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怪。”第一个汉子说道,眯起眼睛。
风轻轻拍过他扬起的衣襟,使衣角圆圆地打开一个弧度又落下,这样反复几次。而那个人却是纹丝不动。那身衣着虽是简陋,却丝毫未损耗或污浊的迹象。
“哎……”那个汉子兴趣盎然地把驼绳换到另一只手,“你们猜那是不是个娘们。”
“哦……?”其余两个应声道,遥遥看去,根本看不出身形怎样。似乎想要验证那一点,前者牵着骆驼准备走过去:
“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哈……”
只是还未待他走近,那个年轻人突然转身,像是听到谈话般蓦地将视线放过来。斗篷的面罩完全将他的脸隐藏在模糊隐约的阴影下,叫人看不出真实面目——甚至根本无从寻的目光何处而来,只是那一转一瞥所完成的气势骤然折现,从整个人身上散发开来。那无关于身形,无关于衣着,无关于年龄的气势。显然这股莫名的压力已将那个货工折返,他从心底一惊,不自觉地站立在了原地。
半晌年轻人转回身去,翻身上了骆驼,货工猛然回神,正欲发作,忽闻前方领队再次摇铃昭示继续上路,无奈何地牵着载满货物的骆驼启程。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有几分哑口无言的感觉,只得抬头再次看那个因为骑着骆驼而高出更多的年轻人一眼,后者因行进而颠簸着,面罩轻轻抖动,完全看不到表情。
真……真是邪门。
他暗骂了一句,低头继续行进。
荒漠中再次恢复死寂,队伍缓缓地在浅色沙金中挪动,留下人与骆驼的足迹,然后被风抹平。
而他侧头望着头顶,日卷云舒。
庭院之中无人逗留,唯有她默默伫立,外院的喧哗仍旧传来,不过已经渐渐随她的步伐远离开来。夜色沉沉,院中树木间互相牵扯着绳索,挂上各式的花灯,颜色各不相同,灯色互染交织映照于树阴之间,光圈交错浅淡不一,与叶际后的阴影一一避开来,光晕落到她的脸边,她的双眼因为过久注视而有些发蒙。
移开视线,她走进院中的亭里,轻轻在石桌旁坐下,石凳冰凉,沁得她一阵阵颤栗。
她深呼吸了一下,嗅到一股淡淡的宴席之气,那是混合着酒香与食材,以及喜炮之类的气味。它们来自她的身上。
她微微挑起眉头,似乎需要去换一身衣服吧。
不过回屋的话势必经过主厅,那里正是歌舞升平。
她正烦恼地想着,忽觉身后有人,回身,看到与自己身形相仿的女子,白衣素雅,袖口有着别致的纹路,内衬出稍青的颜色。长发经过精心梳理,攀卷而起,镶饰着各色坠子与镶簪,微笑宁静而优雅,显然刚从宴会上下来。
“为何突然离席?”
虞泠蓉走进庭中,树上灯光映入她的眼眸,这样问道。
她的妹妹眉毛轻挑,显出极度厌烦的样子,揉了揉额头,将手臂放到石桌上。
“既然是你的喜庆之日,我怕添了煞气。”
明知会被狠狠地顶回来,她还是轻轻勾起嘴角,在她旁边坐下,手臂交叉放到桌上,用左手抚摩右手手腕上的玉镯。
“哎呀呀,泠桦莫不是真舍不得我呢。”
对方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泠蓉注视了她半晌,并不开口,而她终于按捺不住。
“为什么要答应嫁给那个公孙啥啥啊……”她瞪起眼睛,显得相当不解,“就算是将军的儿子……”
“泠桦,”她闭上眼睛,微笑仍未褪去,“我说,爹早就为我做好了安排。”
“那有怎么了……你可以不答应啊!”难以理解地皱眉,虞泠桦这样说,“父亲并没有勉强你!”
姐姐睁开眼睛,仔细地看着自家姐妹,像是在研究什么,然后蓦地开口:
“其实……是你不想也走这样的路吧。”
“啊?”
“你不想这样,所以不想看到我顺从。”泠蓉揉了揉手肘,“所以才会这样的反对。”
泠桦避开了目光,站了起来,开了开口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身跑出了亭子。
(上面是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