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找到叶烁时已是下午三点。虽然之前给妈妈请了假，也得到妈妈“做自己的事吧，店里有我”的回复，雨荨还是在云海的催促下又去了一通电话。  
“店里忙吗？”云海正坐在防波堤的栏杆上，薄薄的衬衫鼓动如风帆。  
“妈妈说今天顾客不多，不用我赶回去。”雨荨收好手机，过去和他坐在一起。她的发丝被风揉乱，飘拂到云海的肩头和颈弯。云海侧头看她，顺手帮她挽起。  
“冷吗？”  
“不冷。”雨荨回望他的眼睛，深情似海，她几乎快要溺死在那温柔的眼波里了。  
叶烁拒绝了他们的相伴，坚称自己没事，而且会很快回家，不得已，两人离开了出租屋。但是担忧的心情始终难释，这份不安令他们不由得想找个地方排解，附近一处人迹罕至的海湾成了他们的选择。  
海浪不停地拍打岸边的礁石，激起的浪花如雪般飘落。  
“下去走走吧。”云海建议道。他跳下栏杆，等着雨荨，然后两人牵着手，沿着一道窄窄的阶梯往下走。  
被礁石阻断的沙滩只有数百平方的面积，也难怪吸引不了如织的游人。不过云海和雨荨惊喜地发现，这里的沙粒格外莹白，海水也在它的映衬下碧蓝清澈如水晶。  
两个人像孩子似的脱下鞋袜，在沙滩上来回奔跑，一串串脚印留下，又被海水一遍遍冲淡。  
“我喜欢这个地方！”雨荨踮着脚站在一块礁石上，搭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眺望远处的船只。  
“要不就把这里当作我们独享的海之角吧？”云海扬起头，感受光与风的双重洗礼。  
“如果叶烁在这里，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他突然言道。雨荨回头看他，点点头。  
“是啊，这么美的风景，看着心情也会放松好多。”  
只要想到困境中的朋友，两人就会同时变得抑郁。一股滔天巨浪突然涌来，云海连忙拉着雨荨往后跳，但仍晚了一步，半身的衣服被浇了个透。  
“哎，真是的！完全没有预兆的偷袭嘛！”云海一边抱怨，一边关切地转头看雨荨。他突然脸红地调转头。  
“那个，我们找个地方晒晒太阳，这样子没法回去。”  
察觉到他的异样，雨荨低头看看自己，脸也顿时火烧起来。下半身的牛仔裤还好说，但上半身半湿透的T恤让肌肤若隐若现。她又羞又恼，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躲。  
背对她的云海说了句，“我不看你，你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很快就没事了。”  
他又紧接着补充道，“这里没人，不要害怕。”  
他太过君子，反倒让雨荨觉得挺好玩的，原先的尴尬一扫而光，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这里不是还有你吗？”  
“我会一直闭着眼，不会看你。”云海连忙申明。  
雨荨围着他转了三圈，见他真的紧闭双眼，不禁又是感动又是烦恼。  
“既然闭着眼，那我牵着你，我们一块儿晒太阳。”  
她把手插入云海空握的掌心，她能感到对方极度的紧张，仿佛一跟她接触就如同被电击似的。  
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对自己的尊重压倒了生理的冲动。  
我何等有幸，拥有如此至纯的恋人！雨荨的心无可救药地向爱的深渊沉沦下去。  
太阳照得人暖暖的，舒服得想要睡觉。雨荨偷眼打量身旁的云海，他真的如他承诺那样的紧闭双眼。她不禁有了可以饱看他俊颜的窃喜。  
她的视线在他的脸庞慢慢地流连，从翘翘的长睫，掠过挺秀的鼻梁，最后落到微抿的嘴唇。  
她想吻吻那红润的唇，尽管以前被那唇辗转缠绵过一遍又一遍，但美好的滋味只是回味怎么能够？  
做我的睡王子吧，让我可以放肆地亲吻……  


“需要休息一下吗？”副教练在旁边问道。 
“不，我再练一次！” 
他又一次奔过跑道，前面云海正在做预备的姿势，他的速度开始减慢，与云海的起跑律动一致，棒在两人的交错间流畅地转换。 
“做得好极了！”教练在跑道边鼓起掌来。 
叶烁跑过上官和端木身边，和他们一一击掌。回跑过来的云海笑容满面。 
“我们形同一人了！” 
他们的手掌在半空中划过，清脆的掌声又一次响起，掌面上留下的灼痛感让叶烁的心再一次变得轻盈。 
“去歇一会儿，我姐在那边等了很久了。”云海小声嘀咕。 
叶烁猛地回头，夕阳下，看台的一隅，云朵俏立在晚风中，白衣飘飘，恍若仙子。 
“云朵，你来了。” 
他敏捷地跳上看台，不顾还有其他人在观望，紧紧抓住云朵的手。云朵愣了一下，腼腆地迅速看了一下四周，最终容忍了他的放肆。 
“一起走走吧。”云朵递给他一方丝巾，叶烁连忙接住，却有些不舍得用。不过在云朵的一再催促下，他也就小心地把还带着体温的丝巾按上了汗淋淋的额头。 
“听小海讲，才知道你们在练接力，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云朵一直微垂着头，叶烁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而看不清她的眼眸。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 
“是在对我的感情产生怀疑吗？”云朵突然转过头，她的眼神很受伤。 
叶烁慌了神，“不是那样，我……” 
云朵打断他的话，“我总觉得，当我告诉你有人在追求我，而这个人攻击了你的网站时，你的态度就变了。你追问我的口气让我想起了小黎……我真害怕你会变成另一个他。” 
“不会！绝对不会！”叶烁拼命辩解，他知道如果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也就化为了乌有。 
“我承认我当时是嫉妒了，但不是对你产生怀疑，我知道你的心是不会变的。我只是……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那个人的存在感太强，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叶烁，”云朵停住脚步，“想听我给你说点事吗？关于失败的事。” 
“你说吧。” 
“我曾经和母亲一道参加一个研讨会，那里有不少商界精英在发表演说，畅谈他们的从商经历。其中有一人生意做得很成功，可以说十来年一帆风顺。但奇怪的是，当人们得知他一次也没失败过就马上丧失了对他的兴趣。而另一人，与他恰恰相反，他七次创业七次失败，现在正进行第八次创业，他的脸上写满沧桑，人们围着他热情地追问，笔记记个不停。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家对一个失败者这般热忱，反而冷落一个成功者？妈妈回答说，因为人们最需要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以避免重蹈覆辙。所以失败不足畏，它会是你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叶烁，你还年青，可以比那些成功人士有更多时间承受失败的冲击，当这些转变为经验和动力，你会变得无比强大。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叶烁的眼中满是感激，更有重新绽放的光彩，“云朵，在你面前我还是那么不成熟，但我会努力变成让你骄傲的男子汉！”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30 
清晨第一班回港的渡轮。  
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近的码头，雨荨的心好像临近刑场的死囚。  
“云海来了。”端木提醒道。他的表情十分不安，似乎他也没料到云海会这么快得知消息。  
“大概又是小渔吧。”雨荨强笑了一下。  
码头上的云海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灰色套头衫。雨荨看着他有别于平常亮眼的打扮，莫名其妙地想，这是很适合分手的装束。他明亮的眼睛、越来越温暖的笑容，如电影镜头逐步推进，一格一格印入雨荨空白一片的脑海中。  
看见站在雨荨身旁不远的端木，云海微微发愣，但他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了雨荨身上。他向她热情地招手，迫切的心情表露无遗。  
“端木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既然小渔先告诉了他，他也该通知一下云海吧。”上官靠在码头的石柱上发牢骚。他是今天一早接到小渔歉意的电话，也迅速地把消息传递给了云海。  
