真切了,这时的金希澈形容甚为狼狈,鬓发蓬松,衣衫散乱,脸上手上都没什么伤痕,只是脸色苍白了些。他单手擎着韩庚的短匕首,荧光打在刀刃上,更显得寒气逼人。进关前买的那件白狐狸皮袍子,下摆都被挠烂了,一条一条的就像是耷拉着一圈流苏。许是太紧张了,他竟没注意到已经到了身边的韩庚,只是死攥着匕首,紧盯着前方。
韩庚搭住金希澈的手,轻轻摇晃着叫:“希澈……希澈……”
金希澈豁得扭过头,两眼圆瞪,眼角牵着红丝,满眼的凶光。他眼睛本来就大,再这么死命一瞪,那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倒吓了韩庚一跳。
金希澈愣了愣,才猛地回过神儿来,拧眉瞪眼狠狠的问:“你怎么来了?”说完,像突然泄了气似的,身子一晃几乎摔倒。
韩庚一把扶住,环抱着他笑说:“还以为你给狼吃了呢,这不好好的……呵呵……”说着上下摸索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金希澈跟群狼缠斗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饿,彼时还凭着股倔劲撑着,这会儿一见韩庚,心里一松,就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伸手往韩庚怀里掏东西吃。
韩庚这人好吃,身上带着吃的也是惯例了。偏偏今天不凑巧,韩庚跑出来的慌张,什么都没带,只有半道上老猎人分给他垫肚子的银鱼干,他没胃口吃还揣在怀里。金希澈掏出来,扔进嘴里嚼着,懒懒的说:“你也进来了,这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俩一块儿喂狼吧。”说着稍微动了下胳膊,接着说,“还说取人家的血呢,那不,你要放血的主儿在哪儿呢……”
韩庚顺着他的胳膊望去,隔着两层狼阵,远远的有处高台,高台上蹲踞着一匹半人高的巨狼,那是一匹雪狼,皮毛雪白发亮,笼着白色荧光,轮廓都模糊了,像几乎要溶进岩壁里。此刻,那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像在研究什么。
金希澈悄悄跟韩庚说:“这些狼邪门的紧,像是通人性懂人话似的,比人还奸狡,我都逃不出去,你看把我的袍子抓的!”说着,愤愤的抖搂自己的袍子。
韩庚怕他乱动引起狼变,赶紧按住他的手,小声说:“我看这情形有些奇怪,也许它们就是冲你来的,要不就你,还不够一只狼塞牙缝儿的呢……”
正说着,那匹领道的棕色巨狼返身来到二人近前,跟金希澈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会儿,那狼伸爪挠金希澈已然不成样子的袍摆。金希澈一惊,挥手就是一匕首,差点削下那只狼爪子,连带割了韩庚的手。
那匹狼退了一步,坐下来,很苦恼的挠耳朵。韩庚夺下金希澈的匕首,叨叨着:“别乱挥,看割了自己的手。”说着,把匕首还鞘,说,“看看它想干什么。”
那狼看看韩庚再看看金希澈,琢磨了半天,竟朝韩庚而来。韩庚看着它只是不动。那狼会意,不再迟疑,径直咬住韩庚的袍摆拉着他往前走,韩庚便随着他往前走。
金希澈瞪眼看着,突然恍然大悟,拍手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都冲我的袍子来了!”
韩庚拉了下自己的袍子,对那狼挥手,那狼就松了口往前走,一步一回头,韩庚拉着金希澈跟着它慢慢往前走。
穿过狼阵,来到高台下,棕色巨狼蹲坐下来,对着高台低低叫了一声,就趴伏在高台下,合眼假寐。
台子上的雪狼还是没什么动静,在台下仰望更觉得那狼体型巨大,威风不可正视,看来狼王确乎有些帝王气派,韩庚心里也升起点敬畏之心。金希澈却不理这许多,看没狼再阻拦,好奇心起拉着韩庚顺着台阶爬上去。狼王也不恼怒,侧侧头看着两人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