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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初 遇
1.
金在中9岁那年冬天,母亲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说带在中去国外度假.
对遥远的未知国度的向往和能坐上那在蓝天中翱翔的大鸟的期待瞬间冲散了他心里那一点点对于一向拮据的家里如何能拿出这笔旅行费用的疑惑.
小小的男孩子兴奋的狂点着头说,「好啊好啊,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正在打包衣柜里仅有的几件像样衣服的母亲从三角橱的最里面捞出个地球仪.
修长细腻的指尖划过一个弧度,落在地中海北岸的一点.
那不勒斯.意大利西南海岸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那时的在中,对于自己往后近八年要生活的地方的了解,仅限于此.
离开家的前一晚,在中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用小布袋扎好的椴木木雕.
那是他七岁时和爸爸一起亲手刻了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却一直被他保管着.
2.
16个小时的飞机,中途在法兰克福转机.
小孩子的新鲜劲在过长时间的飞行中慢慢遗失殆尽.
由东向西飞行的缘故,三千英尺下方的当地时间一度停留在凌晨四五点.在中靠在那方小小冰冷的窗户上,看向窗外绵亘不变的夜色,一时之间竟然有了时空静止的错觉.
橙色的圆球终于从灰蒙蒙的天际跳了出来.云层被照亮的时候,美丽的空姐语气温柔提醒母亲帮在中把遮光板拉下.
于是再度回到一片昏暗,耳畔传来的只有乘客偶尔的低语和隐约的轰鸣声.
3.
那不勒斯的机场没有想象中的繁华甚至有些破落,但对于还未见过世面的在中来说,足够震撼.
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人从身边络绎而过,充斥于耳际的陌生语言让年纪尚幼的在中不知所措,只是紧紧的抓住母亲的衣角.
搭了机场大巴到火车站下车.
一路上垃圾散乱,地摊众多的街道让在中臆想中的异国之行大打了折扣.
母亲四处环顾路牌的时候,车站旁有个亚洲面孔的女孩被明目张胆的抢了包.
街道两旁檫花了油漆碎了玻璃的车随处可见.
「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在中摸索到母亲的胳膊晃了起来.
那些身躯庞大,头发打着卷的黑人令他心生恐惧,他们虬结着成块肌肉的手臂仿佛轻易就能把在中的小身板拎起来.
然而母亲挣脱了他的手,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张纸.
「这上面是旅舍的地址,我们好好玩玩再回去.」
4.
或许是还小,在中对用石头堆出的堡垒和摆满了古董雕塑的皇宫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记得和母亲在海滩边玩的欢畅.
「这些年,可怜你了.」
母亲帮他擦着脸上的海水时的低语,在那时的在中听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5.
海滩回来的晚上,母亲说带在中去吃披萨.
临从旅舍出来的时候,在中翻出了木雕挂在脖子上.
没有原因,只是觉得安心.
像当年抓住父母的手散步的安定感.
那不勒斯是披萨的发源地,百年披萨店极多.空气中飘扬的香味让在中更加觉得饥肠辘辘.
等在路边的在中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流看见母亲走进一家披萨店.
片刻的等待之后,她站在那不勒斯拥挤逼仄的住宅群中,举着打包袋向在中挥动.
背后斑驳墙面上的大幅涂鸦.喧嚣如密麻的人群.
在中蹲在路边的石阶上忙不迭的吃着披萨.
焦脆的底,温软的馅,香甜的奶酪,落在肚子里却引了馋虫出来.
「还想吃么?」母亲摸着在中的头发问.从身后窗户里泻出来的暖黄色灯光铺洒在她有些分叉的发梢上.
「嗯.」在中诚实的点着头,蜷起膝盖用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心里盘算着这样一块披萨要花掉平日几顿的伙食费.
「那我再去买一块来.」母亲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对街纷乱的人流里.
在中不曾想过,那会是近年之中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
6.
几个小时恍惚而过,夜色渐深几分.
在中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从胳膊的缝隙里看着穿戴整齐的披萨店侍者收回摆在门口的招牌.