叶烁笑笑，“端木做事向来稳重，想必他想先了解一下雨荨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看见端木比平常更沉郁的表情，隐隐有些不安。  
雨荨踩着跳板上了石阶，脚还没落地，手已经被云海紧紧握住。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有点事……”  
雨荨含糊道。她的目光飞速掠过云海的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两人。  
“哇！我们成电灯泡了，叶烁，还是赶紧撤吧！”  
“呵呵，也是。端木，我们一起走吧。”  
端木点点头，从后面超前，走到他们中间。云海因为太过兴奋，对雨荨些微的僵硬感反而不怎么在意。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氛围，只是本能地想要回避。  
他向兄弟们挥手告别，然后拉着雨荨的手往上走。  
“闹失踪几天的人一定要给我个补偿哦！我们今天去哪里散散心呢？”  
“不想知道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吗？”雨荨在长堤边站住脚，她的心紧张得像绷紧的弦。  
云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侧过脸，“想，很想知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我想听的。”  
两个人的心都有了某种默契，在痛苦袭来前，本能地护卫。  
“到那边沙滩上走走吧，我想哪里是比较清净的地方。”  
一步步迈向预知的痛苦，就如同行走在刀刃上。雨荨抱着死亡般的心情重新牵起云海的手。  
最后一次了，再也不会有如此温情的接触。  
“端木，我没想到你还有听墙角风的癖好。”上官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地跟在端木身后。他们离开了没多远，端木突然坚持回去。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远远地跟着云海和雨荨的背影，寻找更能接近他们的隐蔽之所。  
“端木，是不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叶烁表情严肃，他希望端木此时能抛弃平常惜言如金的习惯。  
终于，在前面两人驻足于海滩，而他们也悄悄地潜在了离他们最近的礁石后，端木低声说道，“仔细听听他们的谈话，待会儿他们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太阳在铅灰色的云层后透出惨白的光，掠过海面的海鸥一声声地凄鸣。雨荨松开了一直握着的云海的手，接下来的冲击是彻底地决裂，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慢慢拉开裂口吧。  
云海的手空空地张着，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执着地追逐恋人掌心的温度，他在漫长的煎熬中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会不会手就这样一直空下去？他有些恐惧。  
“几天前，我去医院看简简。离开那里时，刚好遇上一件事……”  
雨荨开始讲一个自己编造的故事，这是一个引子。云海有些困惑，但还是认真地往下听。  
“有一位母亲，跟我妈妈的年龄差不多大。她被诊断出有严重的肾病，急需要肾移植。可她的家境太差，连住院的钱都已支付不起，更不要说近百万的手术费。我看见她和女儿抱头痛哭，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如果家里有人也出了同样的事，我是不是同样这么无助？”  
“不会的，我会帮你！”  
雨荨苦涩地笑笑，“云海，我知道你会帮我，就让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发生了这事后会有的进展。云海家里很有钱，拿出一百万是不成问题的，对不对？”  
“对！我会找家里要。”  
“可是，你妈妈是不会同意的，她一直不喜欢我。”  
云海犹豫了一下，“那就找我爸好了，他对你有好感。”  
“说来说去，云海都只能找父母借，你并没有可以独立支付的经济实力。”  
雨荨的话已经不再是奇怪可以形容了，某种尖锐的痛开始刺破云海的心核。  
“设想一下，如果云海的爸爸也不同意，那么这一百万你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你家里很有钱，但你能自由支配的也就是每个月两万的零花钱。上次你买车，你的资金流向很快就被你妈妈发现，而且冻结。所以没有父母的允许，云海你是拿不出我需要的一百万。”  
云海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他现在还猜不透雨荨说这些话的用意，但被人赤丨裸裸地指出自己还是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家伙，心里绝对好受不了。  
“我妈妈身体一直都不好，现在的家又是多年的老房子，潮湿得很。我一直梦想能早点让她住上向阳的新房子，最好是离市中心近些。云海，你家是做地产的，帮我家弄套好房子没问题吧？”  
云海愣了一下，“当然……”  
他咬咬牙，“我的头脑不太好使，你能直接说我听得懂的话吗？”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俩有未来吗？”  
“你的话什么意思？！”  
雨荨别过脸，不忍看那双冒火的眼睛。  
“我觉得我们没有未来。”  
“你在说什么？！”  
抓住雨荨的手用力过猛，几乎要把她摇散。  
“对不起……”云海马上清醒过来，一边松开手，一边又紧紧拥住雨荨，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急迫。  
“是我不好，太冲动了，但…但你也不要再说那些不好的话，我们不会没有未来！”  
雨荨闭着眼，拼命忍住自己的泪，“你妈妈会同意我们的事？”  
“会，当然会！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努力的吗？”  
“哪一天？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你想要确切的数字？”  
“是，我不能无限期等待。”  
“怎么可能是无限期……”云海重新放开雨荨，他想看看说这话的雨荨的眼睛，“我们承诺一起努力，用我们的真情感动妈妈，你难道忘了？”  
雨荨木然地笑笑，“云海，你一直都很孝顺你的父母对不对？你不可能真的做出伤你父母心的事。当你妈妈坚决拒绝接受我时，你会为我放弃一切吗？”  
“我会，如果是那样，我会选择你。”  
“但我不要，不要一个连财富的影子也带不来的男友。”  
“……你说什么？”云海看她的样子像是在看陌生人。  
“我需要钱让我的家人和自己过得更好，而你，离开了家庭的庇护，只会成为我的负担。即使将来有一天你会继承家业，但那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我没有耐心。”  
“……这不是你会说的话。”  
“人都会变，当某个现实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人就会变。”  
云海的脸色变得铁青，“我记不得从前的事，但上官跟我说，你曾经多么高傲，不屑于我们这些躺在家产上无所事事的寄生虫。今天，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现实，云海，我突然醒悟到空谈志气不能解决问题。”  
“那么，告诉我，如果连我都不能满足你的需求，你打算找谁？”  
“总会有。年轻是我最大的优势，我必须抓住宝贵的青春，找一个已经事业有成、经济独立、能随时满足我需求的人。”

猛烈的冲击差点将雨荨击倒，她踉跄了一下，又直挺挺站住，脸上火辣辣的痛反倒让心里的痛减轻些。  
我的目的达到了，他对我的恨已经超越了爱……  
云海半天没有放下手臂，他的脸没有了血色，嘴唇颤抖得像风中落叶。他盯着他曾深爱的人的脸，他伤了她，绝不会做出的举动竟然发生了。他完全失控了，沉睡在不知名角落里的影像凶猛地冲击他的大脑，他抓不住，也看不清，只知道头痛得厉害，血液一个劲地往上冲。这种剧痛让他没力气再追问下去，全身的无力感正在席卷。  
