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蓝曦臣赶到金麟台时已近更深。虽说两家宗主私交甚笃,不拘何时造访,但这个时间才匆匆来此,则是因突然接到的一个消息——
百家仙督金光瑶,在太行山夜猎时遭遇邪祟袭击,据传受重伤返回兰陵。
金麟台上灯火通明,甚至比平常还亮了几分。一眼扫去,各岗哨的守备都有加强。蓝曦臣直接去了绽园,金家的门生也一向习惯了,并无通报或阻拦,只是纷纷施礼。本想向仆从询问一下阿摇伤势,又觉非亲眼见到方才心安,竟是一刻也不想多耽搁。
转过正厅,略有些意外,金光瑶并不在寝殿养伤,而是在书房。
玄门的仙督,此时只着一件浅杏的中衣,那件花纹繁复的家袍松松披在单薄的肩上。惯常所戴的软罗乌帽搁在一旁,青丝半绾,鸦羽般的睫毛打下淡淡阴影,烛火映照中更衬得那人朦胧精致,眉目如画。
本应是副慵懒闲适的模样,但看到的人绝不会和这些词联系起来。金光瑶面沉如水,正伏案凝视着桌上的地图。左手指间夹着一杆朱笔,笔尾倒转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陷入思考时常有的无意识动作。虽不是在人前,但那种身为上位者的威严感,哪怕在这种私下的日常中,仍能不经意的透出些许。
这一切,似乎和他无数个秉烛办公的夜晚并无不同,但蓝曦臣还是一眼便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且不说反常地左手执笔,恨生剑也没有藏在腰间,而是放在左侧触手可及的地方,面上多了几分冷峻,整个人处在一种戒备紧绷的状态,还有一丝被隐藏起来的忧惧。
听到人来,金光瑶从案上抬起头,之前凝重的神色几乎瞬间消融,展眉露出欢喜的浅笑,“二哥你来了。”
对于蓝曦臣的到来并无意外,只是起身略略点头致意。蓝曦臣忙过去扶他重新坐下,问:“这右手是怎么了?”
“不妨事,手腕骨头断了而已,已经上过药了。倒让二哥为我担心。”
蓝曦臣俊眉微皱,似是不赞同这个说辞:“骨头断了还只是‘而已’?”
说着轻轻拉开金光瑶右手的衣袖,查看伤势:伤口已被包扎妥当,周围皮肤依然隐隐泛着黑气,显然是被极厉害的阴邪所伤。
蓝曦臣眼中尽是心疼之色,“可还伤到别处了?”
“真没有了。”
蓝曦臣却是不放心,又按住他左腕的脉搏细细查探了一番,确定的确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自听闻消息以来,一直悬着的心,此时才落回到实处。
“都说了不妨事,”金光瑶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假意嗔道,“二哥倒是不信阿瑶。”
蓝曦臣暗自叹息,心知这个三弟素来要强,不愿见自己担心。遂也不再多提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