对街的人流渐渐散去.
很多双鞋子从面前经过,却没有一双停留下来.
地中海式气候的湿冷透过单薄的外套渐渐侵入骨髓.
在中哆嗦着从胸口掏出布袋,被体温捂热的木雕上残留着的些许暖意很快就被咸涩的海风带走.
「是不是不要我了.」在中摩挲着那木雕问它.
黄白色的木头上母亲栩栩如生的面容笑而不语.
一块打了包的披萨出现在在中面前.
在中抬头看去,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层层叠叠的毛线围巾花式繁复.
他俯身过来,略长的刘海下面露出丰满的额线和灵气的眼睛.
“有天.”对面街道边有人从车窗探出头喊他.他便转身向那车子跑去.
有钱人家的孩子.在中盯着那消失在车门之中的背影想到.
适才那男孩探究目光里面夹带的些许怜悯让在中觉得不舒服,他撇撇嘴不去管那块披萨.
有天坐进暖和的车中,扣好安全带,对街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倒车镜里一闪即逝.
刚才靠近他的片刻,有丝丝缕缕奇特的香味钻入鼻腔.
眼前浮现那个男孩苍白的脸庞,晶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不屑,有天握着安全带的手又紧了紧.
天边泛出浅灰色,漆黑的住宅楼陆陆续续的亮起一格一格的灯光.
流浪的小动物在垃圾堆里翻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空寂的清晨听来格外清晰.
肚子早已饿的发出抗议.小孩子的骨气说穿了也只能算做是赌气,最终还会败给原始的冲动.
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会看见以后,在中飞快的拿过那块已经变得冰凉的披萨,撕掉塑料袋就往嘴里塞.
虽然被冻的梆硬的披萨硌了好几次牙,身体却因为食物慢慢的有了暖意.
----------------
注:
那不勒斯: Naples,意大利文Napoli.
意大利南部的重要工业区和风景游览区.亦以丰富的文物典藏闻名.
和香港维多利亚港,日本函馆并称世界三大夜景,同时以治安混乱出名.
1.
金在中9岁那年冬天,母亲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说带在中去国外度假.
对遥远的未知国度的向往和能坐上那在蓝天中翱翔的大鸟的期待瞬间冲散了他心里那一点点对于一向拮据的家里如何能拿出这笔旅行费用的疑惑.
小小的男孩子兴奋的狂点着头说,「好啊好啊,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正在打包衣柜里仅有的几件像样衣服的母亲从三角橱的最里面捞出个地球仪.
修长细腻的指尖划过一个弧度,落在地中海北岸的一点.
那不勒斯.意大利西南海岸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那时的在中,对于自己往后近八年要生活的地方的了解,仅限于此.
离开家的前一晚,在中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用小布袋扎好的椴木木雕.
那是他七岁时和爸爸一起亲手刻了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却一直被他保管着.
2.
16个小时的飞机,中途在法兰克福转机.
小孩子的新鲜劲在过长时间的飞行中慢慢遗失殆尽.
由东向西飞行的缘故,三千英尺下方的当地时间一度停留在凌晨四五点.在中靠在那方小小冰冷的窗户上,看向窗外绵亘不变的夜色,一时之间竟然有了时空静止的错觉.
橙色的圆球终于从灰蒙蒙的天际跳了出来.云层被照亮的时候,美丽的空姐语气温柔提醒母亲帮在中把遮光板拉下.
于是再度回到一片昏暗,耳畔传来的只有乘客偶尔的低语和隐约的轰鸣声.
3.
那不勒斯的机场没有想象中的繁华甚至有些破落,但对于还未见过世面的在中来说,足够震撼.
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人从身边络绎而过,充斥于耳际的陌生语言让年纪尚幼的在中不知所措,只是紧紧的抓住母亲的衣角.
搭了机场大巴到火车站下车.
一路上垃圾散乱,地摊众多的街道让在中臆想中的异国之行大打了折扣.