他用力晃晃头，开始掉头就走。他不想让那个背叛他全部真情的女孩看见他狼狈地倒下，就是倒下也应是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把我看着废物也罢，践踏我的爱情也没什么……但你不能自轻自贱！  
“快！追上云海！”叶烁拉了一把惊呆了的上官，两人同时冲了出去。  
端木留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向雨荨。就在那三人的背影消失的瞬间，女孩无力地瘫坐在沙滩上，全身颤抖得好像热病患者。  
端木过去扶住她，半天没有言语。过了很久，他叹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刺出这么狠的一剑，你的话让我震惊，我竟有片刻为它所迷惑。因为那就是现实。”  
我有一个好老师……雨荨在心中疯狂地大笑，萧慕之的影子从她脑海中闪过。  
向你致敬，那一刻我就是你在附身……  
“你说出了一个最残酷的分手理由。但，那也会是一剂最苦的良药。如果云海能闯过这一关，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父母希望的男子汉。不过，雨荨，你彻底地毁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没关系，只要他能站起来，死了也无所谓！  
过去的已经终结，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我会挺直脊梁一步步走下去……  
不过，今天，让我尽情地沉没于痛苦的漩涡……  
You know I can't smile without you  
I can't smile without you  
I can't laugh and I can't walk  
Finding it hard even to talking  
And I feel sad when your sad……

32 
坏消息永远比好消息跑得快。 
就在雨荨返回学校的那天，她深刻体会到身处冰墙内的囚徒绝望的心情。没有人会跟你打招呼，所有人都当你是透明的，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无数冰芒般的眼神在窥视着。 
唯一幸运的是没有之前遭孤立时的恶作剧。 
或许他们觉得连用恶作剧对付我都是浪费吧，她不无苦涩地想。 
在校园里偶尔会遇见那形影不离的三兄弟。上官对她的态度最为强烈，第一次时，她听到上官用最冰冷的口气低声怒骂“拜金女！”，但马上就被叶烁猛拽一把止住。此后见到雨荨，他的脸直接扭到一边，看也不看。 
叶烁算是最尴尬的，每次他都仿佛在琢磨该有的表情，结果最终都变成了苦笑。如果说有谁一如既往，也就是端木了。不过他天性淡泊，见谁都淡淡的，话也懒得说，对待雨荨也不会一反常态地热络。但在不为人注意的错身而过时，他仍会给她带来安慰的话语。 
“不要在意，做自己就好。” 
“云海在家休养，不用担心。” 
…… 
见到云海已是事情过去后的第四天。 
只要上课，雨荨就会面临一个选择，究竟是坐哪里合适。以前都是最能听清老师讲课、又能看清黑板的地方，但自从成了全校公敌后，她发觉好位子都会被人提前占据，她不得不在属于边角废料的位子间不停地搬来搬去。幸好，她坐下的地方，其他人都会自动避得远远的，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不会有人恶意地干扰她。 
这一天，雨荨在最后一排坐下，两个打算在后面偷懒的男生露出晦气的表情，他们板着脸重新调换了前排的座位。 
雨荨埋头整理自己的笔记，只有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她才能支撑自己在这里坚持下去。 
有异样的波动从教室门口传来，因为听到“云海”两个字，雨荨反射性地抬起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张脸，高高的身影已经完全背对她，在第一排的正中坐下。 
之前的折磨只是前奏，现在，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以背对的姿态对待自己时，雨荨才想到迟来的雷鸣最为震耳。 
那一天的课，她几乎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眼睛就像着魔一样死盯着云海。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即使上课前有女生想主动跟他打招呼，但有种无形的冰冷如刀刃般截断她们的话语，让她们避之唯恐不及。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贯穿了当天的每堂课。 
风暴的中心，雨荨在失魂落魄中想到了这个。她恍惚觉得现在的云海跟某个人很相似，但一时什么也理不清，只能让飘荡的灵魂在痛苦中一点点聚拢。 
只要下课，云海会是第一个离开教室的人，之后，雨荨再难追寻到他的身影。当确认他会一直选择那个第一排的位置，雨荨也自暴自弃地坚持了最后一排。 
但心中的距离又岂是排数能计算的，那已经是海之遥，天之角。 
两天后，她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发呆，第一次看见云海和他的兄弟们一道穿过操场。云海走在最前面，表情淡漠宁静，他的样子像是独自一人行走，而非有人相伴。看着那种无法掩饰的孤寂从他身上透发出来，雨荨的心被名为痛悔的怪兽撕咬，她无法面对自己造成的后果，第一次选择了逃课。 
“你打算就这么呆坐一整天？”小渔的手一个劲地在她面前晃动，好半天，雨荨才回过神来。 
她们坐在城外的山顶上，霜染的红叶堆积一地。 
“小渔，让你来陪我真不好……” 
“有什么不好？朋友就是要来陪的，好姐妹更是拿来说知心话的。” 
小渔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但一开始雨荨也不敢期望小渔能理解她的做法。可小渔却是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跑来找她的人。 
“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我才不相信你是那种人，就算全世界的财富堆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变！” 
这句话比什么都更能安慰雨荨的心，她忍不住在小渔的怀抱中痛哭失声。 


“父亲跳楼的那天，我哥哥刚好从学校回来，就在家门口看见了我父亲的遗体。他抱着父亲，悲伤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想到还有年幼的我在家，他连忙跑回屋，想要在我不知情地跑出去前阻止我……” 
简简的叙述慢慢染上了浓重的哀愁，雨荨在萧瑟的风声中想象那血腥的一幕。 
“我被哥哥拦在了门里，但身染鲜血的哥哥却始终不曾抱我。我后来才明白，他是不想让恶梦也紧随我的一生。那天之后，我们家算是彻底地倒塌了，哥哥不再上学，每天强打精神应付破产的事。我们的家产全部被查封，哥哥只能带着我上出租屋暂避。有一天，我在楼梯转角看见好久没见的哥哥的女友。以前，他们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见到的人都说是天生一对。这一次，哥哥的女友连楼也没上，只在过道里向哥哥说了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无法承受看不到尽头的贫困’。哥哥没有说话，甚至在她匆忙离开很久后，依然呆呆地站立，像块沉默的岩石。我害怕极了，悄悄溜下楼，靠着他。仰头时才发现，那双曾多么明亮的眼睛空得像深不见底的黑洞。” 
 雨荨打了个冷战，她开始明白云海身上那种莫名的相似感来自何方。 
简简停止了说话，沉闷立刻如山倾倒般压过来，压得人心痛，喘不过气。 
树叶被吹落三遍后，简简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想起往事仍然会觉得那是道不会愈合的伤。不过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姐姐，有些伤害造成的痛是最初的打击者也想不到的。姐姐和抛弃我哥哥的那人不是一类人，跟姐姐相处这么久，我深信你的品质。但你对云海哥哥做了跟她十分相似的事。” 
雨荨的心痛得缩成一团。她明白简简的意思，也早已痛悔自己的莽撞。可一旦铸成大错，再想回头已不可能。 
“姐姐，我相信你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如果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不谈呢？” 
雨荨站起身，向树林深处走去，简简跟在她的身后。走了约十分钟，她们来到了树林的边缘，一条小路从她们的脚下蜿蜒而上，直至消失在山丘的草丛中。 
“如果我现在正行走在一条只容我下脚的小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我应该怎么走？” 
简简略略一想，“那就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嗯，我现在就是这样的处境，没有回头的余地。” 
简简呆呆愣住。过了好半天，她的手重新挽住了雨荨，在静默中，雨荨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温暖。 
“你哥哥后来怎么样了？”雨荨想起了萧慕之高傲的眼神。 
“那之后我哥哥把我寄放在乡下一个亲戚家里。那时我们全部的财产没收也只是偿还了银行的欠债，其他的债务人不甘心，天天跑来闹丆 事丆。哥哥便和他们约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会还清每一分钱。那些人见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答应。他们留下几个人，天天守在哥哥住的出租屋里，怕他逃走。这一个月里，哥哥几乎不眠不休，最终设计出了一个最棒的游戏软件，凭着这个软件换来的钱，我们彻底地摆脱了债务的纠缠。” 
现在，雨荨终于能明白萧慕之的高傲了，尽管对他逼迫自己的行为仍痛恨不已，但这个人身上有着连她也不得不佩服的坚韧力。 
比起萧慕之当年，我现在的处境又算得了什么？她无情地在心底鞭策自己，只希望可以变得更坚强。 
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希望云海可以变得像你哥哥那样顽强，但不要丧失他的笑容……” 
风吟声中，她遥望天际的云彩，祈愿般地低语。

34 
雨荨在穿衣镜前站了约半个小时，来来回回试穿了无数次，她终于选定了这件粉红短风衣，内套米色绒衫，下配深蓝牛仔裤。这身装扮让她看上去成熟不少，扎成马尾的头发也相应地去掉过去俏丽的花饰，改用与风衣同色的缎质发环。 
今天是新的一天，我要以全新的面目应对全新的挑战！ 
她向镜中的自己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发现好久都抑郁灰暗的眼睛里竟迸发出了一抹斗志的光彩，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她让那升腾的火焰燃烧至整个身心。 
毕业前的实习期开始了，这不仅意味着饱含着欢乐与苦痛的学生时代的即将结束，也意味着跨入社会的开始。 
艾利斯顿学院的学生大多是富二代，他们理所当然地会回到自己的家族企业实习。而像雨荨这样的普通学生，就需要学校来安排，她接到的实习地是市内最大的百货公司。 
“雨荨，你准备好了吗？”舅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马上就好！” 
雨荨最后一次打量自己，将领口的丝巾再稍作整理，便匆匆将收拾好的包包抓在了手里。 
“不要那么着急，时间还早呢。”看见雨荨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妈妈忍不住劝道。 
“妈，我想早点去，给实习方一个好印象。” 
“雨荨绝对没问题！学习成绩那么好，对方看了你的简历说不定马上就想录用你呢！” 
舅舅又剥了一个鸡蛋放到雨荨的盘子里。雨荨连连摇头，“不行了，再吃下去我会撑死的！” 
自从发生追债事件后，舅舅像变了个人，不仅认真地打理自己的花卉出租生意，对雨荨母女也更为体贴。如果说，失去云海是雨荨心中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痛，那么保全一个完整的家也算是让她稍感安慰的补偿。 
实习开始前一周，雨荨便彻底地失去了云海的踪迹。第一次意识到可能会是永别，她还像被闷棒所击没法反应。等到所有的知觉都开始复苏，她才感到了来自心底的绝望。 
这是必然的结果，不是吗？ 
她强行将那道看不见的伤口缝合上，直面没有云海的未来。 
云海，我会走下去，即使没有你的相伴，也会走下去…… 
曾经幼稚地想要忘记你的存在，但我明白，支撑我走下去的力量仍是你，来自于你的爱…… 
云海正在做最后的收拾，他要去的是另一个城市，那里有父亲的一个子公司。当初和父亲商量实习地时，父子俩一致决定去那个正在开发一个新项目的子公司。 
“去那里，你可以学习一个地产项目运作的全部流程，每一道环节，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如何将它妥善解决，这比在总公司看别人递上来的报告要直观得多。” 
父亲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可母亲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小海在总公司才可以学到如何把握全局，他应该跟着我，当我的助理。” 
“可是含枫，不了解公司运作的全过程，他如何把握全局？当初我还不是一步步从基层做起，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父母如何争执对云海都没有影响，他理解母亲对自己的疼爱，但父亲的话才是理智的选择。 
他又一次检查了一遍放进箱子里的东西，确认没有忘记什么后，关上了箱子。刚刚朝门口走了几步，他又倒了回来，重新打开箱子，将压在床头柜最低下的一张照片又放了进去。那是一张和雨荨在薰衣草田照的照片，那时的两人脸上洋溢着最为炽烈也最为纯净的爱意。 
一去不复返了……但依然值得珍惜…… 
走下楼梯时，姐姐云朵给了他盛大的拥抱。 
“加油！臭小子，姐姐期待你早点回来接丆 班丆！” 
“不要想得那么美，小弟我还要在外面历练很久，姐就帮我多担待点。” 
“难道你忍心看我变成老姑婆？”云朵故意装出很失望的表情。 
云海在她耳边低低打趣，“不会是叶烁在逼婚吧？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你！”云朵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母亲，不甘心地放弃了和弟弟的斗嘴。 
沈含枫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儿子身上，对女儿的尴尬没怎么留意。她明白儿子的选择，但对这个一而再出事的儿子，她的担心已超出了理智。 
“小海，如果那边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就打电话过来。” 
“妈，你想太多了，我到那边也只是个初级职员，还轮不到我做什么决定。” 
“但是，万一有什么事……” 
云海抱住了母亲，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蹭蹭她的脸。 
“我会经常打电话，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会每天写报告给你，让你了解我绝对没有让公司亏一分钱。” 
他拉开母亲，让她看清自己脸上的微笑，不同于往日骄阳般热烈的笑，更像是春日，舒缓，暖入心窝。 
沈含枫看着这个又长高一截的儿子，他的发式变成了邻家男孩般清爽，着装也显得随意又不失庄重。他变了很多，失去了过去的张扬，还有惹人怜爱的孩子气，但让她欣慰的是，缠绕他数月的令人心痛的麻木与淡漠正在淡去，他开始重新展露他的笑容，不再炽热，却温暖依旧。 
我很高兴，我的儿子重新站了起来！ 
沈含枫忍不住在心底感谢上天的厚爱。 
车子上了前往机场的一环路，走了约一刻钟，云海让解甲龙又掉头往西区老城开去。 
“时间可能来不及呀，现在堵车堵得厉害。”解甲龙小心地提醒。 
“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就走。” 
反光镜里的云海表情平静又坚定，解甲龙只得从命。 
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才渐渐驶进了雨荨家所在的小区。车子还没进入巷口，远远地就看见雨荨匆匆跑了出来，站在街口招手叫出租车。 
不用云海提醒，解甲龙立刻将车子驶向不被雨荨注意的角落。看着那个粉红的身影迅速钻入一辆出租车，也只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但云海不同寻常的沉默让解甲龙不知道是不是该离开。 
“走吧。” 