母亲四处环顾路牌的时候,车站旁有个亚洲面孔的女孩被明目张胆的抢了包.
街道两旁檫花了油漆碎了玻璃的车随处可见.
「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在中摸索到母亲的胳膊晃了起来.
那些身躯庞大,头发打着卷的黑人令他心生恐惧,他们虬结着成块肌肉的手臂仿佛轻易就能把在中的小身板拎起来.
然而母亲挣脱了他的手,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张纸.
「这上面是旅舍的地址,我们好好玩玩再回去.」
4.
或许是还小,在中对用石头堆出的堡垒和摆满了古董雕塑的皇宫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记得和母亲在海滩边玩的欢畅.
「这些年,可怜你了.」
母亲帮他擦着脸上的海水时的低语,在那时的在中听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5.
海滩回来的晚上,母亲说带在中去吃披萨.
临从旅舍出来的时候,在中翻出了木雕挂在脖子上.
没有原因,只是觉得安心.
像当年抓住父母的手散步的安定感.
那不勒斯是披萨的发源地,百年披萨店极多.空气中飘扬的香味让在中更加觉得饥肠辘辘.
等在路边的在中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流看见母亲走进一家披萨店.
片刻的等待之后,她站在那不勒斯拥挤逼仄的住宅群中,举着打包袋向在中挥动.
背后斑驳墙面上的大幅涂鸦.喧嚣如密麻的人群.
在中蹲在路边的石阶上忙不迭的吃着披萨.
焦脆的底,温软的馅,香甜的奶酪,落在肚子里却引了馋虫出来.
「还想吃么?」母亲摸着在中的头发问.从身后窗户里泻出来的暖黄色灯光铺洒在她有些分叉的发梢上.
「嗯.」在中诚实的点着头,蜷起膝盖用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心里盘算着这样一块披萨要花掉平日几顿的伙食费.
「那我再去买一块来.」母亲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对街纷乱的人流里.
在中不曾想过,那会是近年之中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
6.
几个小时恍惚而过,夜色渐深几分.
在中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从胳膊的缝隙里看着穿戴整齐的披萨店侍者收回摆在门口的招牌.
对街的人流渐渐散去.
很多双鞋子从面前经过,却没有一双停留下来.
地中海式气候的湿冷透过单薄的外套渐渐侵入骨髓.
在中哆嗦着从胸口掏出布袋,被体温捂热的木雕上残留着的些许暖意很快就被咸涩的海风带走.
「是不是不要我了.」在中摩挲着那木雕问它.
黄白色的木头上母亲栩栩如生的面容笑而不语.
一块打了包的披萨出现在在中面前.
在中抬头看去,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层层叠叠的毛线围巾花式繁复.
他俯身过来,略长的刘海下面露出丰满的额线和灵气的眼睛.
“有天.”对面街道边有人从车窗探出头喊他.他便转身向那车子跑去.
有钱人家的孩子.在中盯着那消失在车门之中的背影想到.
适才那男孩探究目光里面夹带的些许怜悯让在中觉得不舒服,他撇撇嘴不去管那块披萨.
有天坐进暖和的车中,扣好安全带,对街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倒车镜里一闪即逝.
刚才靠近他的片刻,有丝丝缕缕奇特的香味钻入鼻腔.
眼前浮现那个男孩苍白的脸庞,晶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不屑,有天握着安全带的手又紧了紧.
天边泛出浅灰色,漆黑的住宅楼陆陆续续的亮起一格一格的灯光.
流浪的小动物在垃圾堆里翻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空寂的清晨听来格外清晰.
肚子早已饿的发出抗议.小孩子的骨气说穿了也只能算做是赌气,最终还会败给原始的冲动.
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会看见以后,在中飞快的拿过那块已经变得冰凉的披萨,撕掉塑料袋就往嘴里塞.
虽然被冻的梆硬的披萨硌了好几次牙,身体却因为食物慢慢的有了暖意.
----------------
注:
那不勒斯: Naples,意大利文Napoli.