他终于听到了云海疲惫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在对什么说告别，他忍不住又一次偷看反光镜。如湖水一样宁静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呢？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思。同事是已经有五年营销经验的老手，虽然学历没有她高，但业绩着实让人羡慕。  
“姚姐，可以请教一下你的成功经验吗？”  
“嗯，没什么特殊，就是坚持。”姚姐一边挑着面条，一边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推销方式，有的喜欢先从容易说服的客户入手，而我喜欢先啃硬骨头。当那个最难说服的客户都争取到了，我下面的路就是康庄大道了！”  
“有道理！”雨荨连连点头，她开始在脑中排序自己要征服的客户难度指数。  
从拉面馆出来，已是晚上六点。北方的天黑得早，到处都亮起了灯火。和姚姐在岔道口分手后，雨荨打算赶公车回和另一位同事合租的房子。刚走到车站附近，猛然间看见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她顿时呆住。  
被四五个女孩围住的云海正在微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的头略略倾向其中一个女孩，当对方和他咬耳朵时，他笑得更开心了。  
雨荨就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心脏，动也无法动，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痛让她连呼吸也难。她望着他，看他说话的样子，那么轻松自然，没有了留在她脑海中让她心伤无数的冷漠。他在笑，和风吹拂般温柔，却不再是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木然凝视的眼中，对方突然转身，笔直地看向她所在的位置。目光的交织却让雨荨畏惧，她几乎是狼狈地冲上了正好停靠过来的公车。没有回头，没有追寻，任由那股寂寞的思绪将自己淹没。  
到达自己住所附近的车站，雨荨心神恍惚地往小区方向走。一个不留神，正好和某个匆匆赶路的行人撞了一下，她手中的包被撞落到地上。  
“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方蛮横地责骂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荨低头弯腰，想要捡起自己的皮包，有人先她一步。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如果是有人抢包，那就麻烦了。”  
平静而温柔的声音就像穿越了过去的时光来到自己的身边，雨荨直起腰，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个思慕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的双排扣长风衣，领口处露出深蓝色高领毛衣。他的样子依然是记忆里的那么俊俏，却多了自己不熟悉的沉稳。  
“……谢谢。”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包。她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追上自己，是偶然地巧合，还是他真的有意？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一周之前。”  
“是在这边实习？”  
“嗯。”  
“还顺利吗？”  
“还好。”  
她一直微低着头，不敢再看那人的脸，他会主动跟她说话已让她不知所措到极点。  
对方好像也在考虑说什么好，每一句都问得很慢。有时，她以为不会再问了，他却突然又开口了。  
“你…这是去哪儿？”  
“回住处，我和同事在这里租了间房。”  
“哦。”  
又停了停，“可以陪你过去吗？这里路灯少，女孩子一个人走很危险。”  
雨荨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盯着路边的一棵树。  
原来他也同样紧张，她稍稍松了口气。  
“麻烦你了。”  
她率先迈开步，对方紧紧地跟随着，离她约两步的距离。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说话，但双方的心跳却仿佛都能听见，激烈的像鼓点在敲击。  
进入租房所在的楼梯口，云海看了看灯光半明半灭的楼道，问了一句，“这里一直是这样吗？”  
“什么？”  
“我是说这里的照明。”  
“哦，已经跟物管说了，说是几天后会有人来修的。”  
爬上她所租的六楼，雨荨站在门口犹豫。  
“那个，我已经到了，谢谢你送我。”  
“哦。”  
云海并没有马上走，他又想了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卡片。  
“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直到关上门，雨荨的双腿顿时发软，她跪倒在黑暗中，任由泪水流淌。  
曾经的恋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和她说话，陪她回家……一切都像是做梦。  
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对方的眼中没有了爱意，只是像遇到过去的熟人一般平淡。  
这是新的开始，他和她的关系就像路人相遇。

“我刚好看见那个男人推你，为什么？”  
“是我不好，我在向他推销软件，他没兴趣，可我还在烦他。”  
雨荨脸朝向车窗外，夜幕正在降临，外面刚刚亮起的霓虹灯落在她的脸上，寂寞地闪烁着。  
“如果那人这样顽固，你还是放弃好了。”  
“不，如果放弃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一阵静默，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和暖气的声响。  
雨荨很想问云海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是像上次那样仅仅是偶遇吗？但她又觉得问了也是没意义的事，所以什么也不问。  
“送你回去吧，天已经晚了。”  
“不，我想再等等，等那个老板下班的时候。”  
云海呆了半响，“好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其实我不应该麻烦你，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我可以在外面等。”  
她转头看着云海，对方脸色很冷。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同学，我不会连这点关系都不顾及。”  
他沉着脸出了轿车，很快消失在街口。  
雨荨像木头一样呆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伤了云海。他始终有颗热诚的心，即使面对如此伤害他的自己，也没有绝情到底。  
她把脸埋在双手间，让眼泪默默地流淌。  
她多么想要他的温暖，可她早已不配这份深情。  
云海回来的时候，雨荨已经把自己伪装得像没事人似的，她需要这种伪装来支撑自己。  
两个人吃了云海买来的快餐，接下来又是默默地等待。当看见那家公司老板所在的办公区的灯火已熄灭，雨荨连忙出了轿车。云海没有跟她，继续呆在车里。  
漫长的等候终于到了终点，老板再次出现在大门口。  
“对不起，今天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太失礼了。”  
看着满含歉意的雨荨，老板第一次没有发怒，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一直等到现在？”  
“是，今天总是在您最忙的时候打搅你，我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但我还是想您能给我个机会介绍我们的产品，我觉得它对贵公司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如果您听后觉得不好，不愿用也没关系。”  