意大利南部的重要工业区和风景游览区.亦以丰富的文物典藏闻名.
和香港维多利亚港,日本函馆并称世界三大夜景,同时以治安混乱出名.
Chapter 2. 相 识
7.
有些事情可以无师自通,即使知道那违背了良知,践踏了自尊.
混在街头的小半年,在中学会了许多他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
比如怎样利用在超市后门捡到的纸箱来铺一个较为干燥保暖的床铺.
比如怎样从人群之中快速逃跑才不会让那些被自己抢了外卖袋的人抓住.
8.
直到那天午夜,警哨划破寂静.
在地铁站过夜的流浪汉都迅速逃走,只有还没反应过来的在中被抓住.
意大利语和英语都行不通,甚至德语法语也不行.和一脸茫然的在中玩了半天大眼瞪小眼以后,警察头疼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拨通了圣马蒂诺修道院的电话.
9.
修道院中的生活并不艰苦,除去必要的打扫工作和唱诗课以外,大半天都是空闲着的.
在中跟着唱着那些发音陌生不知其意的曲子的时候,偷偷打量过身边肤色各异的孩子.
他们都虔诚的闭着眼睛随着音乐开阖着嘴唇,自己在他们中间如同一个异类.
虽然他们对他并不友善,但在中想,只要忍忍,总还能过.
10.
有天再见到在中,是在修道院教堂旁的草坪.
确切的说,他一开始并未认出那是在中,他只是在捡起滚到脚边的木雕的时候闻到似曾相识的奇特香味.
有天想到那天晚上男孩的眼睛,墨黑墨黑,映射着那不勒斯巷道里昏黄的灯光.
衣衫单薄的男孩被人架着双臂,腿还在空中不停的扑腾.
面前比他高一大截的孩子体形健壮,用手摸着淤青的嘴角,忿忿的骂着.
「放开我,没看见他抢我东西么?」
「叫你们放开,放开,听见没?」
男孩不住的挣扎着,语气愈发的愤怒却无助.
这与渐次成为背景的咒骂声格格不入的语言,却是有天所熟悉的.
待到修女们赶来处理这事,男孩的嗓子已经几经喊哑.
被放开的男孩立刻冲到草坪边缘,神色慌张的寻找着什么.
「在找它么?」有天刚把木雕递到他面前就被男孩一把抢过.
「还好它还在...还好...」男孩长吁了一口气,把木雕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过,取下挂着脖子上的布袋想把木雕放进去,却发现抽绳在刚才的扭打中被弄断了,于是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点头向有天道了谢转身离开.
「喂!」有天喊住那有些垂头丧气的身影,「我叫朴有天,你呢?」
很多年后,有天经常在想,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即使是不经意的一瞥,也能攫住人心.
地中海明朗的阳光从他蓬乱的头发上流下,在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折射出彩虹的光芒.
「金在中.」他声音嘶哑,语气平静的说.
-------------------
注:
巴洛克风格的圣马蒂诺修道院(San Martino)位于那不勒斯海湾旁,建成于14世纪.
现作为国立博物馆展出一些具有那不勒斯特色的珍贵展品.
此文中借用此修道院名号.
7.
有些事情可以无师自通,即使知道那违背了良知,践踏了自尊.
混在街头的小半年,在中学会了许多他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
比如怎样利用在超市后门捡到的纸箱来铺一个较为干燥保暖的床铺.
比如怎样从人群之中快速逃跑才不会让那些被自己抢了外卖袋的人抓住.
8.
直到那天午夜,警哨划破寂静.
在地铁站过夜的流浪汉都迅速逃走,只有还没反应过来的在中被抓住.
意大利语和英语都行不通,甚至德语法语也不行.和一脸茫然的在中玩了半天大眼瞪小眼以后,警察头疼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拨通了圣马蒂诺修道院的电话.
9.
修道院中的生活并不艰苦,除去必要的打扫工作和唱诗课以外,大半天都是空闲着的.