老板沉吟了片刻，“进来吧，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执着的推销员，精神可嘉！”  
云海在车里等了约一个小时，时间似乎比实际的更长。他有些焦虑，可又感到这也许会是好事，肯听雨荨介绍这么久，那至少表明对方有兴趣。  
他第一次目睹雨荨在职场上的表现，心中有一种很特别的感动和自豪。  
我没看错她，她还是那么倔强，有干劲！  
自从上次和雨荨偶遇后，他再度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那里离W市有约一百公里，即使想再见面，也不那么容易。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公事出差，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遇上。  
他一直在等雨荨的电话，但始终没有接到。心里会有期盼是自然的，这个女孩在他心里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就是被她伤害，还是会觉得，在曾经空白的脑海里，她是除母亲外第一个让他觉得没有过去的人生也可以变得亮丽。  
我想要和她成为什么样的关系呢？云海在犹豫。那道看不见的伤依然横亘着，他不清楚雨荨的想法，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坚持着她断然决绝时所说的那些理由。  
如果能看清她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那该多好……可我并不具有那种敏锐。  
他在黑暗中游走着奔腾的思绪，直到雨荨靠近车窗才发现。  
“顺利吗？”  
“他答应先留给他看看，以后再给我电话。”  
雨荨在发抖，从她一进来他就发现了。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冷，麻烦你送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倒在了后座。  
“雨荨！”  
云海的心脏差点停跳，他急忙探她的额头，像火炭一样。他立即发动汽车，向最近的医院急驶。

38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白晃晃的天花板和墙面，一道深蓝色帘幕遮住了来自右边的大部分光线。深深吸了口气，混合着消毒水和不知具体名的花香的气味便毫不客气地钻进了鼻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咦，你醒了？”  
有位女性的声音从帘幕背后传来，随即，帘子被拉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探身过来。  
“别动啊！”看见雨荨欠身想要起来，她连忙制止，“你还在打点滴，你男朋友让我帮他照看着你，就怕你把针头给弄掉了。”  
“我男朋友？”雨荨的脑子仍处在空白状态，她甚至还没想起之前自己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到医院了呢？  
“是啊，小伙子真好，守了你一整夜，几乎没睡。这会儿看你烧退了，就又忙着出去给你买水果。我那位有他一半的体贴，我就心满意足了。”  
雨荨一下子想起了昨天的事，她倒在云海的车里，当意识完全丧失前，他的手抚上自己额头的感觉让她想哭。  
他竟然守了自己一夜，为了一个不再值得他爱的人守了一夜……  
雨荨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掩饰自己悲喜交加的模样。  
对云海的依恋和期待就像与生俱来的生理渴望，不会因任何变故而改变。但她是有愧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都曾深深伤害了这个最爱的人的心。他把最赤城的爱奉献给自己，回报他的却是最绝情的话语。  
即使告诉他自己为人所迫，也无法推卸掉在保全家人时，自己选择了牺牲他的爱，以最残酷的方式。没有一个男人会大度到不在乎这种自私吧？  
雨荨在自责中徘徊不前，她不敢奢望对方会原谅她，所以当两度偶遇发生时，她也只是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额外恩赐，不能再贪心了。  
但她又一次愕然，他竟然留下来，照顾了自己一夜……  
“你们的感情真好！是大学里就认识的吧？”隔壁阿姨热情地搭着话。  
“我，”雨荨耸了耸鼻子，把头钻出被窝，“我们是同学，不是……”  
她想否定阿姨口中的恋人关系，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云海出现在了门口。  
“你…醒了？”  
他走过来，把一袋苹果放在了旁边的小柜子上。他的手很自然地探上她的额头，她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嗯，没烧了。”  
他转头向那边的阿姨道谢，“阿姨，谢谢你帮我照看她。”  
“没事儿，看见你们小两口这么亲亲密密，阿姨我也很高兴！”  
云海笑笑，没有对阿姨做任何解释。  
他是默认了？还是只是不想解释？雨荨想不明白。  
但多半是后者吧……  
“你肚子饿了吗？”  
“……还好。”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生病的人需要补充营养。”  
他竟然真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削苹果。雨荨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哦，昨晚你的同屋打了个电话来，我帮你回了，告诉她你在生病，请她帮你给公司请假。当时太晚，她说她无法赶过来，今天下班时她会来看你。”  
“哦。”  
“另外，医生说你情况不错，明天再输一天液后，就可以出院了。”  
他灵巧地把水果皮削成了一个完整的螺旋状圆圈，雨荨看得着迷，对他修长的手指迷恋到想要再触摸一下的冲动。  
“张开嘴。”  
“啊？”  
雨荨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海把薄薄的一片苹果递到她面前。  
“我可以自己吃。”  
她想要用手去接，云海严肃地盯了她一眼。  
“你右手在输液，左手呢，还没消毒，所以听话，自己张开嘴。”  
雨荨像个被父母管束的孩子一样张开嘴，含在口里的苹果甜得让她的心也随之融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难堪地低下头，不敢看云海。云海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随手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一个苹果很快就吃完了，云海又问她想不想喝点米粥。  
雨荨看了看离中午时间还早，便回绝道，“不用了，等医院食堂开饭时随便买点就行。”  
“你是病人，有充足的营养才能好得更快。”  
他自做主张地又出去为她购买营养粥。  
在云海出去的那段时间里，隔壁阿姨又絮絮叨叨地连声称赞雨荨的好福气。  
“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一定不要放过呀！”  
雨荨忍不住也心生甜蜜，就算做梦，她也想再多做一会儿。  
忙活完雨荨的饮食，又守完她的点滴，云海的样子越来越疲惫。之前雨荨再三要他休息他都摇头，可整整一夜加上半个白天的忙碌连他也吃不消了。  
“嗯，我就在你床边打个盹儿吧。”  
雨荨再次恳求他时，他答应道。他很随意地坐在床边，把头枕在了雨荨的腿侧，很快沉睡过去。  
雨荨心痛地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近乎青色的阴影出现在他的眼睑下，脸色也有点苍白。她想要抚摸那张脸，却又怕惊醒他。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把手轻轻地，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发梢。  
有点硬质的发丝，那触感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但亲近到能够再次感受，这足以让雨荨满足得好像到了天堂。  
“…………我爱你……云海……”  
她细若游丝地低语，云海的眼皮好像动了动。