在中跟着唱着那些发音陌生不知其意的曲子的时候,偷偷打量过身边肤色各异的孩子.
他们都虔诚的闭着眼睛随着音乐开阖着嘴唇,自己在他们中间如同一个异类.
虽然他们对他并不友善,但在中想,只要忍忍,总还能过.
10.
有天再见到在中,是在修道院教堂旁的草坪.
确切的说,他一开始并未认出那是在中,他只是在捡起滚到脚边的木雕的时候闻到似曾相识的奇特香味.
有天想到那天晚上男孩的眼睛,墨黑墨黑,映射着那不勒斯巷道里昏黄的灯光.
衣衫单薄的男孩被人架着双臂,腿还在空中不停的扑腾.
面前比他高一大截的孩子体形健壮,用手摸着淤青的嘴角,忿忿的骂着.
「放开我,没看见他抢我东西么?」
「叫你们放开,放开,听见没?」
男孩不住的挣扎着,语气愈发的愤怒却无助.
这与渐次成为背景的咒骂声格格不入的语言,却是有天所熟悉的.
待到修女们赶来处理这事,男孩的嗓子已经几经喊哑.
被放开的男孩立刻冲到草坪边缘,神色慌张的寻找着什么.
「在找它么?」有天刚把木雕递到他面前就被男孩一把抢过.
「还好它还在...还好...」男孩长吁了一口气,把木雕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过,取下挂着脖子上的布袋想把木雕放进去,却发现抽绳在刚才的扭打中被弄断了,于是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点头向有天道了谢转身离开.
「喂!」有天喊住那有些垂头丧气的身影,「我叫朴有天,你呢?」
很多年后,有天经常在想,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即使是不经意的一瞥,也能攫住人心.
地中海明朗的阳光从他蓬乱的头发上流下,在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折射出彩虹的光芒.
「金在中.」他声音嘶哑,语气平静的说.
-------------------
注:
巴洛克风格的圣马蒂诺修道院(San Martino)位于那不勒斯海湾旁,建成于14世纪.
现作为国立博物馆展出一些具有那不勒斯特色的珍贵展品.
此文中借用此修道院名号.
Chapter 3. 相 知
11.
有天记不得是出于什么想法去央求妈妈做一个漂亮的小布袋了.
或许是因为在中当时失落的眼神让自己心底突然的柔软,或许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从家旁边的裁缝店翻出几块布头,斟酌了再三选了块质地厚实,带着隐隐棕色格子的土色布.
妈妈牵着针线问他要缝多大的时候,有天愣住了.
好像这么大吧...不对,好像是这么大...
有天苦恼的抓了抓头.
12.
在中再一次在唱诗课上无聊的睁开眼,茫然的盯着那吊高的穹顶上纹路繁复的雕刻.
「嘿!」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和在眼前被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庞.
男孩子的眼底有着小小的恶作剧般调皮神色,没待在中反应过来就拉住他的手向门口跑去.
牵着的手被甩开,有天低头勾了勾嘴角,贴着教堂的墙根坐在微湿的草地上.
面前的人警惕的盯了一会,最终还是挫败的放软了目光,走来蹲在一旁.
有天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凑近,「你身上好香呢.」
「没有的事.」在中皱皱眉,对这样的搭讪方式很是厌恶.
「哦.」男孩讪讪的坐回原处.不一会儿扭过头,「那个...上次看见的木雕,很漂亮,能再给我看看么?」
在中从口袋里掏出木雕.那黄白色的木雕在长日的摩挲下日趋光滑.
「你手艺真好,刻的很精细呢.」
「我和我爸爸一起刻的,爸爸的手可巧了.」男孩的眼睛里亮起骄傲的神色,随即又黯淡下去.
「这个刻的是...你妈妈?」有天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暗自在草地上比划着尺寸.
男孩突得站起来,低头瞪着有天,墨色的大眼睛里水波荡漾,夹着隐隐的怒气.
半晌,他一字一顿,语气冰冷的说,「我,没,有,妈,妈.」
13.