经理在畅饮了一大杯啤酒后又说，“我找到了一位被人称为冰山帝王的大老板，那天我把我准备了一周的讲演对他说了，题目就是，我有一个梦想，如果我有一百万，我可以办成一个什么样的公司，我将怎样实现这个目标。知道他听了后怎么说吗？呵呵，他说，我愿意先投资五十万，如果你能在一年中证明我投得物有所值，其他的后续投资你根本不用担心。”  
经理扬了扬酒杯，“就这样，公司建立起来了，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我不会让他失望，他的利益会绝对扩大！所以，让我们为这个共同的目标奋斗吧！只有越成功，才会得到更多的投资，这样我们才会变得更强大！”  
喝酒后的感觉，人会变得轻飘飘的。雨荨在回住处的路上，就想做某件一直不敢做的事。到家后，她拿出手机，看了半天，终于，按下了号码。  
嘟嘟声响了没多久，“喂？”云海的声音从很嘈杂的背景里传过来。  
“我是雨荨，就想告诉你，那天的推销我成功了！”  
她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自己都觉得很傻，但就是没法克制那种高兴。  
“你喝酒了？”云海问道，没等雨荨回答，他又问，“你在哪里？是在外面吗？”  
“不，我已经回家了。”  
“没睡吧？”  
“没有，太高兴了，睡不着。”  
“那，你等等，我很快就过来。”  
“你在附近？”雨荨有些惊讶。  
“嗯，我有个工作会议正好在这里。你等着，我这就赶来，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为你庆祝一下。”  
他没容她说话就挂断了。雨荨不禁紧张起来，兴奋是难免的，可见面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临了，她也有点喜出望外。  
她在收到云海送来的衣服后，就开始动手为他织一条围巾，这是她能想到的回赠的最好东西。她织毛衣的手艺不是很好，围巾在她看来相对容易，可是真的织起来就觉得自己的手笨拙不堪。  
同屋佳佳得知她的计划后，曾笑她老土。  
“人家可是送的夏奈尔哦，你的围巾再怎么也比不上那种价值，还不如买瓶高档的男用香水。”  
“可是，那是我的心意。”  
雨荨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只有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才是最好的感谢。钱，她是无法去比拼，她了解的云海也不是那种计较金钱价值的人。当初他会带她去看薰衣草，那种只对精神需求看重的心态，他们共同拥有。  
她把放在抽屉里的围巾拿了出来，这条深蓝色的围巾她织得并不满意，她很想重新再织一次。不过，云海马上就要来了，再怎么也想让他了解自己的心情。  
当她收拾妥当，跑下楼梯时，云海的车已经过来了，他站在小区门口向她招手，她连忙跑了过去。  
“上车吧，南区公园那边有焰火表演，我们去那里看看。”  
坐上车后，云海顺手把一张软毯搭在了雨荨的腿上。  
“你还是穿得少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嘀咕。  
雨荨手有些发颤，她摸索着包里的围巾。  
“我，我织了条围巾，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给我看看。”  
云海露出了明显好奇的表情。  
“给……”  
她仓促地把围巾塞了过去。  
云海把车转到一条小街停下，仔细翻看那条围巾，雨荨头低得根本不敢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他的笑声。  
“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  
她抬头看他的脸，非常美丽的笑容，连昏暗的光线也无法阻挡它的光芒。她不觉看得发痴。  
“我这就戴上了！”  
云海说干就干，把围巾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真是没想到，那配色正好合他的深色大衣。  
“觉得怎么样？”他笑着问雨荨。  
“……很好。”雨荨怔怔地看着他，只想不错过他笑容的每一个瞬间。  
“现在该我送你礼物了，带你去看最美的流星吧！”  
那天晚上的焰火的确是最美的流星，划过夜空的光的轨迹，如此绚烂夺目，它们一次次腾空，一次次又散开消逝，无论是花朵的盛开，还是光树的闪烁，刹那间的美丽激起游人的阵阵尖叫。  
但在雨荨心中，最美的还是身边那个人的微笑，那是比任何流星都更炫目的美丽，他就是阳光。

40 
叶烁和上官突然到访，云海在自己的公寓接待了他们  
“你们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吗？”  
“不是，”叶烁耸耸肩，“我是前去见一位投资商，刚好途经这里，只呆得了三个小时。而他，呵呵，纯粹是出来散心，刚好碰上。”  
“散心？你会有什么烦心事，上官？”云海把冲好的咖啡递给他们。  
“还不是小渔，”上官没精打采，“我真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海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你们俩又怎么了？”  
上官一时间闷声不吭，叶烁帮他作答。  
“小渔现在在上官他们家的公司做事，是秘书。”  
“嗯哼？”  
“上官说，每次见小渔都跟做贼似的，生怕老爸看见，可小渔还不领情，经常跟他闹别扭。”  
云海想了想，“我能理解小渔的心情，你把她弄得跟地下情人似的，难怪她生气。”  
“可我尽力了呀，云海，你不是没见过我老爸的样子，凶起来六亲不认，连我这个儿子也得乖乖地俯首帖耳。小渔她根本不知道我的烦恼。为了让她开心，我带她去高级餐厅就餐，去奢侈品店购物，只要是哪里好玩我都带她去，可她还是阴晴不定。经常说没有安全感。”  
“你前脚送她回家，后脚就跑去酒会见你爸给你挑的新娘候选人，你说你怎么让她有安全感？”  
“叶烁！我如果不去见那个女人，我老爸就要对我不客气！而且我一再地跟小渔说了，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喜欢，她根本没必要介意。”  
“安全感，”云海边思索边慢慢地说道，“对女孩来说，安全感是一种精神感受，是保护，是承诺，只靠言语是做不到的。金钱也无济于事。”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能力，当你有能力做到你所说的那些承诺，她自然没有异议。”  
上官张口结舌半天才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深奥的东西？”  
“嗯，我们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我在成长，而你没有。”  
一旁的叶烁爆发出一阵闷笑，“说得没错，上官，现在你还是低龄儿童！”  
叶烁离开前，悄悄问云海，“你跟雨荨怎么样了？”  
“在交往。每周至少见一次面，电话短信是天天都有。”  
“你们算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我想还是比较亲密的普通朋友。”他沉思了一下，“这种关系可能会让她感到安全。”  
“你想过进一步吗？”  
“想，不过还得看她怎么想。”  
叶烁犹豫片刻，“你不怕再次受到伤害？”  
云海望着窗外发呆，“那次，也许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一个坎。虽然感觉很不好，可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应该感谢她的那些话。”  
他停了停又道，“给上官说的那些话也是我自己的感悟，可能我以前就是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所以她才会跟我分手。不过……我怀疑她当初说那些话的动机，总觉得她不是那种人……或许为什么所迫？”  
叶烁没有接口，他曾和端木讨论过此事，两人几乎同时怀疑到了沈含枫身上，毕竟她是有先例的。  
云海收回了凝望的视线，“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想将来还有没有可能……”  
他的笑容有点淡淡的哀伤。  
叶烁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应该有自信可以赢得一切！”  
“说得没错！”  
两人相视一笑。  
从昨晚就开始的大雪给整座城市罩上了厚厚的雪被。  