「没有妈妈的话,那要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天仰着头看着母亲.
母亲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眼神宠溺.
「那是不可能的事,世界上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爱他的妈妈.」
原来,在中在骗人.
有天窝在母亲怀里的时候这样想.
14.
梦.
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在中只觉得被那从洞底来的强大力量吸着一直往下坠落.
漩涡的五光十色的内壁上,一副副画面旋绕着登场.
游乐园,母亲笑容甜美的看着他大声喊闹着和父亲用碰碰车厮杀.
商业街,他牵着父母的手不安分的踢着石子走路.
医院,一辆盖着白布的手术床从面前经过,母亲红肿着双眼说父亲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学校,母亲从工作单位匆匆赶来家长会,因为迟到被老师说了两句,结束后拿着自己不争气的成绩单却说我们在中最棒了.
异乡的街头,他囫囵着温香的披萨,母亲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眼神怜爱.
在中想去抓住些什么,手却轻易的穿过画面.
都是幻象.
都是,幻象.
梦的最后,深夜里自己蹲在那不勒斯路边的石阶上,望向那似乎无尽头的巷道,两旁距离狭隘的住宅楼逼仄的竖立着.
他听见脚步声,有影子映在拐弯处的楼面上.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突然就醒了,在中恍惚的望着落了漆的天花板,冷汗涔涔.
自梦里带来的恐惧感让他浑身无力.眼眶微湿着却只能咬着嘴唇生怕惊扰了同寝的孩子.
15.
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渐渐成为有节奏的敲击声.
在中心生疑惑,从抽屉里摸出做手工用的剪子,慢慢走近.
「Hi~」窗外男孩笑的灿烂,两颊上的肉隆起可爱的弧度.在中放下剪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修道院后的山坡.
夜太过寂静,甚至隐隐能听见山头那边那不勒斯湾的海水轻轻拍打船只的声音.
有天掸去草地上凝结的露水,示意在中坐下.
初秋的风还带着些许温热,慢慢将呼吸拂的平稳.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
「喏,给你的.」有天从口袋里掏出个深色的小布袋,讨好似的捧到面前,「上次看你的坏了,特意让...家人给做的,绳子可是我自己编的呢.」
质地厚实的布料,针脚牢固缜密;用油浸过的细麻绳密密的织成一股,绳结外的线头修理的干净.
指尖摩挲过布料上的细微颗粒,真实的粗粝手感.在中轻叹口气,把木雕放进去,系好.
想说谢谢,这两个字却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转过头看见有天已躺下仰望着夜空.
「你经常来修道院?」
「嗯,家人和修女的关系好,我来这边他们放心.」
「这么晚出来家人不说么?」
有天不知为何突然就笑开了,弯起嘴角看着在中,「今晚就我一个啊,你不说的话,没人知道的.」
「就你一个?」
有天细长的睫毛眨了几次,勾起的嘴角慢慢松懈下来.
过了许久,他声音幽缓的说,「爸爸和弟弟,不在身边.」
在中明明记得,那夜的星辰璀璨,可是有天的眼里,却没有落进半分星光.
11.
有天记不得是出于什么想法去央求妈妈做一个漂亮的小布袋了.
或许是因为在中当时失落的眼神让自己心底突然的柔软,或许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从家旁边的裁缝店翻出几块布头,斟酌了再三选了块质地厚实,带着隐隐棕色格子的土色布.
妈妈牵着针线问他要缝多大的时候,有天愣住了.
好像这么大吧...不对,好像是这么大...
有天苦恼的抓了抓头.
12.
在中再一次在唱诗课上无聊的睁开眼,茫然的盯着那吊高的穹顶上纹路繁复的雕刻.
「嘿!」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和在眼前被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庞.
男孩子的眼底有着小小的恶作剧般调皮神色,没待在中反应过来就拉住他的手向门口跑去.
牵着的手被甩开,有天低头勾了勾嘴角,贴着教堂的墙根坐在微湿的草地上.
面前的人警惕的盯了一会,最终还是挫败的放软了目光,走来蹲在一旁.
有天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凑近,「你身上好香呢.」
「没有的事.」在中皱皱眉,对这样的搭讪方式很是厌恶.
「哦.」男孩讪讪的坐回原处.不一会儿扭过头,「那个...上次看见的木雕,很漂亮,能再给我看看么?」
在中从口袋里掏出木雕.那黄白色的木雕在长日的摩挲下日趋光滑.
「你手艺真好,刻的很精细呢.」
「我和我爸爸一起刻的,爸爸的手可巧了.」男孩的眼睛里亮起骄傲的神色,随即又黯淡下去.
「这个刻的是...你妈妈?」有天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暗自在草地上比划着尺寸.
男孩突得站起来,低头瞪着有天,墨色的大眼睛里水波荡漾,夹着隐隐的怒气.
半晌,他一字一顿,语气冰冷的说,「我,没,有,妈,妈.」
13.
「没有妈妈的话,那要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天仰着头看着母亲.
母亲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眼神宠溺.
「那是不可能的事,世界上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爱他的妈妈.」
原来,在中在骗人.
有天窝在母亲怀里的时候这样想.
14.
梦.
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在中只觉得被那从洞底来的强大力量吸着一直往下坠落.
漩涡的五光十色的内壁上,一副副画面旋绕着登场.
游乐园,母亲笑容甜美的看着他大声喊闹着和父亲用碰碰车厮杀.
商业街,他牵着父母的手不安分的踢着石子走路.
医院,一辆盖着白布的手术床从面前经过,母亲红肿着双眼说父亲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学校,母亲从工作单位匆匆赶来家长会,因为迟到被老师说了两句,结束后拿着自己不争气的成绩单却说我们在中最棒了.
异乡的街头,他囫囵着温香的披萨,母亲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眼神怜爱.
在中想去抓住些什么,手却轻易的穿过画面.
都是幻象.
都是,幻象.
梦的最后,深夜里自己蹲在那不勒斯路边的石阶上,望向那似乎无尽头的巷道,两旁距离狭隘的住宅楼逼仄的竖立着.
他听见脚步声,有影子映在拐弯处的楼面上.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突然就醒了,在中恍惚的望着落了漆的天花板,冷汗涔涔.
自梦里带来的恐惧感让他浑身无力.眼眶微湿着却只能咬着嘴唇生怕惊扰了同寝的孩子.
15.
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渐渐成为有节奏的敲击声.
在中心生疑惑,从抽屉里摸出做手工用的剪子,慢慢走近.
「Hi~」窗外男孩笑的灿烂,两颊上的肉隆起可爱的弧度.在中放下剪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修道院后的山坡.
夜太过寂静,甚至隐隐能听见山头那边那不勒斯湾的海水轻轻拍打船只的声音.
有天掸去草地上凝结的露水,示意在中坐下.
初秋的风还带着些许温热,慢慢将呼吸拂的平稳.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
「喏,给你的.」有天从口袋里掏出个深色的小布袋,讨好似的捧到面前,「上次看你的坏了,特意让...家人给做的,绳子可是我自己编的呢.」
质地厚实的布料,针脚牢固缜密;用油浸过的细麻绳密密的织成一股,绳结外的线头修理的干净.
指尖摩挲过布料上的细微颗粒,真实的粗粝手感.在中轻叹口气,把木雕放进去,系好.
想说谢谢,这两个字却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转过头看见有天已躺下仰望着夜空.
「你经常来修道院?」
「嗯,家人和修女的关系好,我来这边他们放心.」
「这么晚出来家人不说么?」
有天不知为何突然就笑开了,弯起嘴角看着在中,「今晚就我一个啊,你不说的话,没人知道的.」
「就你一个?」
有天细长的睫毛眨了几次,勾起的嘴角慢慢松懈下来.
过了许久,他声音幽缓的说,「爸爸和弟弟,不在身边.」
在中明明记得,那夜的星辰璀璨,可是有天的眼里,却没有落进半分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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