因为道路的严重不畅，公司放假一天，雨荨和佳佳在家里一边动手做饭一边看电视。  


“哇！好大的雪啊！快看本地新闻！大雪阻断高速路，数十辆汽车发生连环追尾！”  
佳佳对任何有爆点的新闻都很激动，雨荨正在打鸡蛋，听她大呼小叫，也伸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 
画面上一个裹得像棉球的主持人正在风雪中艰难地做着播报，他的后面是一堆被挤压变形的轿车。  
雨荨的视线扫过那些车辆，她突然手一松，碗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呀？这么不小心。”  
佳佳的话还没说完，雨荨已经推开她，脸几乎贴近了屏幕。画面正好转换。  
雨荨后退一步，飞快地抓起外套向门外冲去。  
等到佳佳回过神想问她怎么回事时，她已经下到了底楼。  
路况不好，想要找一辆出租车比平时难上十倍。雨荨一边向出事的高速路方向跑，一边坚持不懈地拦出租车。当她几乎是带着哭腔求一位司机搭她一程时，对方被她疯狂的眼神给惊住了。  
“上来吧，虽然去那里太难，但你一定有亲人在那里，我能理解。”  
雨荨只有用连连点头来感谢对方，她的心被巨大的石头压着，那种沉重与绝望令她连说话都困难，眼泪在眼角结成了冰粒。  
找到车前，她已经持续不断地给云海打了好多次电话了，但每次都是让她希望更加渺茫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  
云海不会这么久都关机，他也从来没有关过机。想到此，雨荨就感到全身发冷。她的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回放刚才的电视镜头，那里面有辆车太眼熟了，她可以肯定就是云海开的那辆车的同一款车型。但到底是不是云海的，她不知道。  
希望不是！希望不是！但云海，快开机啊！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她在出租车里继续打电话，可还是“用户已关机”。  
“不要太着急了，到那边慢慢找，相信好人有好报。”司机忍不住劝她  
“对！对！他不会有事的！他是那么善良的人啊……”眼泪再度崩溃。  
车子在高速路口不得不停下来，雨荨向司机千恩万谢后，只身向三公里外的出事地进发。风雪直接泼洒到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赶下路段，雨荨坚持往前走。扫雪车忙个不停，救护车不时从她身边穿过。有警察要她赶快回去，但她苦苦哀求，只想确认云海在不在里面。  
“但是现在大部分死伤者都还没弄出来，你最好去救护的医院等着。”  
“那我就更应该去了！”  
她不顾一切地要前往，连警察也败给了她的勇气。  
“好吧，那你自己当心，不要再出事了！”  
三公里的路走起来竟像是在攀爬雪峰，雨荨走了一半，整个人都冻得像根冰柱，腿麻木得连迈开都难。  
再走一步，就少一步，再走一步，就可以见到云海了……  
她不断地给昏昏的脑子注入信念，即使最后只能爬，她也要爬到出事地点。  
对面有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风雪太大，雨荨的眼睛都被迷糊了。  
“……雨荨？”  
那人刚刚走过她的身旁，突然停住。  
雨荨机械地转过头，“……云，云海……”  
“你怎么在这里？”  
雨荨什么话都不想说，一把抱住那个几乎以为失去的人，死死不肯松开。  
云海！云海！你回来了……  
“松开一下好吗？”那个被她抱住的人喘着粗气温柔地恳求道。  
“你受伤了？”雨荨连忙松手。  
“不，”云海解开了自己的大衣，一把把雨荨搂在怀里，将她整个人裹在自己的衣服里，“你太冷了，不想让你再进医院。”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又如此结实，雨荨像依恋着树的树袋熊一样抱着他不放，眼泪不断地决堤，可这一次是幸福之极。  
“云海，云海，为什么不回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放心，我死不了！有句很重要的话还没问你呢。”  
抱着她的人越发收紧了手臂。他的唇贴上她的额头，有点凉，但温柔无限。  
“雨荨，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她抬头看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愿意！我不能没有你……”  
雪仿佛变成了贴心的帷幕，为他们营造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和她只听得到属于他们的恋曲。

41 
大雪阻断了他的行程，萧慕之在下榻的酒店一边看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一边听刚刚赶到的朝代软件公司的经理给他做年报终结。  
他通常会在年末时对他的部份子公司做突击性巡查。一般在确定子公司的负责人后，他便不会对他们的管理做过多干涉，习惯远远地旁观。他的理念中，珍重下属的独创力是重要的管理之道。也只有在他发现对方偏离到了他不能容忍的地步，他才会出面加以纠正。  
朝代并不属于需要他纠正的行列，他只是在无法启程时，偶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家子公司。算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他召来了朝代的负责人。  
“这个季度的业绩不错，有很大的提升。你们有打算增加研发人员的想法吗？”  
“有，我正在联系相关学院，希望尽快从那里找到适合的人选。”  
“嗯，把你们最新研发的软件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  
“给我看看。”  
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运行其中一款软件程序。曾经是电脑奇才的他一向对软件有着特殊的兴趣。  
朝代经理有点震惊地看他像软件本身的研发员一样熟练地操作，他跳动的手指宛如魔法师的舞蹈。  
“不错！，你们比我想象的更有创意，实用性也佳！”  
他又换了一款，对方匆忙递给他光盘时，手中的文件夹滑落，几张员工年度考核表飘到了他的桌上。  
他正要随手拿开，最上面一张上的一个名字让他愣了一下。  
“楚雨荨？”  
“啊，那是在公司实习的一个商学院的学生。她很棒，一个人搞定了几个大客户，我想如果她自己愿意，我打算在她毕业后正式聘用她。”  
“哦？”萧慕之又看了一眼那个名字，“是艾利斯顿商学院的？”  
“是。您认识她？”  
“嗯，以前见过。”  
他漠然地拿开了那页纸。  
过了一会儿，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朝代经理听到他淡淡地问道，“她是怎么搞定大客户的？我想听听。”  
周末，雨荨第一次前往云海的住处。两个人在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好多食材，打算自己动手做饭。  
“我的厨艺可不行，今天得靠你了。”云海事先提醒。  
“知道！可你帮我切菜总可以吧？”  
“那没问题，我已经练了一段时间了，切个块啊丝啊的都可以。”  
雨荨嘻嘻地笑了，“云海大少爷，你这样已经是飞速进步了！我原指望你能洗洗菜就不错了。”  
“不要瞧不起人！其实平时我也煎个鸡蛋什么的，就是火候掌握不好，老是弄糊。”  
本来还想炫耀一下，说到最后却又很老实地承认不行，这样的云海让雨荨觉得可爱到极点。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切菜切着就开始边切边尝，反季节的番茄沾点糖吃起来比买来的水果还要爽口。  
“不行了！这样下去，番茄蛋汤是搞不成了！”雨荨抱怨道，可嘴巴忍不住又张开含住云海递过来的一片番茄。  
“我觉得改成糖拌番茄也不错。”云海拿纸巾帮雨荨擦去嘴角的汁水。  
“可这样下去，还没等上桌，就吃完了。”  
“没关系，反正是要吃到肚子里的。”云海呵呵的笑着，自己又尝了一块。  
“不行！计划还是要的！要不然我们以后还怎么做饭？”  
“嗯，我觉得你越来越有当主妇的样子了！”  
雨荨愣了一下，见云海一脸的坏笑，她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背。  
“取笑我！”  
“不是，”云海反身环住她，“我觉得这样的你非常——非常可爱，今天……好像是新婚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